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他们要么太乖，要么太淘，要么太蔫，可在这里活动一段时间后，他们的性格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有主见了，学会合作了，敢负责了———

　　这个暑假，楠楠要这样度过：星期一、三、五上午学英语，星期二、四下午学电子琴，星期二、六上午学舞蹈，星期一下午还要学数学。而她的同学浩浩则把自己的暑期交给了“家庭农场”———两星期的夏令营再加几次周末主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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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里，离开幼儿园和学校的孩子，涌入社会上的其他教育机构，毫不新鲜。可浩浩去的“农场”却没有奥数、没有英语、没有钢琴、不教美术，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疯”玩。

　　不同于公办学校幼儿园，也不同于那些以促进应试为目标的民办学校，这些让孩子“疯”玩儿的机构的组织者大多是孩子的家长，他们称自己是“编外”教育机构，强调的是培养孩子的非智力因素。

　　无论是刚刚组建的“家庭农场”，还是成立更早些的“小蚂蚁”、“小叶子”，以及级别更高、由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培训中心直接管理的“星星河”，都有“编外”的特征。

　　被逼出来的“编外”教育机构

　　“我办‘家庭农场’完全是被逼出来的。”程志佳告诉记者。

　　最初那些编外教育机构的创办人们也与普通的家长一样，把孩子送入正规的学校、幼儿园。但是，一段时间以后，孩子们出现了一些让他们担心的变化。

　　以程志佳为例，两岁半的女儿最怕去幼儿园，只要在幼儿园见到家长模样的人，就哭着求人送她回家，后来她夜里开始做恶梦，还经常学着大人的口吻训斥妹妹。

　　程志佳感觉其中有问题，找到幼儿园，老师却说没什么办法。他只得请教在美国学习儿童教育的朋友，朋友只给他提了一个建议：退园。女儿很快恢复了常态。

　　这件事让程志佳认识到，必须把孩子送到能充分认识孩子各方面发展规律的教育机构。但环顾四周，他没找到。无奈，程志佳下决心要办这样一所学校，从幼儿园到中学，甚至到大学，能让孩子在这里全面、平衡、快乐地成长。

　　今年初，这个计划终于实现了第一步———“家庭农场”开始运行，孩子家长都反映良好，不少孩子已经吵着每周末都要到这里来。回想艰难的创办过程，程志佳无奈地说：“如果不是看到有那么多和女儿一样大的孩子都在受折磨，我肯定不会想到做这件事，这个‘农场’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不教孩子知识能教孩子什么

　　“小蚂蚁”俱乐部的创始人左振超这样总结：孩子每天被束缚在“四堵墙”里，他们的协调能力、平衡能力非常差。“现在学校、家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让孩子考高分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能力的培养。目前教育在智力因素的培养方面已经做到极至。”程志佳说。

　　“小蚂蚁”的目的是要把孩子带到大山中、树林里，让他们在自然的环境中锻炼自己。而“家庭农场”也是想让孩子在游戏中锻炼合作能力，培养责任感、计划性，让他们成为一个能独立生活的正常的人。

　　曾在加拿大专门学习儿童教育的专家黄娟介绍，一个人的成长包括两方面的因素。一些是智力因素，比如注意力、观察力、想像力、记忆力、思维力、创造力。这些能力的好坏主要决定着孩子在学校里的学习、考试成绩。另一部分是非智力因素，是指智力因素以外的一切心理因素，主要包括兴趣、情绪、情感、意志、性格等。这些因素关系到孩子们将来的生活、事业是否成功。

　　这些“编外”教育机构着重培养的正是孩子的非智力因素。

　　浩浩是个乖孩子，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但是刚到“农场”时，他却成了不受欢迎的孩子，因为在集体项目中，他总是背着小手站在所有孩子的后面，不为集体出力。带队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参与到活动中时，他说：“老师没让动，我不能乱动，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少孩子都和浩浩一样，因为在学校里有老师管着，在家里有家长看着，做什么、怎么做，全由成人控制着，所以做什么事都是被动的，不会参与、也不会合作。

　　“家庭农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长和孩子分开，项目负责人方芳说：“我们就是要让孩子们没了主心骨”，这样孩子们的潜力才能被“逼”出来。

