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帮”帮主冯小春“燕子帮”战斗组组长杨光辉警校15学员来自黑帮

　　“李鹏？去年ＳＡＲＳ结束后他就回家了，一直没回学校，我快一年没见他了。”李利兵对同班学员李鹏已经有点陌生了。

　　3年前，李利兵考入太原市人民警察学校，他和李鹏同属25大队二区队，都是治安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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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

　　在李利兵眼中，李鹏是一个相当低调的警校学员，“在学校里，他一般与警校里的几个中阳县老乡交往比较多。他们在一起时经常用家乡话讨论，我一句都听不懂。”

　　除了知道李鹏的父亲是山西吕梁地区中阳县公安局纪检委书记以外，阎逢元对李鹏了解不多。“我们是入学军训结束以后才熟悉的，后来在同一个寝室住了两年。”阎逢元是25大队二区队的队长，与其他学员相比，他和李鹏还算是关系比较密切的。

　　在阎逢元的印象中，还有一位叫王鹏飞的学员，他和李鹏一样，也来自中阳县。而且他比李鹏离开警校更早，快两年了。

　　这两名学员的悄然离去，并没有引起区队其他学员太多的注意。因为好像从开始分专业上课开始，就不断有学员离开。“我们区队开学初有70多人，后来有些人因为转专业、退学等原因离开了，现在只剩下30多人了。”李利兵说。

　　但这一次，李鹏和王鹏飞两人的离去，却让警校所有学员都大跌眼镜。

　　2004年6月初，山西省公安厅向外界披露：警方在中阳县成功破获黑社会性质组织“燕子帮”一案，“燕子帮”共有15名骨干和外围成员考进了警校。

　　“真没想到他们是黑帮的成员。”警校的学员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天知道他们怎么混进警校的！”帮主的“高瞻远瞩”

　　“燕子帮”于2000年在中阳县成立，因帮主冯小春的外号“燕子”而得名。

　　“‘燕子帮’成立之初，绝大部分成员都是中阳二中的初中学生。”知悉“燕子帮”内情的张开真?穴化名?雪说。张开真是“燕子帮”的一名外围成员，“燕子帮”的许多骨干分子都是他小学或者初中同学。

　　2001年正值张开真等人中考，帮主冯小春前后多次提倡并鼓励大家报考警校，“将来大家到公检法工作，弟兄们也好有个照应。”帮主冯小春考虑“周到、长远”，这一点得到帮内公认。

　　那一年，“燕子帮”的帮众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报考警校。

　　李鹏报考了太原市人民警察学校，但是他的中考分数只有200多分，而那年录取分数线是360分。“我听说是他那位在县公安局当纪检委书记的爸爸李保全，想办法让他顶一个同县名字也叫‘李鹏’考生的分数，达到了录取分数线。”张开真回忆。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李鹏去太原参加学校面试体检时还是“卡了壳”：考官把他的准考证扣下了，原因是他和照片上的人不像；另外李鹏体检时带着隐形眼镜，他的视力达不到体检要求。

　　这个小麻烦并没有难住李鹏，他爸爸在太原“活动”，两天以后，李鹏拿回了准考证，警校的大门又对李鹏敞开了。

　　和李鹏一路跌跌撞撞进入警校不同，骨干成员王鹏飞的表现则让帮主冯小春有些大喜过望。王鹏飞的中考成绩竟然达到500多分，比录取分数线高出一大截。凭借王鹏飞的高分，太原市警校在中阳县仅有的一个刑侦专业录取名额被“燕子帮”收入囊中。

　　张开真虽然考分不太高，但通过亲戚找人弄了一个指标，最后也顺利挤进警校。

　　除了王鹏飞、李鹏以外，“燕子帮”中骨干分子及外围成员刘艺、马艳军等5人先后考入太原市警校，学习刑侦、治安管理、法律等专业。

　　“那年中考，我们中阳二中一共有十几个人考上各类警校。”张开真觉得当年中阳二中中考成绩很“辉煌”。

　　根据警方提供的名单，“燕子帮”共有15名骨干及外围成员考入山西省内及外省的警校。

　　“燕子帮”成员考入警校后，帮里的头头脑脑们并没有疏忽这些在警校“摸爬滚打”的兄弟们。

　　2001年，李鹏、王鹏飞等入学军训完不久，“燕子帮”战斗组组长、“金牌打手”杨光辉就率郭鹏、宋吉峰、孙永红等帮众，来到位于太原市小店区的太原市警校，“看看兄弟们，通报一下帮内近况，传达帮主的精神”，当然免不了要请他们大吃一顿。

　　“此后的两年内，光是杨光辉就到警校来了五六次，每次都找李鹏、王鹏飞等人一起出去吃饭。”张开真说。

　　其中一个比较特别的细节是，2002年冬，帮主冯小春还亲自赶到太原市警校，“慰问”李鹏、王鹏飞、刘艺等“燕子帮”成员，并大宴这几位警校生，勉励他们毕业以后进入政法部门工作。

