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公交为何停运

　　今天我们来关注山西大同的公交车停运。公交是城市的动脉，关系到大多数老百姓的出行。可是，前两天，《经济半小时》接到不少大同观众打来的电话，说从6月19日开始，大同街上的公交车数量明显减少，到了22日，车站上就基本上等不到公交车了。一个城市的公交系统瘫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经济半小时》的记者周勇赶到大同进行了调查。

　　调查：大同没有公交车

　　一到大同，记者就发现，大街上尽管车水马龙，却很少看见公交车的身影，即使在上下班的高峰期，在车站等车的人也不多。工人俱乐部车站有2路、15路、28路、7路、6路、30路共六路车通过，但记者在这里观察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除了偶尔有几辆异常拥挤的7路、15路公交车经过外，其余的四趟公交车都没有露面。

　　据大同市民告诉记者，“基本上没有公交车，出行只要各想各的办法。”记者在大同看到，和公交车的稀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种三轮摩托车和出租车的繁忙。摩托车的车主竟然把车停在马路上过来兜揽生意，出租车也肆无忌惮的停在公交车站旁等那些等不及的人改变主意。就连没有营运标志的面包车也不停的有乘客上下。

　　那么，大同市的公交车都去哪里了呢？记者找到了大同市公交公司一公司，在这里，记者看到，公交车都停在院子里，院子里也没有人走动，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公交客车都停运了好几天了。大同市副市长 闫文照告诉记者，“大同公交线路部分停运，是从6月19日下午开始的，最严重的时候停运车辆接近60%”。

　　记者了解到，大同市每天乘坐公交车的有1万5千人次，60%的车辆停运，就意味着每天有9千人次的出行遇到障碍。如果公交车停运超过一周时间的话，这一数字将超过6万人次。记者注意到，等车的市民一提到这几天没有公交车的日子，情绪就非常激动。一位大同市民告诉记者，“昨天等了3个小时，最后12路公交车跑的6路公交车的线，9点40才通的车，今天又这个样，让我们咋去上班。”

　　另外一位大同市民告诉记者，“坐车也不知道坐几路合适，坐2路吧 2路没了，坐11路吧 11路没了，反正去单位得2 、3个小时，要是再迟了就没法去了。”

　　调查：公交车罢工的原因

　　公交瘫痪，这在大同历史上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大人上班、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成了问题。从6月22日到25日，大同大部分公交线路都处于停运或半停运状态。不少市民对这事都怨声载道，那么，公交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那么多的公交车都无影无踪了呢？

　　为此，记者来到了大同市公交公司，刚一到公交公司，记者就被闻讯赶来的公交职工团团围住。他们告诉记者，他们想问问公司为什么不给大家缴纳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李玉莲手里拿着的医药费单据是同为公交公司职工的儿子乔世华的。两年前乔世华因为肺癌去世。

　　李玉莲告诉记者，“儿子乔世华住院，家里没有一分钱，到处磕头给别人借钱。”

　　短短3个月治疗花去了3万块钱，对于月收入不到400块钱的李玉莲这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知道公司为职工缴纳了医疗保险，李玉莲满怀希望的找到公司。然而，来了好几次都报不了，

　　原因是因为没钱。为什么按规定缴纳了医疗保险却不能获得医疗保障呢？

　　大同市公交公司劳资处副处长李文雄坦言，“公司欠缴。”一位老职工则作为85名和她情况相似的职工代表找到记者，这位老职工告诉记者，“我3月20日已经到退休，但是拿不到退休证，正式退休证也没给入社会保险。”

　　记者在这位老职工6月份的工资条上看到，尽管在公交公司内部她已经退休了，她依然被扣除养老和医疗保险费。这意味着，她的退休工资不是由社会保险机构而是公交公司发放的。这样的危险在于，一旦企业因为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老人就有可能领不到养老金。

　　为什么已经退了休却不能到社会保险机构去领取养老金呢？记者带着疑问找到了大同市工交公司的劳资处长马世发。马世发告诉记者，“85个人，我们办了退休，还进不了社会保险，就是因为欠费。”

　　记者了解到，被欠养老和医疗保险费的不仅仅是这85个位职工，因为公交公司没有按时足额的向社保机构缴费，目前在职的4700多人都不能报销医疗费，部分退休职工的养老金发放也成了问题。大同市副市长闫文照向记者坦言，“公交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存问题是公车罢工的起因。”

