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都士血案后的追问

　　外滩记者 邵嘉翔/山东报道

　　6月10日，发生在阿富汗北部城市昆都士附近的一起血案震惊了全世界。当天凌晨，在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第十四局昆都士公路修复项目沥青拌和站工地上，一伙武装人员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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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围墙外的两个帐篷，向住在里面手无寸铁的中国工人疯狂扫射，最终造成11人死亡，另有5人受伤。

　　血案发生后，总部位于济南的中铁十四局立刻成为关注的焦点。

　　总部成立24小时事故处理小组

　　记者赶到位于济南市和平路的中铁十四局时正值周六。虽然有意外事件发生，但是看起来阿富汗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并没有影响到集团员工的正常休息。除了中铁十四局大院门前白底黑字的悼念横幅格外刺眼外，整个大院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们集团专为事故成立了24小时事故处理小组，在二楼值班。”在热心保安的指引下，记者找到了设在中铁十四局集团总部二楼招待所内的事故处理小组。

　　一位原在集团办公室工作的刘女士，在此负责专门接收阿富汗前方的传真和记录领导打回的电话。她告诉记者说，集团主要领导都已为处理本次事故而出差，全天24小时事故处理小组值班的负责人是宣传部长孙来民。

　　记者在一份中铁十四局印发的内部文件上看到，24小时处理小组组长和组员加起来约有12人左右，并且以2人为单位排出了值班时间，上面显示的值班时间已经安排到了7月3日。

　　事先曾考察过安全局势

　　“由于事关重大，且涉及国际问题，所以我们估计短时间内这事不好解决，要个把月吧。”在办公室的安排下，记者在集团大楼的十六层见到了宣传部长孙来民，孙来民对于那份内部值班表如此解释道。

　　他告诉记者，发生恐怖袭击的项目工地是阿富汗北部昆都士一段原有公路的修复改造项目，这个项目于2003年10月23日签订合同，中标价2245万美元，合同工期18个月，业主为阿富汗过渡政府公共事业部，投资方为世界银行，监理方为美国一家公司；这也是中铁十四局集团公司的第一个海外中标项目。

　　“因为涉及国际项目，所以把各种设备和人员过境手续办好就用了半年时间。这次受袭工人是刚刚到达阿富汗的。”孙来民还说，在投标之前，公司海外部工作人员就已经对阿富汗的局势进行过专门考察，当时的结论是阿富汗南部比较乱，北部一直比较稳定，这次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是他们未曾料到的。

　　海外项目公司独处一隅

　　据孙来民介绍，负责操作阿富汗公路修复项目的是中铁十四局下属的海外项目公司，位于集团总部顶楼19楼。

　　海外项目公司位于19楼的一间改造过的库房，大门用密不透风的防盗门紧锁，外面没有任何标识，里面也只有四五台电脑，办公设施简陋。与中铁十四局其他分支机构相比，其海外项目公司显然受重视不够，中铁十四局宽大的电梯甚至不直达这家进行全球项目投标的公司，而是要上到十七楼后，再爬两层楼梯才能到达。

　　海外项目公司值班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公司主要负责人都去了阿富汗，他只是临时调来处理事务的。

　　“我们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继续参加其他全球项目的投标，还有就是要接前方领导打回的电话。”留守的工作人员透露，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电话就是打不到阿富汗；在出事之前，他们与阿富汗联系也只能通过邮件，或是接听从阿富汗打来的电话。

　　每天挣85元的诱惑

　　从潍坊市下属的县级市诸城市往西20公里，就到了遇害山东籍工人郑明文所在的村子——辛兴镇辛兴村。

　　在诸城市23个乡镇中，辛兴镇经济排名在第四或第五位。辛兴村紧邻辛兴镇，村口就是诸城通向青岛的必经之地，一条双向四车道高标准省级公路从这里经过。优越的地理位置让辛兴村的人均收入在辛兴镇一直名列榜首。

　　辛兴镇党委的王主任告诉记者，镇上赢利的企业很多，“当地人的收入大概是每月1000元左右，高的也有2000元，但比较少。”王主任称他对中铁十四局在镇上招人的情况不了解，而且此前镇上连劳务输出到外地的情况都很少。

　　据了解，和郑明文一同去阿富汗的辛兴村村民一共有8个人，其他7人是郑明义、王金岩、王金武、王金生、胡学兵、陈勇鹏、王伟坤。

　　“赚上一年钱死了都值。”在郑明文家附近，邻居告诉记者，郑明文在去阿富汗之前，曾这样半开玩笑地跟邻居们说过。“郑明文也知道阿富汗乱，也害怕过。不过去那边能赚钱呀。”另外几个村民操着浓厚的山东口音附和着。村民们说，那边的待遇挺让他们心动：85元一天，还包吃包住；这是他们在山东能赚到的3倍。

　　在袭击中受伤的辛兴村人王金生的母亲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去阿富汗之前她的儿子并没有太在意那边的治安，王金生始终觉得，即使有土匪，伤他一个建筑工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记者发现，如今大部分村民都对外出打工的态度很明确：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大部分赴阿者家境不好

