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5月1日起，全国文化、文物系统的博物馆、纪念馆、美术馆，将对集体参观的未成年人实行免票，对学生个人参观实行半票。实际上，在故宫博物院，从3月1日起对全国中小学生集体参观实行有限制免票；国家博物馆也从今年5月1日起，包括由学校组织的中小学生集体和由家长携带的未成年子女等8类人，可以享受全年免票优惠。在笔者所居的广州市，自去年开始全市范围内试行每月1天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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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物馆推出免费日，或对未成年人进行免费，今天已经渐成一种趋势。博物馆作为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财富的展示、收藏、研究，起着传播知识，提高国人文化素质的作用。由于博物馆在教育方面表现出巨大的灵活性和有效性，国外许多人都把它视为自己的终身学校、生动的百科全书。

　　到博物馆去看什么、怎么看

　　任何人到了博物馆，往往都会感到知识的贫乏。博物馆如何发挥其功能，也就是到博物馆去看什么，一方面取决于博物馆能提供什么，另一方面取决于观众想要知道什么。对前一个方面，检验博物馆的定位和水准；后一个方面，则检验观众的文化素质。

　　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又名陈家祠）是广州最受游客欢迎的文物景点，近年接待游客总量稳居全省各类博物馆之首。陈家祠的魅力，首先在于其载体不仅是广东地区保存最为完好和最大的祠堂，而且大小19间纵横规整的建筑集岭南地区民间建筑装饰艺术之大成，极为巧妙地运用三雕二塑一铸一画──即木雕、砖雕、石雕，陶塑、灰塑，铜铁铸和壁画，技艺精湛。其次，馆中陈列集广东民间工艺之大成，广东牙雕、刺绣、龙门农民画、旧广州家居、生动反映广州百年风情的系列陶塑，等等，分门别类，令人目不暇给。馆长黄淼章先生告诉笔者，下一步，他们要把陈家祠打造成广州最亮丽的文化名片。身处陈家祠，对广东民间工艺就能有大致的了解，无疑是其深受欢迎的重要因素。

　　博物馆发挥其应有的功能，观众的文化素质亦不可小觑。记得去年有篇报道说，有位先生游览北京故宫的珍宝馆，发现那里人气极旺，人们兴致勃勃地在用祖国各地的方言印证哪个是电视剧里小燕子戴的头饰、哪个是给皇阿玛照明引路的金灯笼。倘若观众就是本着这样的心态去博物馆，把参观博物馆仅当作游景点、印证一些戏说的历史，那么要求博物馆有更大的作为也几乎变得不可能。

　　因此，博物馆真正起到预期中的传播知识的中介作用，上述两个方面缺一不可。博物馆的品位或者观众的文化素质跟不上，都达不到应有的效果。事实上，在许多地方，这二者都还大有提升的空间。

　　到博物馆看什么，检验观众的文化素质；怎么看，检验的则是观众的文明素质。在广州陈家祠免费日，有的观众要吃陈家祠的木雕葡萄，有的在禁止吸烟的木结构古建筑内吞云吐雾。《人民日报》3月29日报道，南京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免费开放以来，产生了许多与该馆参观氛围与环境极不协调的问题：一些民工穿着沾满泥巴的鞋子入馆；有人随地吐痰，乱扔纸屑和果皮；有人大声喧哗，高声接听手机；有人甚至动手撕毁了展厅内的照片。陈平原先生在伦敦参观大英博物馆，刚一走进中国馆，也听到了大声喧哗的乡音……

　　对博物馆的莫测高深，人们理当心存敬畏，在参观时本着虔诚的态度。种种事实表明，不少国人对博物馆还缺乏应有的尊重。他们去博物馆，除了看宝贝，就是觉得自己不去显得没文化。这样一种凑趣心态，加上国人固有的、不分场合随意流露的陋习，在本应视作神圣的博物馆里奏出不和谐音，诚乃出于必然。

　　博物馆如何亲近大众

　　每个博物馆都有自己的镇馆之宝。我们不能排除宝贝对观众的诱惑，但如果到博物馆单纯就是为了看宝贝，就背离了博物馆使命的初衷。陈列、收藏、科研，是博物馆的重要功能，其中尤以陈列面向的是普通观众，这就引出一个问题：怎样的陈列才能吸引观众。

　　玻璃柜一罩，器物之前置一铭牌，铭牌上是简单得除了器物名称最多加上标志年代而不肯再多说一句的文字，这种极落后的陈列手法，却是我们在许多博物馆都不难发现的现实。单纯地罗列，令普通观众不知道如何鉴别与欣赏，就要望而生畏，吓得不敢再来，博物馆的吸引力又从何谈起？