　　但是，“燕子帮”的惊天计划失算了。张海明之死的连锁效应

　　“如果没有张海明的死，也许‘燕子帮’不会暴露，他们在警校的15个卧底以及后面隐藏的公安局局长刘植生、公安局纪检委书记李保全的黑保护伞也不会现形。”张海明的姐夫张富元说。张富元是吕梁地区公安处刑警支队原副队长，曾经在中阳县公安局工作十几年，刑侦经验丰富。

　　2003年6月25日凌晨1时05分，一个名叫郝兵锁的人前来中阳县公安局“投案自首”，说他发生车祸，碾死了张海明。

　　这两人都是中阳县的“风云人物”：郝兵锁是“燕子帮”后期帮主，他通过放高利贷等手段聚敛了大量财富。当地人形容他是“黑白两道通吃”，“连接着全吕梁以及省城太原的黑道”，同时，中阳县公安局局长刘植生和县公安局纪检委书记李保全都是他的好朋友。

　　36岁的张海明在中阳县农行负责收贷工作，在当地也混得“有头有脸”，曾一度与“燕子帮”关系密切，后因种种矛盾而疏远。

　　得知内弟“车祸身亡”，张富元连夜赶到中阳县公安局。几位知情人提供的情况引起张富元怀疑：案发当晚，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钟连山在县城交运饭店吃饭时曾碰到郝兵锁。当时，郝兵锁强行要和钟连山喝杯酒，钟连山不从，双方发生冲突，郝兵锁拔出一支自制手枪放了一枪。职业的本能使钟一跃冲上去夺枪，但被郝逃脱了。

　　钟连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公安局，向局长刘植生作了汇报，希望局里能尽快安排警力，收缴郝兵锁手中的枪。

　　天黑了，局长刘植生没有安排出警。

　　此外，当晚9时许，张海明的朋友梁某有事找张海明，拨通电话，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张海明说：“快，快，他们要用车往死撞我。”

　　种种可疑迹象使得张富元不相信“车祸”一说。27日早晨7时，张富元动员20多人，从张海明上车的地方开始一路寻踪。下午1时许，在离民族饭店1公里远的地方，发现一摊杏仁般大小的血迹，同时在血迹附近，又发现一枚子弹头和一个弹壳，还有汽车碾压的痕迹。

　　“这肯定不是交通事故！”张富元当即拨通正在中阳公安局调查此案的吕梁地区公安处分管刑侦的副处长赵平的电话。

　　10分钟后，赵平和公安处刑警支队队长王香柱赶到现场，中阳县公安局局长刘植生也来了。但刘植生坚持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保护伞显露原形

　　对于张海明之死有两种说法：“谋杀说”和“车祸说”。对此吕梁地区公安处、中阳县公安局存在分歧，没有把握认定，案情陷入僵持状态。

　　7月9日，省公安厅技术处专家来到中阳，对张海明死亡现场进行分析鉴定，认定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故意杀人案，张海明是被人用汽车多次碾压致死的，而不是郝兵锁所说的“交通事故”。

　　张海明死因的最终认定，却带来一个意外的插曲：7月12日，省公安厅技术处停在中阳县宾馆外的一辆办案警车遭到不明人物的枪击，车窗玻璃被打坏，幸好无人员伤亡。

　　面对中阳县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山西省公安厅决定重拳出击，彻底查清这个案子。

　　7月14日，山西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队长权志高亲临中阳督战，“7·14”专案组正式成立。几天后，专案组得到线索，成功抓捕了6月25日晚杀害张海明一案的持枪人———“燕子帮”骨干、战斗组组长杨光辉。突审杨光辉，张海明被残害的一幕真相大白。

　　原来张海明和“燕子帮”帮主郝兵锁、公安局纪检委书记李保全积怨已久：张海明先后曾和李保全、郝兵锁为争一个女人，“撕破了脸”。后来又因一些冲突结下深仇。

　　6月21日，“燕子帮”帮主郝兵锁与“燕子”冯小春在省城太原合计，准备回中阳干掉“眼中钉”张海明。订好计划后，郝兵锁分别致电公安局局长刘植生、公安局纪检委书记李保全，表示“回去要和张海明闹事，请关照一下”。

　　刘植生、李保全二人心领神会。

　　6月25日晚8时50分，郝兵锁将张海明骗至中阳县火车站站台附近的公路上，用枪托打昏张海明，后来郝兵锁发动汽车，向张海明身上碾过去……

　　郝兵锁将张海明的尸体抛至发案现场约10公里的中阳县枝柯镇前岭村附近公路，制造车祸现场。

　　根据专案组调查，案发当晚，电信局电话记录显示郝兵锁曾两次与李保全通电话。第一次，郝兵锁告知今晚要与张海明闹事，李问有几个人，用不用帮忙。第二次，郝告知其开车碾死了张海明，李问是不是交通事故，要是交通事故就好解决。