　　辛兴村和辛兴镇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到了辛兴镇后，从省道上一拐就直接进入辛兴村。这个拥有1700多人的村子就隐在公路边一排两层楼房后。

　　6月初正是村民们收割麦子的时候，村里的大路都成了麦场。记者到达辛兴村的时候，正是村子里最忙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在屋外扬麦，只有郑明文家鸦雀无声。

　　郑明文家住的是典型的北方民居，一个红砖墙筑起的20平米大小的院子和三间瓦房，房正面嵌了白瓷砖，干干净净。从外面看，郑明文家与整个村子的建筑风格一致，甚至成色还略新些。但辛兴村的村民们却反映说，此次去阿富汗打工的八人家境都不是特别好。

　　据了解，郑明文家中共有5口人，母亲今年77岁，身体不好，妻子是个残疾人，双耳失聪，女儿也因家里缺钱失学了，初中毕业后就在家务农。在去阿富汗之前，郑明文花了8000元购买的一辆二手卡车被盗，经历相当不顺。

　　“他家今年铺地砖，因为没有钱买水泥，只能用了石粉。”一位养牛的村民向记者透露说，年近五十的郑明文也是没办法才去阿富汗的。

　　劳务层层转包工人竟无保险

　　在村民交谈中记者得知，原来村中去阿富汗的8人并不是中铁十四局直接聘用，而是由诸城市建筑公司招募走的。

　　据村民们反映，招募他们的是为在诸城市建筑公司工作的内弟帮忙的同村人王伟坤。受害者家属不知道家人是和哪家公司签订的合同，也不清楚中铁十四局是否为他们的亲人买过保险。

　　受害者王金生的母亲告诉记者，她只知道儿子签了一份为期一年的工作合同，但是合同不在她家里；至于保险，她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赴阿务工人员到底有没有办过保险，不光务工人员的家属不清楚，就连中铁十四局的领导似乎也一样。

　　6月12日，中铁十四局集团董事会秘书长田富忠在接受“焦点访谈”采访时也表示：“保没保险这件事情我们还没得到这方面信息，处理善后的事情我们会按国家和企业的有关规定去做。”

　　记者又走访了今年1月承保了中铁十四局建工险和第三者责任险的中国平安财产保险公司济南分公司，该公司人员明确表示：平安产险有关人员已经去中铁十四局了解过情况，初步认定本次情况不属于中国平安产险承保的保险责任范围。

　　负责人员的解释是，建筑工程一切险是指建筑工程在施工或安装过程中，因为自然灾害或意外事故而造成工程本身的损失，这是此险种理赔的范围；第三者责任险的保障范围则指工程在进行中发生意外事故，造成周围第三者的人身伤亡或财产损失。因此此次在阿发生的中国工人受袭事件，并不属于这两个险种的理赔范围。 编后记：在派记者前往山东的同时，我们也通过电话采访了另外10位遇难工人的家乡、江西省上饶市辖下的广丰县。

　　广丰县委宣传部这一事件的报道组长张行经先生证实，当地赴阿劳务人员听说的条件也是每天收入有85元、每年3万元。目前每户受害者家属已经拿到了来自多方的上万元慰问金，包括市、县政府各2000元，乡镇政府600元至1000元左右；江西省的玉兔集团每户送5000元，中铁十四局每户送3000元。受害者配偶还得到了每人2万元的保险，保单将于14日晚挨户送达；受害者子女今后的义务教育杂费全免。

　　另外，阿富汗驻中国大使巴拉斯博士在接受《外滩画报》采访时表示，阿富汗总统和外长都强烈谴责这一企图破坏阿重建的恐怖事件，抨击袭击者是阿富汗的国家公敌。阿政府正在尽力处理善后工作、保护中方人员；11日中铁公司一行十几人的处理小组赴阿前，驻华大使馆仅用了半小时就为他们办妥全部手续，而且不收任何费用。至于目前仍在阿富汗的中国人总数他不太清楚，但就他所知，仅在首都喀布尔一地就有八家中餐馆。巴拉斯大使还表示，如果受害者遗体先运至北京的话，他一定会亲自赴机场迎接。

　　今年中国人在海外遭恐怖袭击事件一览

　　●6月10日凌晨，一伙武装分子闯入中铁建筑总公司第十四局承包的阿富汗昆都士公路项目沥青拌和站工地开枪扫射，造成11人死亡，5人重伤。

　　●5月3日，援助巴基斯坦建设的天津中北港湾工程监理事务所工程技术人员，在前往瓜达尔港口项目工地途中，遭遇汽车炸弹爆炸袭击，造成3名中方工程技术人员死亡，另有9人受伤。

　　●4月11日，7名中国人在伊拉克遭绑架。

　　●1月29日，以色列耶路撒冷一辆公共汽车发生爆炸，一名31岁的中国工人受重伤。

　　自2002年4月以来，中国已有7人在以色列发生的4起爆炸袭击中丧生，13人受伤，其中4人致残。

　　相关专题：中国工人在阿富汗遭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