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市的付广荣修建了一个儿童村，专门收养犯人的孩子。儿童村4年之内获得了社会各界100万元的捐赠。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开始对儿童村的帐目产生质疑，怀疑付广荣并没有将全部的钱用在孩子们身上。播出日期：2004年6月30日

　　主持人：各位好，这里是《今日说法》，欢迎您进入我们今天的节目，我们今天请到演播室的嘉宾是北京大学法学院的周俊业教授。周教授同时还是中华慈善总会的高级法律

中国互联网络调查问卷 抢注旺铺得超值礼物 中国报刊广告推介年会 3D魔幻宫之战

顾问。周教授，在我们周围有一群孩子，他们没有父亲，他们的父亲全部都是因为向母亲实施家庭暴力，最后被孩子们的母亲杀死，所以孩子们的母亲全部都在监狱服刑。每一个孩子在出事儿之后，都曾经是当时社会广泛关注和报道的热点，而前一段时间，另外一些事件的出现使得大家再次把注意力投入到他们身上，来看记者调查。

　　今年9岁的园园和同龄的孩子一样调皮贪玩儿，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很难想像他那非同一般的经历。在园园刚满1岁的时候，母亲不堪忍受父亲的暴力，将园园的父亲杀死。母亲被判刑入狱，无人照管的园园被托给了邻村的一个老奶奶。但是，园园在老奶奶家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着，整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

　　得知园园的生活状况，正在服刑的母亲坐卧不安，在一次监狱的帮教活动中，她给一个名叫付广荣的人跪下了，求付广荣去看看她的孩子。付广荣是一名法律工作者，她经常到监狱去做女犯人的思想工作，深得女犯人的信赖，付广荣接受了园园妈妈的请求。当付广荣找到园园家时，那位老奶奶一把抓住她的手，恳求地说：“你一定要把他给领走，否则将来我要死了，这个孩子去找谁呢？”

　　眼看着老人实在没有抚养能力，付广荣把园园带到了沈阳，她想给孩子找家孤儿院，不想却没有一家孤儿院肯收留园园，大家都认为虽然他爸爸死了，但他妈妈还在，不算孤儿，不享受国家孤儿待遇。几经折腾之后，园园留在了付广荣的家。园园的事儿很快就被传开了，知道有这样一位好心人愿意收留犯人的孩子，和园园妈妈类似情况的女犯人纷纷打电话、写信或托管教、妇联找到付广荣，求她也收留自己的孩子。

　　于是不断有像园园这样的孩子来到了付广荣家，家里的地方已经不够用了。付广荣说她卖掉了自己的律师事物所，又加上老母亲房屋拆迁费和女儿准备结婚的钱筹集了160多万元，在沈阳市东郊买了10亩地开始盖房。2001年9月，新房盖好了，大家给它起了一个名字：阳光儿童村。园园等43个无家可归孩子被接进了这个漂亮的新家。

　　付广荣和孩子们的故事感动着每一个人。于是，付广荣和儿童村不断出现在电视里 报纸上，付广荣还被誉为“天使爱心妈妈”，孩子们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可付广荣心里并不塌实，因为按照有关规定，凡涉及到儿童收养的情况必须到民政部门登记，尤其是儿童村这样的民间组织，应当与民政部门合办。

　　于是，付广荣就找到了辽宁省民政厅，但民政部门拒绝了儿童村靠挂的要求。尽管当时心里很凉，但是她没有动摇把儿童村办下去的念头，因为孩子们都已经来了，她总不能把孩子们再扔到社会上去。于是，她把园园他们送到了附近的学校读书，当地教育部门也给予了充分的关照，减免了孩子们的不少费用。可是，一段时间之后，老师们却有意见了，园园他们经常缺课，有时上午还看到他们来学校，下午就不见了人影。

　　好不容易才有了上学的机会，却又经常不上课，这又是为什么呢？原来，园园他们被组织到各地去演讲他们讲述着自己充满苦难的过去，赞美着今天的幸福生活。据了解，每次这样的活动儿童村都会得到几千至几万的捐赠，但这种做法却在社会上引起了异议。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做出评价说：不断重复那段母亲杀害父亲的痛苦经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对此，付广荣却解释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孩子们把心里的冤屈尽情发泄，让眼泪尽情流淌，这样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付广荣说，每次演讲都是受邀请才去的，根本不是以筹集募捐为目的。但是，仍然有人怀疑付广荣在利用孩子们赚钱。

　　人们开始以另外一种眼光重新审视儿童村。那么，园园他们在儿童村的生活到底怎样呢？人们发现园园他们虽然住着宽敞的楼房，可吃得并不好，衣服也破旧，儿童村也没有洗浴设施，孩子们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身上常散发着不好的味道。据了解，孩子们的生活主要依靠社会上的捐赠。那么，这几年儿童村到底接受了多少捐款，孩子们的正常生活能得到保证吗？

　　付广荣说，从2004年春节到现在，自己卖书的钱加上社会捐赠，总共达到40多万，而以前每年也能接受十万元左右的捐款。而儿童村成立4年来的捐款超过了100万，平均到每个孩子的身上，每人每年不低于6000元。既然有这么多捐款，为什么孩子们的生活会这么差呢？有儿童村的老师透露，大部分钱都没用在孩子们的身上，却一连建了三幢小楼。

