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来,在一个废弃的操场上他天天升国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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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6月30日06:42 都市快报 | |||||||||
杨新科左耳已经完全失聪,右耳也不好使,听别人说话要费力扭过头,把右耳凑上去,这时,他因为浑浊而变成淡蓝色的眼珠只能注视人家的身后,显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了这个毛病后,宁海官地村里的人们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话了。 整整一天,他都坐在村老人会里,看电视,看别人下棋。对于一个生活在农村的80岁老人来说,杨新科的身体不好不坏,日子也过得不咸不淡。
在杨新科所在的小村庄里,有一所废弃的小学,已经六年不使用了,学校大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大锁。不下雨的日子里,村民只要抬头,目光越过高高的围墙,都能看到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学校操场上飘扬,许多人感到奇怪,从来没人进出的小学里,怎么会有人升旗呢? 只有一早一晚经过小学校门的几个人才知道,这面国旗是杨新科每天升上去,又降下来的,整整六年。 国旗护卫队的升旗步骤 “天一亮我就醒了。”杨新科说,不需要闹钟。这个时候,75岁的老伴躺在靠墙的里床。收音机在枕头旁边,一伸手就能拿到;频率固定,宁波人民广播电台,一个按钮就能收听,听天气预报,这是杨新科每天例行的动作。他说:“我不喜欢下雨。” 大部分的日子是没有雨的,杨新科摸索着下床,洗脸刷牙,出门。天蒙蒙亮,村道上没几个人。 学校就在杨新科家后面,紧锁的校门里面,是一块长满荒草的操场和两排东倒西歪的教室,一根旗杆,笔直地竖在操场中央。 杨新科回身栓上了校门,“原来是不锁的,后来有人探头探脑来看,我就栓起来。”杨新科解释。 杨新科不希望别人打搅这一天中“最神圣的时刻”。杨新科从教室里捧出一面卷得平整的国旗,挺挺腰板,慢慢展开,扛上肩头。在朝阳的映衬下,这张原本布满老年斑、黑黄的脸孔开始泛出浅浅的红。 操场上乱长着杂草,只有一条小路围绕着旗杆,这条路是被杨新科一个正步、一个正步踩出来的。“我的动作是按照北京天安门国旗护卫队的升旗步骤来的,腿踢多高、手抬多高都有标准。”杨新科对记者说。 来回走了几趟正步后,杨新科把国旗一扬,绑在旗杆上,口里轻轻哼着国歌,开始升旗,双手有些抖,国旗一颤一颤上到了顶。 记者以为升旗仪式已经结束了,准备转身,只听见“趴”得一声,杨新科双腿一并,向国旗立正敬礼。 “我不喜欢下雨,下雨就不能升旗了。”结束了升旗仪式后的杨新科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一个耳朵不灵、蜷着身子走路的老人又回来了。 老英雄的戎马生涯 关于升旗这件事,杨新科连看都不想让别人看,自然也不愿意多说。“他是锻炼身体去的,他一直跟我这样说……”杨新科老伴的话被他摆摆手打断了。 “6年前我儿子花9万元买了废弃的小学这块地,主要是想给自己盖房子的,”他说,“并不是像有些人所说,我是因为要去升旗才买的。” 除了升旗,杨新科有许多事情都不会和其他人说,否则村里人早应该知道这老头是个老党员,18岁时就开始扛枪打仗,解放战争时加入浙东游击队“铁流”部队,转战括苍山区,开辟天台山革命根据地;解放宁海时与第一任中共宁海县委书记杨民奎一起,率部配合解放军解放宁海全境;先后参加过大小战斗十余次,出生入死。 “我是个命苦的人,也是个幸运的人。”杨新科在80岁的时候,用简单的两句话总结了自己复杂的一生。 他父亲给地主当了一辈子长工,最后积劳成疾。18岁的杨新科不想重复上一辈的老路,参加了浙东游击队。 “子弹就在我身边飞过,嗖、嗖、嗖!”杨新科说,“和我一起参加游击队的同志,没有几个活下来的。” 有人就死在他的身边。“我去拉他,满手是血。”杨新科说,年纪大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但是他们的面孔,一闭上眼,越来越清晰。 更加清晰的是那面红旗。在战场上,每支小队都有自己的一面红旗,当时上面还没有五星,只是一片鲜红。“我有时会梦到他们,”杨新科说,“好笑了,反而打胜仗威风的时候没有梦到过,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战友倒下去的样子,流血的样子。” 这段经历是老人一生中最为畅快淋漓的记忆,因为在解放后,杨新科被栽上“扰乱金融秩序”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回家老老实实当了农民,直到1978年才得到平反,而那个时候他已经快60岁。 升国旗成了老人对自己青葱岁月的追念。这段故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也许,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听懂。“告诉你,我升旗的时候,眼睛里有时会看到他们的脸孔,”他凑近对记者说,“我想我不用多久就会再看到他们的。” 杨新科说,儿子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儿子会跟他一起去升旗,通常做个护旗手,“他答应了,以后我不在,国旗就一代代地升下去。” (都市快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