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销人员”是否算厂家员工？

　　参加企业活动出事算不算工伤？

　　6月13日，辽宁丹东境内发生特大车祸，由沈阳开往丹东宽甸的一辆大客车行至瑷阳村大桥处时翻至桥下河道内，死18人，伤1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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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这完全是一场纯粹的交通事故，然而车祸死伤者较为特殊的身份关系，成了媒体和网上评论猜测的疑点之一。有人说，这些人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员工，是去沈阳参加公司表彰会在返程中出的事，还有人说，这些人都是干传销的，在沈阳开的实际上是一场传销大会。于是，沈阳那场会议的主办方———天狮集团，开始被频频提及。

　　在事故发生一个多星期之后，多位伤者及死伤者的家属向记者表示，他们除了要向车祸肇事者索赔之外，还打算向天狮集团索赔。

　　记者从车祸废墟中翻出冷香的参会证

　　“我家的电话上一直留着那个通话记录———6月13日21点52分。”冷香的丈夫老刘低着头，伤感地对记者说。

　　冷香是“6·13”特大车祸的遇难者之一，本职是在宽甸县医院工作。那个电话是冷香从沈阳回宽甸的车上打的，她在电话里告诉丈夫和儿子，车已经快到瑷阳村大桥了，“再过半个多小时我就到家”。

　　然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冷香没有回家。老刘反复拨打她的手机，却没有人接听。

　　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紧邻宽甸县医院住的老刘听到了救护车凄厉的叫声。“你妈妈一定出事了。”老刘对儿子说。话音未落，电话铃突地响起来———果然是医院来电话通知，说冷香出了车祸。

　　根据宽甸县“6·13”事故处理指挥部的调查，出事车辆属于包车，乘客都是宽甸人。6月13日早，这辆车从宽甸出发去沈阳，当时车上共有24名乘客；当晚从沈阳返回时，乘客增加到32人。其中，年龄最大的是一名65岁的老妇，已当场身亡；年龄最小的是一名11岁的女孩，受了重伤，至今仍住院治疗。

　　6月14日，辽沈晚报记者在残留的车祸现场翻出了一张参会证。从证件的新旧程度上判断，这张证件的使用时间不长，而证件的背面清晰地写着一个名字：冷香。

　　天狮否认开“传销大会”

　　宽甸人冷香去沈阳参加的究竟是什么会？

　　在会议主办方天狮集团的网站上，记者查到6月13日在沈阳老龙口体育馆召开的会议名称是：“相约天狮、爱在天地间”暨大中华区爱心天使表彰大会。而在出事的前一天，即6月12日，同样是在沈阳老龙口体育馆，开的是“相约天狮，爱在天地间”周华健演唱会。

　　代表天狮发言的天狮集团国际文化传媒集团总经理张向东，向记者提供了天狮就此事件的一份书面说明，其中称：周华健在沈阳的演出活动分两场，6月12日是周华健专场演唱会，6月13日是周华健演唱会暨天狮爱心捐赠和抗非典捐赠周年表彰活动。

　　对于利用赞助周华健开演唱会的机会开“万人传销大会”的说法，张向东予以了坚决否认。“我当时也在会场，实际上那是我们公司的一个表彰会，由天狮产品代销人员自愿参加。网上有人说什么‘万人传销大会’，完全是胡说，那天参加大会的只有6000多人，会议内容也完全与产品无关，周华健还在会上唱了三首歌。”

　　死伤者对会议内容认识不一

　　而就记者采访到的车祸伤者和死者家属的说法来看，参会者对这次会议的表彰和捐赠主题不一定关心。死者蒋美娥的丈夫张波说：“她（蒋美娥）走的时候，说是去

　　学习。我家经济条件困难，她帮天狮卖产品，是想多挣点钱，出门学习也有好几次，天津总部就去了两趟。”

　　伤者顾燕榕（又名顾志珍）说：“我们李总（指天狮集团总裁李金元）是一个大慈善家，他就像个大家长，非常爱我们，非常关心我们。他走到我们家门口了，我们就想去看一看。”

　　顾燕榕口中的去“看一看”的会议，是需要他们付出经济成本的，除了自己负担往返路费等开销，入场者还需要交100元。

　　“那是门票钱。”受伤最轻的李连红说，“我提前几天去的沈阳，开会那天我晚到了一个多小时，心想再花100元进去就不值得了，所以我没进会场，一直在车上等。”