　　儿童村的第一座楼是两层，目前付广荣自己住着。后来盖的两座总共三层，一层是反家庭暴力展览馆，二楼是孩子们的宿舍、图书室和学习室，三楼闲置着。按道理讲，这些房屋对于儿童村已绰绰有余，可儿童村又起了第三座楼，为什么不让孩子们生活得好点，反而去建这些不是必需的楼房呢？付广荣对此的解释是，她要通过办展览的形式教育更多的人远离家庭暴力。

　　对此，有人却认为付广荣盖楼分明是另有目的，因为这些楼至今产权不明。另外，最让人生疑的还是儿童村的账目。付广荣说儿童村接受捐赠她都记有流水账，但捐赠的形式很多也很杂，有钱有物，有多有少，她不能保证每一项都有据可查。对这些捐赠，付广荣没有雇佣会计，只是按照家庭管理的方法记账，她说她凭良心保证，捐赠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儿童村的孩子身上。

　　付广荣说，儿童村是她和孩子们的家，这个家的进账和支出也全由她这个当妈妈的掌管，然而，正因为如此，使人们对儿童村有了更多的猜疑。一时间，有关儿童村的种种问题频频出现在报端，对于社会上的种种非议，尤其是对儿童村经济问题的质疑，付广荣心里极不平衡，她认为这4年来付出的心血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为什么自己付出了全部，最终却换来大家的质疑。

　　付广荣说，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辽宁省民政厅有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儿童村没有在民政部门登记注册，属于非法机构，应该取缔。那么，儿童村到底是什么性质？又该谁来监督管理呢？带着这些疑问记者来到辽宁省民政厅，但辽宁省民政厅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记者录下了民政厅一位同志对儿童村的看法，他说付广荣办儿童村，没有经过民政部门批准，全是她个人行为。自己去搞宣传活动制造影响，从而骗取社会捐赠。

　　目前，沈阳市已成立了由民政、审计等部门组成的调查组，正在对付广荣和儿童村的情况进行全面调查。经过这些波折，如今的儿童村门庭冷落。付广荣说，去年六一的时候来儿童村的多达4000人，而今年只有两家单位来看孩子。而园园他们虽然无法完全了解所发生的一切，但他们知道事情关系着自己的命运。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再一次没有了家。

　　主持人：付广荣也是受了女犯人也就是孩子妈妈的委托来照顾这些孩子们，并且成立了这个儿童村，它算一种什么性质的组织？

　　周俊业：我认为这个儿童村如果是付广荣用自己的钱而不是用国家的钱来以救助这些儿童为目的，兴办的一个社会公益性的福利事业，应该是属于慈善行为，应该给予肯定。

　　主持人：付广荣带着孩子们出去演讲，而演讲的内容就是反反复复在说自己当初所遭受的痛苦经历，您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来募捐可以吗？

　　周俊业：对儿童村来讲，我们国家在1999年颁布的《公益事业捐赠法》里边，对于募捐的方式没有做出规定，比如刚才这种方法我认为值得商榷。正像媒体和老师们所看到的，这种方式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对他们的学习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从法律的角度，从道德的角度都是不可取的。

　　主持人：针对她账目不清的问题，也是让很多人开始对这个儿童村产生了犹豫和怀疑，这个捐款到底应该怎么用，法律上有没有明确的规定？

　　周俊业：法律做了很明确的规定，要求对捐赠人所有的捐款捐物详细注册，而且要给出具合法的收据，必须要按照捐赠人的意愿按照人家捐赠的目的来落实。现在关于儿童村的财务状况和管理状况，有关部门也正在组织人员进行调查。

　　主持人：我们做一个最坏的设想，一旦调查出来说捐款的确有被滥用或者使用不当的地方，付广荣有没有可能会承担法律责任？

　　周俊业：在民事上，捐款人有权利要求你将钱返还给我，县级以上的主管部门可以提出警告责令她返还。如果挪用或者是侵吞就触犯刑律了，当然就要承担刑事责任。

　　主持人：其实您知道当我们说到付广荣的时候，我想到云南丽江的胡曼莉，当年她也是全国著名的一个爱心妈妈，而且她收养了百余名孤儿，当时也是新闻亮点。但是一夜之间，胡曼莉遭到了质疑，之后的问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回忆一下当时的报道。

　　胡曼莉1989年开始，先后在云南成立了丽江民族孤儿学校和丽江妈妈联谊会，在12年的时间里先后受到各类的捐款800余万元。但是在2001年，曾经多次向胡曼莉捐款的美国妈妈联谊会却将胡曼莉告上法庭。美国妈妈联谊会说，胡曼莉在对善款的使用上存在严重的问题，法院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认为胡曼莉将善款挪作他用，违背了捐赠人的意愿，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益事业捐赠法》的有关规定，判决胡曼莉返还美国妈妈联谊会捐赠的善款91万5千元。

　　主持人：其实我举胡曼莉的这个例子不是想质疑付广荣，我真的觉得她们都特别不容易，但是把这两个人物联系在一起好像就得出来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结论，刚开始从爱心出发，从救助出发，最后的结局好像总是在遭人质疑，这是为什么？

　　周俊业：一个方面是他们自身的原因，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他们发生了变化，没有能够把握住自己。第二个方面，就是我们国家的慈善事业起步比较晚，对于这些慈善组织没有整套的监督机制，不能够很好来引导、规范、监督这些人。

　　主持人：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建立一个良好透明的慈善的监督管理体系，让善款真正能够得到善用，可能就是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感谢你收看今天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