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于脚丫四分之一的拖鞋，裤子当啷着拉锁，脸上泪水和灰土和成了一条一条的“田垄”……

　　昨天11点，上海火车站113路公交车前，从山东跑到上海被逼行窃一个月的毛毛哭着奔向值勤民警张振刚：“叔叔救救我，我不想偷东西，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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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的自行车被他卖了10元

　　向张振刚求救的男孩叫毛毛（化名），今年13岁，山东腾州市附近一个农民的孩子。因为连续生了两个女孩后，父母宁愿接受罚款才得了毛毛，毛毛成了家里的宝贝。

　　毛毛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天从家里跑出来的，反正是4月份的一天。他记得出来的前一天，父亲发现家中不见了20元钱，责问他是否拿过。“没拿就是没拿”，毛毛生气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毛毛仍然气不过，骑上大姐的自行车向腾州市赶去。他把自行车卖了10元钱，揣着钱来到火车站：“你们冤枉我，我不回来了。”

　　拾荒时遇到好心人

　　毛毛想离家越远越好，最好让家里人找不到：“北京太近了，还是小时候叔叔带我去过的上海远，坐火车要一天一夜呢。”毛毛趁天黑溜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一路上没吃没喝没有座位，毛毛记得还是在天黑的时候到了上海。

　　出站口，毛毛逃脱了工作人员的拦截，找了家面馆，花了3元钱，狼吞虎咽了一大碗面条。

　　毛毛在火车站广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天亮的时候，他看到了广场上拾荒的小孩子，毛毛也加入了拾荒者的队伍中。

　　人家有编制袋装废品，毛毛赤手空拳，捡了瓶子也没地方盛。就在毛毛拎着几个空瓶子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16岁的男孩子递给他一个很大的编制袋：“你放到这里吧，我帮你去卖。”

　　想回家时被劫持

　　毛毛第一天捡的瓶子就卖了12元，他开心地“大吃”了两碗面。他也不问那个16岁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反正每天两人一起拾荒很开心。有钱的时候，毛毛一天吃两碗面，钱少的时候一天吃一碗。

　　每天不用听妈妈唠叨，也不用被爸爸责问，毛毛觉得拾荒的日子过得挺好。可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从老家穿出来的衣服已经不适应气候，毛毛想家了。

　　大概在5月中旬的一天，毛毛站在火车站广场的电话亭旁发愣，想给爸爸打个电话，说自己想回家。突然，旁边围上几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让他交出了身上仅有的7元钱。

　　几个年轻人把毛毛带到一个房间里，扔给他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当啷着拉锁的裤子。

　　第一次偷车经历

　　当天晚上，年轻人把毛毛带出住所，来到一条马路上。指指路旁的几辆自行车，递给毛毛一把自制的“万能钥匙”说：“你去撬一辆自行车。”

　　毛毛站着没有动：“偷车？我不能做小偷。”可是看到年轻人眼里发出的凶狠目光，毛毛害怕了。年轻人软中带硬地说：“我就站在这里帮你看着警察，不会出事的。你要是不去，有你的好瞧。”

　　毛毛接过万能钥匙朝自行车走去，但他的手不停地抖动，插进车锁的万能钥匙怎么也打不开。站在五六米外的年轻人急了，嘴里骂着走过来，接过万能钥匙，一下就打开了锁。

　　回到住所，年轻人整整饿了毛毛一天一夜。

　　饿你几天不信你不偷

　　天亮了，年轻人把毛毛带到七浦路市场，让毛毛学习偷窃技术。一个人带着毛毛在远处望风，一个年轻人则表演偷技。

　　由于市民的警觉，年轻人两次偷包没有成功。年轻人干脆紧随一女子，跟了一段路，终于偷到一部手机。几个人连忙到上海火车站附近将手机脱手。

　　下午，该轮到毛毛“见习”了，毛毛在火车站转悠了很久，一直没有胆量下手，白白浪费了年轻人的精力。年轻人来火了，把毛毛拉回住处，狠狠给了毛毛两个嘴巴：“让你偷，你不偷，我关你七七四十九天，再饿你七七四十九天，不信你不偷。”

　　做了偷儿最怕警察

　　毛毛被饿了一天，终于忍不住“投降”了。年轻人给了他一碗汤和一个馒头还有一句话：“你偷一次，就有一次饭。”

　　从此，毛毛开始了被逼行窃生活。

　　毛毛当然经常失手，但好心的市民从来没有把他送进派出所。“这么小的孩子，还应该读书，如果送进派出所，他一辈子就完了。”毛毛被群众当场抓获的时候，经常会听到路人这样说。他最怕被扭送派出所：“我怕警察。”

　　或许是逼迫毛毛偷窃的几个年轻人正是利用了善良群众的心理，每天都威逼毛毛行窃，而毛毛总能化险为夷。

　　年轻人对毛毛也是奖罚并举：没有偷回东西，毛毛准会挨打；但遇到毛毛偷窃成功的时候，年轻人会奖励他一天吃两顿饭。

　　抓住机会逃出魔爪

　　偷窃者居无定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毛毛被年轻人带着换了几个住的地方。“回家”、“读书”、“做回好孩子”，是毛毛心里常常默念的词。“我要回家，一定要逃走。”但是，每次行窃，几个年轻人总是轮流看守他，毛毛没有机会逃跑。

　　每天除了偷窃，给几个年轻人洗衣服也是毛毛的任务。昨天早上，几个年轻人把衣服交给毛毛，径自打牌去了。

　　毛毛和往常一样，把上衣脱下（年轻人防止他逃跑的手段），光着上身，穿着大人的拖鞋走到水房。趁没人注意，从脸盆里捞起自己的上衣跑出了住所。

　　毛毛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到上海火车站有地铁，到了火车站就能回家了。

　　毛毛跑呀跑，生怕年轻人追来。跑了很久，终于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地铁，然后钻过剪票闸机，到了火车站。

　　出了站的毛毛没了方向：买票回家吧，身上没有钱，又不能去偷。再回到几个年轻人那里，还不是要偷？毛毛在火车站转悠了一圈，终于扑向民警怀抱。

　　谁来接毛毛回家

　　当上海火车站站前派出所民警给毛毛买来面包和饮料的时候，毛毛没有接。他对记者说：“我偷东西的时候最怕警察，现在不偷东西了，觉得警察最好。”

　　在毛毛投向张振刚之后，无论是张振刚用自己的手机与毛毛在山东的奶奶联系，还是记者多次打电话向毛毛奶奶讲道理，但毛毛奶奶一直没有答应派人来上海接他。两个月来，第一次踏实睡了一夜的毛毛，今天上午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家。

　　昨天中午，毛毛奶奶在电话里对记者说：“我们当然想孩子了，但是他爸爸和姐姐在外边打工，他妈妈每天下地，一天只回家吃一顿饭。他妈妈家里没有电话，我们也没办法找到她。孩子自己能去上海，你们就让他自己回来吧。”

　　发稿前，记者再次打电话给毛毛奶奶家（这是毛毛提供的唯一电话）。一位自称毛毛姐姐的人挂断电话后，就再也没人接听电话了。

　　或许毛毛家人还在生毛毛的气，或许毛毛家人已经在来上海的途中。不管怎么说，救助站肯定会帮助毛毛回家的。（记者刘昕）（责任编辑:孙佳悦）

　　/图片：（来源：新闻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