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特派记者 周浩 发自湖南

　　麻疹暴发祸及孤儿领养

　　2004年4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WHO)中国办公司EPI协调员丽莎(Lisa A.Lee)向卫生部免疫规划管理处的崔刚处长发出了一封电子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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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邮件中，丽莎写道：“上周(注：4月12日之前一周)调查发现，美国5个州暴发了麻疹，患者中包括从中国领养来美的中国孤儿。12名来自湖南省两个孤儿院的孩子中有9人出现了发热和皮疹等症状。至今有4人经实验室确诊为麻疹。”(后另有2人确诊)

　　据美方透露，信中涉及的湖南省两个孤儿院分别指湖南株洲市儿童福利院和郴州市北湖区社会福利院。

　　丽莎表示，之所以如此重视这次麻疹暴发是因为美国本土已无麻疹病毒。

　　美国CDC建议想从中国领养孤儿的美国家庭，暂时停止领养计划。目前，中国参与涉外收养的福利院有200多家，主要有广东、广西、江西、湖南、湖北、安徽等省区以及重庆市。

　　之前，美国CDC已发出一项暂时停止从中国湖南省株洲市儿童福利院领养孤儿的建议，CDC怀疑这家儿童福利院正在暴发麻疹疫情。

　　类似的病例在2001年发生过，当时，美国7个州发生了一起麻疹暴发。来自同一个福利院的13名中国孤儿出现了麻疹。那次疫情暴发后，中国领养中心、美国驻华领事馆和美国CDC给领养者提供了一些建议，并在孤儿院采取了一些限制措施。

　　发病儿童确系国内感染

　　4月14日，湖南省卫生厅接到卫生部免疫规划处的这份通报，湖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派出专家前往郴州和株洲市儿童福利院进行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2004年3月20日起，株洲市儿童福利院16名儿童相继发生麻疹，首发病例为10月龄的国姓儿童。3月21日至4月3日，该院先后出现15例发热出疹幼儿，株洲市疾控中心实验室确认12份患者血亲麻疹抗体呈阳性。4月4日以后，无新发病例。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发病的16名幼儿全为女婴，年龄均在7-10月龄之间，住同一楼层的两个房间。

　　后据相关材料显示：“由于美国已无本土麻疹，且3月份株洲市福利院已有麻疹病例发生，根据麻疹潜伏期推断此9例均是在中国感染而在美国发病，并在美国几个州造成局部传播。”

　　湖南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湘疾控【2004】33号文件显示，今年1-3月，湖南省通过传染病报告系统共上报麻疹病例812例，较去年同期上升107.7%。其中较大一起疫情共有30人发病，时间持续17天。

　　郴州市疾控中心也表示，近几个月以来，麻疹病人呈现高发态势，目前掌握的病例也达到30多例。

　　护士休产假漏种疫苗？

　　根据湖南省相关部门的调查，“漏种麻疹疫苗”是此次福利院儿童麻疹暴发原因。

　　株洲市福利院院长张红霞和郴州市福利院院长史湘群均向记者承认，被送出国的儿童的确未接种麻疹疫苗。

　　相关人士介绍，体弱多病是福利院儿童的典型特征，接种疫苗是一项不可忽视的工作。

　　按照国家规定，目前我国实行5种疫苗的计划免疫，以预防肺结核、百日咳、白喉、破伤风、麻疹、小儿麻痹症和乙型肝炎等7种传染病。

　　福利院的孤儿应享受同样待遇，相关费用由国家财政支出，在具体落实中，福利院的主管单位民政部门应直接从防疫部门领取疫苗，最后由地方财政统一支付。

　　张红霞与史湘群均表示，不存在因为经费问题漏种麻疹疫苗的可能。而郴州市福利院每年的经费为200万元，“怎么都不可能缺这几万块钱。”史湘群说。

　　张红霞解释，第一例发病的儿童因为生病不适合接种，拖了一段时间，负责接种的女护士也因为休产假，忘了交接工作。

　　史湘群则给了另一种说法，3月份正好是非典期间，由于注射麻疹疫苗体温会有所升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福利院就给儿童注射了具有免疫作用的“丙种球蛋白”，“这种球蛋白很贵，要20多块一支。”