　　广州南越王博物馆是一个原址博物馆。1983年，建筑施工中意外地发现了这里沉睡着南越第二代王──赵佗的孙子赵眜。该墓出土文物1000余件（套），集中反映了2000多年前岭南政治、经济和文化多方面的内容，被列为20世纪中国重大考古发现之一。该馆展示的出土文物，就很动了一番脑筋。比如有一座我国汉代考古首次发现的实用屏风，出土时漆木已坏，仅存一些铜构件，玻璃柜里罩着那些蛇纹铜托座、人操蛇铜托座、蟠龙托座等等，但这些孤立的构件在观众脑海中不会有任何完整的概念，于是他们复制了原大的屏风，补足了漆木部分，零散的构件处于什么位置也就一目了然。

　　4月上旬笔者到南越王博物馆参观的时候，适逢该馆请进来宝鸡青铜器展，对这个展览的配套手段更是眼前一亮。不难想像，展出的127件青铜器如果按照传统的方式一一排列，觥爵尊鼎，固是一目了然，但观众肯定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看这个展出，分明是被上了一课。比方介绍当卢，文字依次为：西周（年代），车马器（是什么），马面额上的配件（干什么用的）。介绍新邑戈，在点明西周兵器的同时，更这样告诉观众：既可以横击啄刺，又能后拉勾杀。西周至春秋时期是中国青铜器发展阶段的成熟期，兵器数量更加庞大，形制更加规整，合金成分比例更加严格，并出现了一些新的兵器门类。每一件器物的说明都这样简洁而到位。墙上还挂着西周疆域略图、周王朝简介，宝鸡周秦文化分布图；有铭文的青铜器，则把铭文放大，便于辨识；再加上出土现场的照片，对铭文与书法、造型与装饰、铸造与工艺等常识的简要介绍，免费赠阅的馆报《南越王》更出了一个相应专辑，种种辅助手段呼应成为一体。应当说，展览一经这样布置，观众对青铜文明的了解已经相当清晰了。

　　可见，博物馆要为大众喜闻乐见，在展示手法上怎样不断创新，化雅为俗，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博物馆功用的发挥，不在于其数量的多寡，而在于精，在于特色，在于内涵如何，在于对常识的普及程度。

　　文化消费观念亟待转变

　　去年，致力于建设文化大省的广东有这样两则新闻。一则曰，佛山市举办了一场名为《歌剧瑰宝》的交响音乐会，打破了多年来高雅艺术演出免费送票的惯例，虽然此举赢得了音乐家和市民的普遍赞同，然而结果是不到两成的上座率，创造了佛山影剧院观众人数的新低。另一则曰，陈家祠一位副馆长在票房里留下一封信和100元钱。信是给自称找他──实际上是求免票的游客写的，钱是给那些道理说不通的人预备的门票钱。该副馆长说，门票才10元一张，有些人还要占小便宜。

　　两则新闻，从不同的侧面生动地反映出广东人在文化消费观念上存在的一些问题。也可以说，广东人对文化底蕴、人的综合素质等方面的重视，远远不及对经济的重视。据广东省城调队抽样调查显示，近几年，文化消费虽然已成为广东城镇居民的消费热点，但文化消费支出只占家庭总消费支出的15．4％，只比全国平均水平高0．4个百分点，与其经济大省的地位极不相称。而与美国和西欧一些国家文化消费占家庭消费的30％左右相比，更是相去甚远。

　　广东文化消费比重偏低，有客观上的原因，诸如文化产业发展相对滞后，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率还不够高，可供消费的高中档文化产品相对较少等等。但更重要的还是主观上人们文化消费的欲望不足。广州每个月的博物馆免费开放日，都是人头攒动，一天接待的人数往往超过平时一周总数，说明人们不是没有兴趣，而是舍不得为此掏腰包。接待能力4000人的陈家祠，免费日最多涌入8万人，几乎所有展厅都被观众充斥，展品完全被汹涌的人群遮挡，参观效果大大降低。广东人文化消费的态度，在全国未必不具有代表性。可以说，大众的文化消费观念不改，必然抑制博物馆发挥功用。

　　130多年前，近代著名思想家王韬有一部记述自己欧洲之行的《漫游随录》，里面对大英博物馆有过这样一番精彩的议论，说它博采旁搜，综括万汇，悉备一庐，于礼拜一、三、五日启门，纵令士庶往观，所以佐读书之不逮而广其识也，用意不亦深哉！

　　从世界各国的发展情况来看，当综合国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人们对生活的需求会发生质的变化，从注重满足基本物质需求逐步转向注重高质量、高层次、高品位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用于精神文化消费的费用超过物质消费费用的增长趋势十分明显。毫无疑问，我国博物馆作为普及知识的场所，正在走向公益，走进百姓日常生活。虽然诸多免费之举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纵令（免费），但毕竟向博物馆实现社会效益的最大化，跨进了一大步。

　　（田东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