　　“产品代销人员自愿参加”的捐赠和表彰会，为何需要他们交费？张向东解释说，那不是门票钱，而是这些人爱心的表示。整个大会开销不少，公司肯定没从这上面挣钱。

　　对这笔数十万的“爱心款”去向，张向东称他并不了解。记者采访到的参会者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笔钱将来的去向。

　　死伤者家属计划争取“双赔”

　　记者得知，“6·13”车祸殃及的这些家庭，几乎个个都在经济上面临很大困难。要么是夫妻双双下岗，要么是家中欠有债务，要么是家中老人孩子需要照顾。

　　死者王民的丈夫老姜表示，等死者的后事料理好以后，他打算找天狮索赔。“如果不去开这个会，不能遇上这个事，你说是不？”这样的要求，记者在采访中多次听到。

　　“李总给不认识的人都能捐款，肯定不能不管我们。”顾燕榕乐观地说。在这次车祸中，她不仅自己受了伤，还失去了丈夫。

　　死伤者中有亲属关系的还有多例，如死者王民和伤者王强是亲姐妹，伤者李连红的姨妈和表妹都在事故中

　　遇难。这样，对于家庭的打击更是格外沉重。

　　“6·13”特大车祸发生后，天狮集团公司高层多次看望伤者，送去花篮、保健品等。每一名伤者和死者的家属，还都接到了一封以天狮总裁李金元名义写来的慰问信。信中提到“我本人深感震惊和悲痛”，“我对您的困难深表关注”。但其中并没有提到赔偿金问题。

　　死伤者与天狮的关系双方各执一词

　　那么，死伤者针对天狮的赔偿要求是否于法有据？根据我国的《工伤保险条例》规定，在上下班途中，受到机动车事故伤害的，应该认定为工伤。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事故受害者除了能够得到肇事方的赔偿，还可得到所在公司的工伤赔偿金。

　　于是问题的核心是，这些人是否是天狮的员工？这些愿意自己贴钱来参加公司公议的人，究竟和天狮公司属于怎样的关系呢？

　　据伤者顾燕榕自述，她最早接触天狮是在1999年。当时她因产后着凉诱发疾病，已经忍受了多年折磨，连班都不能上，就靠丈夫支撑全家。

　　顾燕榕说，她2001年开始在天狮“学习”。“我这么大岁数，现在竞争那么激烈，我们又什么都不懂，别的活也不能干。加入天狮也没有太大好处，就是我自己能吃点天狮的保健品，完了再推荐给别人，公司给点广告费。有的人说这是传销，其实不是传销，我们也就是个消费者。”自认为是消费者的顾燕榕，也希望得到天狮集团的赔偿。

　　死者蒋美娥的丈夫张波说：“她（蒋美娥）本身是在保险公司工作，经顾燕榕介绍，在天狮干个兼职，卖了产品，天狮会按比例把钱打给你。再怎么也得算是个临时工吧。”

　　此外还有多种说法。像伤者李连红说，“我们是天狮的业务员”；伤者李淑芳说，“我们应该是天狮的员工。”

　　这些人对自身角色的判断，在张向东那里被统统推翻。张向东说，天狮实行的是和安利等企业一样的“店铺+代销人员”销售方式，“6·13”车祸的死伤者，应该说都是天狮的代销人员，而并非员工。所以，从法律上讲，天狮在此事故中不负有责任，但公司正在考虑给予他们道义上实质性的关怀，具体金额待定。

　　车祸暴露直销立法前的“真空地带”

　　以打工伤官司著称的律师周立太个人认为，天狮和车祸中涉及的个人之间，其实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劳动关系。即用人单位为劳动者提供劳动条件，劳动者则为用人单位提供劳动，并从用人单位处获取劳动报酬。不过，针对此类劳动关系的具体法律条文尚处于“真空”地带。

　　而天狮有关负责人提到的“店铺+代销人员”销售方式，记者向国家工商总局打击传销办公室电话咨询得知，自1998年国家全面禁止传销以来，只有安利等十家外资企业得到批准，可以转变为“店铺+雇用推销员”的销售方式，即单层次的直销，天狮并不在十家名单之列。

　　有知情人士表示，为履行我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承诺，有关直销的法规有望在今年年内出台，到时，在法律严格控制之下的直销活动将合法化。

　　周立太认为，从这起事故可以折射出有关直销的立法工作有待加快和完善，以建立起公平、规范的市场关系，让劳动者的权益得到保障。（记者乐倩）（来源：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