　　不管为何“漏种”，两位院长均承认“管理上存在漏洞”，并且“接种的意识不够”。同时也都表示“以前都是接种的，就是这一次没有接种”。

　　郴州市疾控中心的调查显示，郴州福利院计划免疫卡管理较为混乱。

　　周一平说，由于郴州福利院医护人员操作不规范，导致疫苗容易从皮肤溢出，此外还采用了消毒性极强的碘酒，结果是，麻疹疫苗很快被杀死，效果几乎为零。

　　问题同样出现在株洲福利院，据株洲市卢淞区防疫站主管疾控工作的副站长王国良介绍，株洲福利院曾向防疫站购进某种疫苗700多支，而在接种记录中却只有寥寥几笔，“说明漏记了很多”。

　　两家福利院均拒绝记者采访医护人员的要求。

　　漏种的不止麻疹疫苗

　　一般来说，福利院隶属于民政系统，而卫生防疫部门则应对防疫工作进行业务指导，史湘群有些委屈：“我当了两年的院长，从来没见过防疫站的工作人员，4月20日那天，民政厅在邵阳开会时问了这件事情。晚上回来的时候，疾控中心的专家一直在等我，坐了整整一屋子，印象中他们是第一次来。”

　　周一平对此解释道，郴州福利院事实上叫“郴州市北湖区儿童福利院”，业务上属于北湖区防疫站，与此同时，郴州也只有这么一家福利院，郴州市疾控中心也应该对它负有责任。

　　“我们一直以为北湖区防疫站在管理，北湖区认为我们在管理，但具体业务大家都没有管理。”

　　采访中，两家福利院还表示，除了麻疹疫苗外，国家规定的“五苗”中其余四苗全部接种。

　　但在调查中，记者发现，两家福利院不同程度存在漏种“卡介苗”的情况，根据“郴州市儿童福利院9名儿童的免疫接种情况”报告，郴州福利院送出的9名儿童只有脊髓灰质炎的糖丸、百白破和乙肝疫苗的注射记录，却没有一人接种过卡介苗。

　　相关资料同时显示，株洲福利院同样存在未接种卡介苗的情况，而卡介苗是预防肺结核的重要措施。

　　院方对此的解释是，目前接种的义务由医院承担，责任不在福利院方面。

　　漏种疫苗之后

　　漏种麻疹疫苗事发后，株洲、郴州相关部门已经组织人员对福利院未接种卡介苗和麻疹疫苗或免疫史不详的儿童进行了补种。

　　周一平也表示作了一定的“反思”：“第一，这反映了弱势儿童的免疫存在空白。第二，我们现在注射疫苗的合格人员数量不足。第三，出现疫情后，疫区的儿童一定不能够外送。同时，美国方面也应该注意观察，最好对领养儿童观察21天。”

　　美国驻华大使馆官员已于日前表示，美国CDC已经决定被领养的孤儿要经过麻疹潜伏期即21天观察后再被收养。但迄今为止，美国驻广州的领事馆并没有因为麻疹事件搁置中国被收养孤儿的赴美签证。

　　6月4日，美国疾控中心表示，株洲儿童福利机构所有儿童已经接种麻疹疫苗，过去12日再无儿童发现受感染，因此撤消暂停由株洲福利院领养儿童的决定。

　　株洲、郴州两家福利院接受了一个月的限期整改。4月23日，湖南省卫生厅和民政厅联合下发《关于切实做好儿童福利院计划免疫工作的紧急通知》。通知认为漏种麻疹事件“反映了湖南省部分福利院计划免疫等疾病预防控制工作措施不落实”。

　　日前，从有关部门传出消息，今后，我国所有适龄儿童在接种计划免疫疫苗期间所需相关费用(含注射费、副反应治疗费等)，有望由政府全额承担。政策调整后，国家每天支付的计划免疫疫苗费用将从几亿元增加到50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