　　自私、缺少责任感，几乎就是这一代独生子女的通病，而现在的学校教育也多是在纸面上进行的。不少编外教育机构非常巧妙地设计了培养孩子责任感的活动。

　　记者在“家庭农场”看到，每个队在活动之初都领到了一篮子生鸡蛋，并被要求一天活动结束时，把这篮子鸡蛋完整地交回来。组织者告诉记者，“我们无法向孩子解释什么是责任感，这些鸡蛋就是硬塞给他们的‘责任’”。为了鼓励孩子们坚持到最后，每个孩子还领到了一块糖，活动结束时糖还在的话，他们将得到5块糖的奖励。

　　家长和老师都担心，孩子们会保护了糖而丢了鸡蛋。但是，孩子们的表现却出乎组织者和家长们的意料。

　　据丹楠的姑姑介绍，她平时很蔫，不敢负一点儿责任。可鸡蛋竟交到了丹楠的手中，这是她第一次负这么大的责任。丹楠一直没有让鸡蛋离开过自己的双手，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她手中的水和糖都不知不觉地丢了。顺利地交回鸡蛋后，丹楠如释重负地说：“鸡蛋是全队的任务，不能丢。”

　　北京一学校负责德育的周老师说：“孩子们并不是天生就没有责任感的，只是老师、家长没有给他们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们把这样的品质表现出来。”

　　“编外”能转为“编内”吗

　　一位教育专家说，教育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对孩子的培养也应该是不间断的。只有在一个过程中既培养孩子的智力因素，同时也培养了孩子的非智力因素，这样的教育才是成功的，否则就是一种不平衡的教育。

　　黄娟介绍，中国学生常常被指责说创造力不强，后劲儿不足。这与我国学校教育不重视培养学生的非智力因素有很大关系。“现在已经出现了这样一些家长，他们有知识、有资金，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办教育充满了激情。如果其中一些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的人，能按照自己的教育理念，把‘编外’办成‘编内’，将是很好的尝试，如果这种引领作用能够继续扩大，肯定会改变我国的学生只是考试高手的局面。”

　　但是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众多“编外”教育机构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现状。他们觉得，在目前的条件下创办一所坚持自己教育理念的学校，比想像的难得多。

　　首先，他们的办学理念与现行教育考试制度之间存在着很难化解的矛盾。程志佳说，通过多年的训练，现有学校的学生已经成为了考试“职业队”。一味地培养孩子的考试能力，正是程志佳们最反对的事，但是，要想进入我国人才选拔的序列，就不得不让孩子们参加必要的考试，与“职业队员”相比，这些考试“业余队员”必然面临着“没有出路”的危险。

　　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办贵族学校，孩子可以根本不参与国内的人才选拔，直接到国外去读大学。“我不愿意办贵族学校，基础教育是所有孩子都能享受到的教育。”程志佳说。据了解，现在的“家庭农场”就是非盈利的，孩子们在这里活动只交一些成本费。

　　正是这个根本不赚钱的事业却占据着程志佳80％的时间和精力，应该说赚钱并不是这些“编外”教育机构的主要目的，他们的愿望是让更多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

　　第二，家长是“编外”机构面临的又一瓶颈。

　　“小蚂蚁”从一开始就打消了办学校的念头。左振超说：“别说办学校了，就连和一些小学联合组织活动，都很难办到，对于学校和家长来说，没有什么比学生安全更重要的。”

　　能全程参与“家庭农场”活动的多是那些还没有上学的孩子，已经上学的孩子常常请假，因为要写作业，上其他补习班。谷先生很赞同“编外”教育机构的理念，但是却从没带孩子参加过活动，“我的女儿已经上六年级了，正处在‘小升初’的关键时刻，培养非智力因素以后再说吧。”

　　其他的“编外”教育机构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他们吸引的大多是年龄较小的儿童，十几岁的大孩子对这样的活动并不感兴趣。一位教育专家解释：十几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用实际的眼光来看问题了，面对升学、就业的压力，他们更愿意选择那些能让自己的分数有长进的训练或课程。

　　对此，程志佳说：“我有时真的希望农场的活动能再累点儿，让这些孩子们没有力气回去上补习班。”但是看到孩子们眼前的作业和家长期待的目光，他也觉得很难劝阻他们再留下来。

　　这就是“编外”教育机构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也使他们的前景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记者 樊未晨）（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