　　调查：公交公司欠缴情况

　　职工的医疗费没处报销，养老金没有着落，是引发这次大同公交瘫痪的导火索。而按照国家相关规定，企业是应该按时足额向社会保险机构交纳养老、医疗的保险费。大同公交公司因为职工医疗、养老的纠纷，引发了一场涉及全市的公交大瘫痪。其实，事情还得从2002年说起，从那个时候开始，公交公司的职工发现他们报销医疗费用变得越来越难，到后来，就干脆报不了了。再后来，社保机构也停发了公司退休职工的养老金。有职工说，公司根本就没有向社保机构交纳他们的养老医疗费用。那么，大同公交公司是不是拖欠了职工的社保费呢？记者进行了进一步调查。

　　为什么社会保险金问题竟然会导致城市公交瘫痪，大同市公交公司的欠费窟窿究竟有多大呢？带着疑问，记者来到了大同市社会保险管理中心。在社保中心的微机里，记者查到大同市公交公司在职人员4000多人，公交公司每年需交纳养老保险600万左右，如果1-6月份的缴费记录是零，这就意味着仅今年上半年，公交公司就欠费300万元。然而，查询从1992年社会养老保险建立以来的记录，数字更为惊人，截止目前大同市公交公司已经欠费2500多万。大同市社会保险管理中心吴福明副主任拿出了他的笔记本。在笔记本上，记者看到，从92年以来，大同公交公司每月都会或多或少的交纳一部分养老保险，但由于公司在2000年以前就欠费1千多万元，所以即使拆东墙补西墙，也填不了窟窿。

　　那么，导致公交公司职工看病以后不能及时报销医药费的医疗保险“欠费”又是多少呢？大同市社会保险管理中心医疗保险科科长常勇告诉记者，“公交公司是从2001年1月，开始参加基本医疗保险的，交费是交到2002年的2月份，截止到2004年的6月公交公司现在累计欠费420多万.”

　　作为大同市社会保险资金的征缴部门，大同市社保中心为什么会对涉及公交公司4千多名职工养命钱和看病钱的欠缴听之任之呢？对于这个疑问，征缴科科长王勇很无奈。他告诉记者，早在2003年的3月，大同市公交公司就因为欠费被社保中心公开曝光。王勇还告诉记者，“下过征缴通知书，在报纸上也曝过光，每年的社会保险会议，我们还跟公交公司领导，签订还款协议，督促他们交费，尽管已经是多方做工作，但公交公司常常承诺了却不兑现。本来一个月应该交50万，执行了2个月左右，剩下每个月就交一、二十万。”

　　调查：公交公司个人和企业

　　看来，大同公交公司现在每个月交纳的一二十万元养老医疗保险费，相对于它上千万的欠帐，只是杯水车薪。难怪这家企业的职工，会为他们的养命钱、救命钱担忧。而更让职工们不能理解的是，直到现在，公司每个月还从他们的工资里扣除医疗养老保险费。公司一头从职工口袋里收了钱，另一头却在社保机构欠下了巨额保费。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解说：带着工资单，记者找到了大同市公交公司的劳资处。面对记者的疑问，马世发的解释是，尽管职工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每个月都已从工资单中扣除，但这种扣除是虚的。并不是从工资里扣出，而是从帐目上扣除的。

　　但对于公交职工来说，不管是帐目上扣除的，还是实际扣除的，毕竟是单位已经扣除了，而按照相关法规，个人应缴的社会保险费，在代扣后应该由用人单位代缴。据记者了解，公交公司有时候为了维持生产就把这笔资金占用了。

　　职工们告诉记者当他们得知公司把他们缴纳的养老医疗保险费挪用了，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而马世发告诉记者，目前公交公司的做法是，用每月月底卖月票和IC卡的收入来缴养老保险。但即便这样也做不到按时足额缴费。

　　按照规定，职工养老保险缴费由企业和个人共同缴纳。记者采访中发现，不仅仅是职工个人的缴费被挤占，应该由企业缴纳的部分也被拖欠。

　　记者了解到，这次85名职工退休了却无法到社会保险领退休金的情况正是由于挤占和拖欠养老保险金造成的，此前，在2000年左右，公交公司也曾经有370名退休职工因为同样的原因在领取养老金上遇到麻烦。而对于那些目前在职的公交职工来说，将来这也是一道要迈的坎儿。

　　公交职工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公司退休职工的养老费用是靠在职职工交纳的费用来补窟窿。这无疑于寅吃卯粮。而在职职工今后退休了，谁又来养活他们就成了问题。那么，公交公司为什么会拖欠职工的医疗养老费呢？

　　造成公交公司职工在社保机构报不了医疗费，领不到养老金的原因，是公司拖欠了巨额的保费。对这个做法，公交公司一再向记者强调，他们并不是恶意欠费，而是因为公司经营困难，实在没钱可交，才不得已拆洞墙补西墙，挪用了职工的保费。难道公交公司的资金状况真的紧张到了这种地步？大同公交真的难以为继了吗？

