本报记者 戚海燕 本报通讯员 周月红 周襄楠

　　又是一个毕业时节。

　　走进清华大学首届国防定向班无线电011班，辅导员李刚拿出一张毕业生去向表，上面列着全班28名国防定向生的毕业志愿：清一色填着军队，清一色写着国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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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走在青春洋溢的清华学子中，国防定向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身着迷彩服，步履坚定而匆匆，自豪的神情，自信的微笑。这是一群与普通大学生一样的同龄人，有着一样的梦想，一样的情怀。最终，他们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战时浴血搏杀，平时远离金钱名利”的军人，选择了比同龄人付出更多、责任更重的人生。

　　是什么力量，把曾经稚嫩脆弱不自信的青年学子淬炼成为一名“准军人”？是什么力量，让这些当初并不情愿的“定向生”，今天百分之百地欣然选择了携笔从戎献身国防？当我们循着清华大学首届国防定向班四年大学生活的足迹，走进他们的内心深处，触摸到他们的真情实感，便不由得生出一种赞佩，一种感慨。

　　具有90年历史的清华大学，第一次出现了穿迷彩服的国防定向生。入学之初，这些未来的军人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甚至产生了“违约”的念头

　　2000年9月，清华园里，走进了一批名叫“国防定向生”的大学生，九十年清华，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穿迷彩服的学子身影。他们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四年时间要高标准完成学业；又不一样，一入校就已成为“准军人”，毕业后要到部队工作，至少干五年，或许十年，甚至一辈子。对这一点，刚入校的他们精神准备并不足。开学典礼之后，面对一些异样的目光、好奇的询问和一些讥嘲的话语，无线电011班不少同学情绪上产生了波动。他们对到军队工作的决心和信心动摇了，感到自己是清华园里的另类，不愿再穿迷彩服，也不愿提及自己的班级，觉得脸上无光，三分之一的定向生出现了“违约”念头。

　　夜深了，同一宿舍的杨丰波、孙立国和其他3个室友没有一点困意，“卧谈会”仍在进行。“部队待遇不高，将来能让父母和自己的小家庭过上舒适的生活吗？”“部队纪律太严格，学生官适应得了吗？”“部队的环境相对封闭，清华学子怎样施展才华？”除杨丰波外，其他4名同学都对自己的未来有些焦虑。有的说，先学着，分配时再想办法，有的想退学复读，有的想转系，他们甚至连将来“违约”会不会上军事法庭的话都议论到了。那时，国防定向班的每个宿舍几乎夜夜有这样的“卧谈会”。

　　同学们情绪上的焦虑、波动很快被学校、系里和班主任、辅导员了解到了。老师们没有急于批评教育，而是坐下来细细分析每个学生的思想情况。毕竟，全班28名同学中，第一志愿报了定向班的只有8人，其余20人是在没有填报志愿的情况下，由招生老师一个一个做工作被调剂到国防班的，产生这样那样的想法并不奇怪。老师们制定出“赢取信任，换位思考，讲求诚信”的12字思想工作法。

　　学校三级思想政治工作网启动了。校党委书记陈希和副书记杨振斌3次走进国防定向班，他们充分体谅同学们的心情，和风细雨地与同学们交心，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增强他们的信心。

　　电子工程系多次与国防班开座谈会，系领导和主管学生工作和教学的老师以及各位任课老师都赶来了，耐心听取每一个学生的想法。

　　针对大学生思想活跃、接受新事物快、渴求新知识的实际情况，学校开设了“国防教育周”，组织“新世纪论国防”演讲、国防教育橱窗展、高技术武器装备展，在潜移默化中增强学生国防观念。

　　老校友也被请来了。40年来，先后有100多个清华学子，在茫茫戈壁核试验基地，为祖国献身。国家表彰的“两弹一星”功臣中，有14名是清华校友。清华1966级校友朱凤蓉和她的丈夫在戈壁上科研几十年，双双被授予少将军衔。他们不平凡的经历最有说服力。朱凤蓉说，我们是从清华毕业的极普通的学生，仅仅因为我们投身到了一个伟大的事业中，仅仅因为我们把自己的理想追求同国家民族的命运结合起来，才体现了我们自己的人生价值……