　　专案组的报告材料中记录，案发后民警根据郝兵锁的供述，多次寻找涉案枪支未果；刘植生在中阳看守所单独会见郝，还用自己的手机让郝与其手下通话。

　　案发后，郝兵锁被专案组异地关押在方山县看守所，但郝凭借“神通广大”的手法，在看守所如入无人之地。

　　在关押期间，郝兵锁买通看守所的民警，自由使用手机，遥控外面组织营救。郝兵锁不但能出去和朋友一起到饭店吃饭，而且在其生日那天，郝的女友还送花进去为他庆祝。更离奇的是，外面的兄弟们为给郝解闷，将“三陪女”送进看守所，郝与“三陪女”在看守所秦所长办公室里过夜。

　　“让人痛心啊，一个看守所几乎全部‘沦陷’了！”山西省刑侦总队专案组警官杨生庆说。

　　目前“燕子帮”的主要犯罪成员悉数被捕，为“燕子帮”充当“保护伞”的刘植生、李保全也被移交检察院审理。”两人均已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谁来把守警校“大门”

　　为什么有如此之多的“燕子帮”成员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警校？警校招生的甄别机制为何没有起到过滤的作用？

　　太原市警官职业学院(其前身是“太原市人民警察学校”)学生处处长潘拥军解释：“报考条件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政审要合格，没有犯罪记录和污点问题；二是中考成绩达到省控线，一般为360分左右；三是面试体检要合格。”

　　对于至关重要的政审一环，潘拥军强调：“现在学校一般是采取密封邮寄的办法，把政审表格寄到当地派出所，调查后确认盖章。”

　　但是，当记者采访警校学员时，他们一致的回答是，当初学校的政审表格和录取通知书是寄给本人，然后自己拿着政审表格去派出所盖章，“这个环节当然可以做点‘小动作’”。

　　“现在不像以前计划经济时代，要多少警察就招多少警察，然后派人去考生所在地学校、居委会、派出所等机构进行政审。”潘拥军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学院每年招生数量达到一千多人，一个个去调查政审不可能，所以只能委托当地派出所调查核实情况。

　　“正是政审上的疏漏才使得‘燕子帮’成员混入警校。”山西省公安厅刑侦总队一位专家深有感触地说，“现在警校大量招人，每个学生一年要交四五千元的费用，这背后有一个经济利益的驱动。”“燕子帮”的离奇成长

　　今年25岁的冯小春是“燕子帮”最早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外号“燕子”。2000年元月，冯小春在其手下宋旭中家中召开“燕子帮”成立大会，全体成员一致推举冯小春为老大、帮主，并由冯小春任命了副帮主、执法长老、财政部长、后勤部长、后备力量、3名战斗组组长等人员职务，并明确了职责分工。

　　帮规要求：参加人员每人每月上交20元会费，过年时另交20元，并要向帮主和战斗组长拜年问好，不够级别的不得面拜帮主。

　　2001年夏天，所有“燕子帮”成员到中阳城西的凤凰山上，冯小春带头举香盟誓，其余人依次发誓，然后杀鸡取血溶于酒中，在场人全部喝了血酒，结拜成兄弟。

　　“燕子帮”的目标是在中阳做到横行无阻，势力扩大后替人打架出气，要债抽头，替人收高利贷，积累资金后再放高利贷，从而扩大组织，然后跨县发展，最后和太原黑帮联结，共同发展。为了壮大组织，冯小春向属下提出要求：各成员要尽快吸收发展小弟加入，并向其收取保护费。

　　“燕子帮”除了聚敛钱财、投靠有实力的后台外，还加强成员的训练，鼓励成员报考警校，进行渗透。

　　2003年5月的一天，后期帮主郝兵锁带上自己私藏的枪，组织“燕子帮”的骨干成员冯小春、杨光辉、卫旭飞等人，到山上进行实弹射击，以提升组织的“战斗力”。

　　15名考上警校的“燕子帮”成员经过几年学习，在回中阳县公安机关实习时，经常会出现“燕子帮”的警校实习生在看押、审讯犯案的“燕子帮”其他成员。

　　据山西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队长权志高介绍，县公安局有几人18次为“燕子帮”通风报信，帮助其成员逃脱。

　　据山西省公安厅统计，自2000年至2003年6月间，“燕子帮”成员作案80余起，其中故意杀人1起，轮奸1起，强奸3起，盗窃2起，冒充人民警察招摇撞骗1起，故意损坏公私财物两起，聚众淫乱5起，寻衅滋事60起，共造成1人死亡，3人重伤，1人轻伤，60余人轻微伤。

　　从2003年7月至今年4月，在省公安厅直接指挥下，吕梁地区公安处采取异地用警、异地关押、集中封闭办案的方法，彻底摧毁了这个涉黑组织，抓获包括冯小春、郝兵锁在内的犯罪组织成员67名，缴获子弹1400余发，各类枪支47支，包括中阳县公安局副政委任建中送给郝兵锁的军用半自动步枪1支。

　　作者：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