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朝阳
据6月17日《中国青年报》报道，贵州省毕节地区有一条村响应当地政府号召，种植1515亩核桃树。本应3年即挂果的核桃树，没想到过了6年却只开花不结果，有的甚至连花都不见开一朵。有关部门对此不理不睬，当地农户的生活却因此陷入程度不同的困顿。
核桃树不挂果，问题是出在农民的管理上，还是出在树苗上，现在还存有争议。但据我这个局外人判断，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农民们想与政府打官司，却又苦于没有合同，甚至连县林业局先前写在宣传资料上的提供技术指导和包产包销等承诺，也遭到原林业部门负责人的断然否定。但不管怎样，农民是因为响应政府号召才落到这般田地的，政府现在不管不问，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当地农民编了一句顺口溜，来总结此事的教训：“树上不结果，地上不出粮。听了政府话，农民悔断肠。”
倘若从依法办事的角度来看，当地政府可能不至于承担法律责任，因为林业部门并未与农民签订合同，所以在经济上可能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失。但从政府信用的角度来看，则一句“听了政府话，农民悔断肠”，就能见出政府权威的流失。在可预见的消极后果上，政府以后再发什么号、施什么令，恐怕就没有人听，至少也会遭到当地群众源自内心的厌恶和抵触。如果一级政府或一个政府部门处于这样的境地，是既尴尬也危险的。
但从这一事件中，我看到了当地有关部门的“清醒”和“冷静”。比如农民向林业部门提合同的事，有关负责人说，他们是在代表政府做事，又不是企业，签什么合同。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不签这样的合同也许是对的；但他们这样做的动机，也许是为了规避日后可能发生的责任。然而，他们又声称是“在代表政府做事”，所以，群众是可以信赖的。不幸的是，农民们听了话、吃了亏，却再也看不到有人“代表政府”来收拾残局，甚至得不到当地哪怕是道义上的帮助。当地农民是淳朴的，群众只要觉得自己不违法，不要说你“代表政府”，你就是采取行政手段，他也未必肯服从你的长官意志。
由于有关部门的“清醒”和“冷静”（或可称得上高明），这一事件被人们定义为“政策号召”惹的祸。有专家甚至因此提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的政策号召应否承受法律约束的“新鲜命题”。这个提法也许具有学理上的意义，但在我看来，却未必触及了事物的根本。在这一事件中，如果有关部门没有具体介入，而只有纯粹的“政策号召”，事情未必会有现在这般糟糕。“代表政府做事”之类的话，当然是具体的行政行为；林业部门负责人坐镇指导农民规范挖坑，当然也是具体的行政行为。至于提供技术服务与包产包销之类的承诺虽被否定，但林业部门为农民提供嫁接的核桃树苗的承诺，看起来是兑现了，因为树苗分别由地区林科所、县林产品公司等提供。我们总不能说自己一面在积极推动某事、动手张罗某事，一面又说自己只是号召而已吧。
综上所述，“听了政府话，农民悔断肠”（事实上，“政府”不但“说”了，也“做”了）的原因，在于政府本不应轻率承诺（无论是口头的还是文字的），因此，此处之所谓政府诚信，实乃不应发生、不应展开之诚信。但论及根子，乃在于政府职能仍在传统轨道上运行，热衷于介入乃至干预微观经济活动。搞结构调整并没有错，但你最好为群众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服务，特别是准确的信息服务和有效的技术服务；至于对方具体怎么调整，你最好也不要指手画脚，更不能或强迫或蛊惑对方这样调或那样调。（侯颖／编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