　　“敬其师而爱其道”，出身于军旅世家的班主任王德生教授，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位同学高考成绩680多分，在自己第一志愿没能实现的情况下，被调剂到国防定向班。他感到人生没有了其它选择，情绪很低落，也很少和周围同学交流。王老师主动找他聊天，三次都被他推掉了，直到第四次他才勉强答应。随后的一次次深入长谈，终于解开了他的心结，帮他走出了情绪的低谷。

　　辅导员李刚是在读博士生，走在国防班里更像一名学生。一些同学对“说教式”的思想工作有较强的逆反心理，他就在学校网站的BBS版上留言，引用了《道德经》中的一段话“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引导同学们为人处世要有屈己待人的宽广胸怀，要有安心基层踏实做人的品质。平时，他和同学们同吃同住，寓教于对学生细致入微的体贴关心中。同学出游前，他送几盒常用药物，叮嘱几句注意安全。换季时，他提醒同学增减衣服……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人情味的思想工作，看似不经意的小事，让同学们感受到辅导员对他们的真心、贴心、关心和良苦用心。渐渐地，入学之初抵触心理化解了，“违约”的念头弱化了，压在箱底的迷彩服又拿了出来，他们表示要到部队去，到国防事业最需要的地方去，干出个样子来，回报老师们的关爱。如今，迷彩服已成了校园一道风景线。

　　清华电子工程系历来是高分学生云集的系，而开学之初因思想波动学习动力不足。一度，无011班在全系11个班中学习成绩倒数第一入校之初的思想波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学业，而电子工程系历来是高分学生云集的系。一度，无011班在全系11个班中学习成绩倒数第一。

　　“我们选择了去部队，可我们有能力走好这条路吗？这是当时全班同学最大的压力，我们被自卑和不自信困扰着。”学习委员虞美兰说。

　　定向生的心事，老师最知道。系主任冯正和各科任课教师不停地给同学们打气：“起步慢不等于一直要落后。只要发奋努力，学习动力足，方法得当，就一定能赶上去。”

　　针对高中和大学学习方式的不同，国防班请来了韩云瑞教授谈学习方法，还经常请辅导员及师兄师姐们来介绍学习窍门，讲如何听课，做笔记。全班同学很快适应了大学课程的学习方法。大一下学期，班上一位同学微积分考了满分，当时全系11个班只有两个同学考了满分，这一来大大激发了同学们的学习劲头和赶超其他班级的信心。趁热打铁，班里组织同学们到空军某研究所参观，老工程师现身说法后拉着同学们的手久久不放：“只要有志气、有能力，部队这个大舞台不会埋没人才，你们是科技强军的栋梁，现在可要发奋读书啊。”字字句句，语重心长。

　　一种浓厚的学习氛围在无011班迅速形成了。一旦有了学习动力，国防生比其他同学学得更苦，更用心。他们身上除了求知欲望，更有军人强烈使命感。教室、图书馆、实验室，他们一呆就是一天；校园里到处是他们捧书苦读的身影；宿舍管理人员说，每天晚上，国防班的学生都是最晚休息，基本在凌晨1点左右。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好多人就拿个小板凳，在过道的路灯下刻苦攻读。

　　他们有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不让一个同学掉队。谁学习有困难，大家主动上前帮，陪着一起做实验；有的人沉迷网吧，老师同学们苦口婆心、强拉硬拽帮他戒断网瘾。一位学生高中时就入了党，上大学前一路顺风。上大学后因情感受挫，情绪消沉，学习成绩直线下滑，转为试读。班主任王德生老师急在心里，和老伴请她到家吃饺子，唠着家常话，帮她解心结。现在她已度过试读期，能顺利毕业了。

　　无011班同学在和别的班众多省市高考状元、奥赛金牌获得者的竞争中没有被甩在后面，各门功课平均达80分的占一半，而普通班这一比例是60％。

　　无011班的学习尖子在年级中也同样名列前茅。一些同学提前参与到系里各实验室的科研工作中，五人参加了学校的大学生素质拓展计划，其中三人在学校宇航中心参与清华小卫星的研究。

