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上海频道杨金志 郑翌5月25日报道：负债累累、信用度极低的上海市民杨清，居然能够以“零首付”的方式，从中国建设银行上海某支行轻松得到40余万元贷款，购得一辆豪华的奥迪Ａ6轿车。杨清在购车后不久即停止偿还贷款。虽然银行已请求法院执行，但由于杨清和作为抵押物的轿车毫无踪影，执行至今尚未到位。在法院受理的执行案件里，像杨清这样的老赖车主还真不少。杨清事件表明，信用制度的不完善，银行对贷款对象审核不严，相关法律制度的空白，让“车贷老赖”钻了大空子。
“零首付”轻松购豪华轿车2003年4月，35岁的杨清来到上海某汽车经销商，购买了一辆奥迪Ａ6轿车。银行正与经销商联手推出“零首付按揭购车”，杨清和银行签订了一份借款合同、一份抵押合同，再到公证处作了公证，就把车开走了。当时银行刚刚推出这项业务，似乎急着要拉客人，看到杨清提供的收入证明很高，职位又是“经理”，也不作深入核查，便和他签了借款合同。这份合同的抵押品就是杨清开走的那辆奥迪Ａ6，借款额高达近44万元，合同规定，月利率为千分之4·155，5年还清本息。算下来，杨清每个月应该还7300元本金再加上2000元左右的利息。头两个月，银行还能按时从杨清的还款账号里扣钱。可到了6月，还款额明显不足，一下子欠了近7000元。银行发出催款通知，杨清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在账号里存几千元。到了8月，杨清干脆一分钱不付，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银行急了，2003年9月，银行向长宁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对杨清采取强制执行，归还欠款共43万余元及利息7000多元。
旧债剪不断，新债理还乱长宁法院行执行庭法官段修洋接下了案子。按照银行提供的住址，他们上门寻找杨清。一去才知道，这间房子曾是杨清临时租的，几个月前他就离开了。不得已，法院去找杨清的父母。在一幢老式的公寓楼里，杨清的父母缩在狭窄的房间里，门都不敢开。法官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两个老人连连诉苦。原来，杨清被父母斥为“败家子”、“讨债鬼”。他原和父母住在一起，但讨债的人天天来，吓得他只好东躲西藏。杨清走了，老人们却不得安宁，债主找不到杨清，便搔扰、威胁他的父母。两个老人都已经退休，但为了维持生计，还在外面打点零工，收入加起来只有1000多元。据他们说，杨清根本没工作，整天在外面瞎混，偶尔做做生意。他们也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哪里。杨清家里不仅没有积蓄，连他父母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早已被杨清抵押掉了。老人家每天都在担心，明天自己会不会流离失所？至于那辆车子，父母估计，是杨清用来抵债的，反正不花钱就能拿到车，他先拿来应一应急。能不能还钱，是以后的事了。法官又相继走访了杨清的一些熟人，都对杨清的去向茫然不知。凭经验，法官推断，即使找到杨清也多半无继于事，他已经成了“大负翁”，所有的资产都抵不足欠下的债。
屡屡糊弄执行法官指望杨清还债已不大现实，不过只要把车找到，银行还能减少点损失。2004年3月，法院集中执行，包括杨清在内的一批“老赖”都被登上了报纸公告。公告措辞强烈，如果杨清们拒不履行将被严惩。公告见报的第五天，失踪了半年的杨清主动打电话给法院，先是大倒苦水，说自己欠了浙江一商人80万，还不出，对方扬言要冲到上海来砍他，情急之下，他按揭了一辆奥迪，先把车送给浙江人。“现在车还在外地，我这就动身，明天把车开到法院来。求你们别再追究我法律责任了，好不好？”法官晓之以理，叫他先把车开过来，其他的事再商量。杨清一口一个承诺，还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法官。讲好第二天下午到，法官从中午12点一直等到下午5点，车的影子都没有。打手机给杨清，开始几次回答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到了后来，干脆不接。又过一天，电话倒是打着了，可杨清装出一副无辜相，说浙江人怎么也不肯放车走，自己还在那里交涉。法官马上叫他呆在那里看住车，法院马上派人过去。一听到这，杨清马上挂断了手机。直到今天这个手机还没打通。段修洋法官无奈地摇摇头：“被这种人糊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人手有限，又不可能像公安抓捕案犯那样去抓债头。他们吃准这一点，干脆脸皮厚到底，过得还挺逍遥呢！”
“负翁”车主为何逍遥法外？执行难是老大难，而一旦执行的财产是车辆，可就难上加难。近半年多，光是长宁区法院受托执行的拖欠车贷案就有8起。尽管法院花了很大力气，但至今仍有包括杨清在内的一半“负翁”携车失踪。“负翁”车主为何能轻松逍遥法外？法官们向记者列举了四大原因。第一，四个轮子跑得快。车子不同于房子等固定财产，四个轮子能满天飞，查封起来非常不便。车辆管理部门当然可以把“问题车”的牌照列入黑名单，但这只能在形式上限制它验车、过户，无法限制它的行动，防君子而不能防小人。“负翁”车主知道验车会通不过，就索性不来验了。做得更绝一点，换一块假牌照、或者卖到外地二手车黑市场。第二，银行审查不严。车贷与房贷相比，期限短、利息高。贷款40万元购车，月利率以千分之四计，每月利息就是1600元，一年利息将近2万，5年银行就能净收利息将近10万。有些银行只看到未来的收益，而忽视了眼前的审核，结果自己给自己增加了贷款的风险。就拿杨清一案来说，在贷款购车前，他已经把房子抵押给了另一家银行，如果车贷银行能够和该银行沟通，及早发现这一情节，还会爽快地借钱给杨清吗？把贷款购得的车作为贷款购车的风险抵押品，更是荒唐。车都开走了，拿什么去抵押？就算找到了车，车也是消耗品，肯定比抵押时的估价低了不少。第三，信用体系未完善。在发达国家，要是车主被通知欠款，会争先恐后的前去还贷。如果尽快把钱还掉，自己的信用额度说不定还会提高呢。要是信用纪录极差，到超市买东西也可能遇到麻烦。但我们国家的信用体系还在建设当中，这边房子已经被收掉了，那边还能继续贷款买车。况且，社会的整体诚信度本来就不高，身份证、工作单位、收入证明，样样都能伪造，赖账户处处有空子钻。第四，强制措施太轻。对须强制执行的赖账户，法院现在的处罚步骤一般是：先勒令还钱，再罚款，最后拘留。如果老老实实把债全还清了，后两步处罚一般不会施行。要是连欠的债都不能还清，罚款肯定是形同虚设。目前规定拘留最多15天，15天后出来，照样能死皮赖脸地混下去。“有的‘老赖’用15天拘留抵100万元债，还觉得自己‘赚’了呢。”一位法官这样描述个别赖账户的心态。虽然目前刑法也有规定，对拒不履行已生效判决的当事人，可以视为犯“拒执罪”，可判3年有期徒刑。但真要推行起来也有难度，其一，这样的刑事案件要经过公安、检察院、法院三重审理，司法成本昂贵；其二，这条罪行只适用于“确实有能力履行、但拒不履行的”当事人，拿出确凿证据证明赖账户“确实有能力履行”，也很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