　　调查：企业到底有多难

　　记者从大同市政府了解到，由于公交公司属于公益性企业，每年地方财政都会想办法给予一定补贴。大同市副市长闫文照告诉记者，“今年给公交公司的补贴是1400万，去年是1350万，每年是50到100万的提升，按正常的月份进行拨付的。”

　　在公交公司财务处，记者也查到了大同市政府按时拨款的到帐记录。既然如此，为什么资金依然会吃紧呢？ 财务处处长朱玉梅告诉记者，“我们每年亏损2000多万，财政补1300多万，每年差600至700万，所以造成资金运转困难。”

　　朱玉梅还告诉记者，近年来，油料价格和将报废车辆材料费的上升使公交公司运营成本居高不下。在大同市公交一公司，记者查到了一公司两年来的油料进库单。到了2002年的12月份每桶汽油的进价是3577元5毛钱，到了2004年的4月份每桶是4050元。

　　记者还了解到，公交总公司30%的车辆已经进入高保期或者报废期，在一公司这样的车就有27辆。大同市公交一公司经理薛培祥告诉记者，“跟正常的车比，进入高保期或者报废期的车，运行成本要高出30%。”

　　既然如此，政府增加财政补贴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大同市闫文照副市长告诉记者，由于公交公司既是企业又担负着政府政策福利的一部分，所以补贴的数额是根据企业承担社会福利和企业的经营状况确定的。然而，对于一年财政收入大约在14亿元左右的大同市来说，按期拿出这1千多万压力也很大，大同市正常的经费开支和工资实际上就发完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保证公交公司。闫文照也向记者表示，“会参照周边其他城市的情况增加补贴。”

　　闫文照也告诉记者，公交公司毕竟还是一个企业，运营的效益还是主要的。那么，对于大同市公交公司来说，企业提高运营效益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在大同市公交一公司，记者注意到，公交1路车全部是新车，这和旁边6路车的车况形成鲜明对比。公交职工告诉记者，目前公交1路线是和私营企业联营的。那么，为什么私营企业会把钱往亏损行业投呢？

　　记者了解到，这家私营企业与公交公司的联营期为8年，目前，包括购买新车在内，这家私营企业的老板肖志义已经投入600万元，按照肖老板的算盘， 5年可以收回投资，其余3年就可以净赚了。中共大同市公交公司党委书记韩长治告诉记者，“公交公司有职工4500多人，只要2000人就够了，一个车养活10几个人。”在一份材料中，记者看到，2003年公交公司工资与应付福利费支出1942。53万元。如果按照韩长治书记的说法，公司职工只为目前人数的44。4%的话，可以减少该项支出1203。7万元。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同市公交公司2003年度在获得财政补贴后的实际亏损额仅为1020万元。

　　这一组数字充满了希望，但对大同公交来说，剩下60%的职工如何分流，这又将是一个难题。其实，和大同公交一样面临这种困局的，还有国内很多城市的公交企业。效益差、资金缺、待遇低、包袱重，使公交企业已经成为目前企业拖欠社保保费的重灾区。

　　调查：公交出路在哪里

　　2002年和2003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先后两次公布欠缴养老保险费千万元以上企业名单，在第一次的33家中，公交企业有6家，占18。2%，在第二次的16家中，公交企业有6家，占到37。5%，而且，前5名中就有3家公交企业，长春市公共交通总公司更以8424万元的欠款额名列榜首。

　　尽管今年新的名单还没有公布，但记者从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社会保险事业管理中心了解到，在目前200多家欠缴养老保险费千万元以上企业中，公交企业仍然占相当比重。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社会保险事业管理中心副主任徐延君认为，公交承担社会的公益性。在社会转型中面临着挑战。

　　据记者了解，目前很多地方的公交企业车辆状况差，又没有资金更新，导致参与市场竞争的能力不足，在线路和车型上也不能满足市场需要，职工福利待遇低，人员不稳定。公交企业在被推入市场后面临重重困难。尽管如此，徐延君认为，公交企业不能以效益不好为借口不缴费。因为缴费是法定义务。

　　解决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缴费的困境，一方面政府应该加大投入，另一方面企业应该加快改革，正常发展。虽然公交公司说起来只是企业，但实际上它和我们大多数老百姓都有着直接的关系。这么说来，帮助它们摆脱困境，就不是一件小事。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让公交企业走好了，我们出门才能走得更顺畅。记者在这里也希望大同公交公司能尽快补缴上职工医疗养老的社保金，让他们能安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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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周勇

　　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 《经济半小时》首播时间：21：30

　　从播时间次日：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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