　　去年7月，王胤、钟山、王敬超、赵晓林四位同学到空军某研究所实习，一套本应由研究生来完成的应用软件设计，四位大三学生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拿了出来，令研究所专家惊叹不已。

　　甩掉了学习成绩倒数第一的帽子，国防定向班班级凝聚力空前提高，在学校其它素质比赛中夺得多项冠军：大一获电子系定向越野赛冠军；大三获国防班篮球联赛冠军；在北京国际马拉松赛中，三人跑完全程；大四获电子系运动会冠军……

　　首届国防班的表率作用在校内外显现出来。清华大学自首届之后又招了三届国防生，其中2003届招生131人，全部是第一志愿录取，是四年来招生最多也是质量最好的一届。目前329名在校国防生中，有100多名获得了各类奖学金，其比例远远高于普通生。

　　清华毕业生历来供不应求，一个人至少有五六个岗位任其挑选。到了毕业的关口，国防生是否真的到部队去，再一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转眼到了大三、大四，校园里躁动起来，企业招聘、见面洽谈，应届生们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奔忙。国防生毕业后是否真到部队去，也到了考验每个人的关口。

　　一般情况下，清华的普通应届毕业生15％、研究生三分之一选择出国，留在国内到外企的本科生月薪也在5000元至1万元左右，到国家机关、大型国企的也有房子、职位等诱人的条件。无论大学生就业形势如何，清华毕业生一直是供不应求，少说一个毕业生也有五六个岗位任其挑选。

　　而到部队呢，金钱、名利都谈不上，奉献、付出更是不言而喻。对违约的担心，再一次袭上清华大学和有关部门领导的心头。

　　关键时刻，大三时建立的无011班党支部，发挥了战斗堡垒作用。他们坚持党课制度，组织党员听阎学通教授讲台海局势，去白洋淀参观抗日战争遗迹。在抗击非典期间，党课学习小组主动组织国防生慰问小汤山医院医务人员，增强了他们对部队的归属感，对战友的情谊，对祖国的深厚感情。丰富多彩的活动，使班党课学习小组两次获得了校优秀党课学习小组称号。

　　党员带头签约到部队，同时积极稳妥做好积极分子培养和党员发展工作。有12名同学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党员人数发展到17名，占班级总人数的61％。毕业前还将发展新党员。

　　总政干部部和清华大学联合组织“军旅行”激情教育。去航天城，参观航天员训练场所，感受到中国军人为实现中华民族千年飞天梦付出的艰辛；去天津杨村，参观八一飞行大队精彩表演，感受到飞行员守卫祖国蓝天的骄傲；去祖国西部，走访西安空军工程大学、西北核工业研究所、西安卫星测控中心等，和部队科技工作者交谈，感受到部队的求才若渴，投身国防事业的大有可为……

　　总政治部两任主任于永波和徐才厚上将先后来到清华与国防生座谈。“过去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是‘兵马未动，信息先行’。只有掌握了高精尖的技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军队急缺高水平的科技人才呀！”将军手敲着桌子说出的这番话，深深打动了国防生的心。“部队需要我们，我们更需要部队”，成为28份“军旅行”总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话语。

　　一系列极富感染力的活动，让国防生们看到了部队的迫切需要和自己的价值，激发了他们携笔从戎的豪情。“我因为敬慕而选择了清华，因为热爱而选择了军营。”做像前辈校友那样的人。“到基层去、到部队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最终成了国防定向生的第一志愿，无悔选择！

　　截至5月20日，全班28名同学已全部落实军队单位，将奔向陆海空三军。其中根据部队对博士、硕士的需求，4人由部队选派攻读清华博士学位，9人由部队选派攻读清华硕士学位，11名同学将去部队院所及单位接受研究生教育，其余4人直接奔赴国防战线工作。赵晓林等同学还舍弃了在北京部队大院的工作，主动到西部单位去。

　　7月，28名国防定向生将离开母校，奔赴军队。他们正在做从军前的各项准备：热学军事理论课，听国防系列讲座，加强体能训练，晚自习后，几乎每个同学都沿着400米操场跑三四圈。

　　“你下你的海，我趟我的河，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既然是来从军，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吃苦受累算什么……”

　　这，是国防定向班爱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