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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乡六大古镇传“分家”引发媒体热议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7日11:25 《长三角》专刊

  《长三角》专刊实习生 吴越

  近些日子以来,“申遗”是热点,江南水乡六大古镇的分分合合则是热点中的热点。

  中国的申报世界遗产预备名录上罗列了近百个项目,为何偏这一项的内中变局吸引
诸多媒体争相报道?江苏的周庄、同里、甪直,浙江的乌镇、西塘、南浔,合报世界遗产“江南水乡”,向来被视为跨省域行政合作的典范,甚至不久前还被作为先例促成了“梁祝”传说发源、四省六地的联合申报,却在世遗大会在苏州召开前夕惊传“分家”讯号,无怪乎引起众人哗然。

  事实上,诸多媒体在一开始穷追猛打的焦点——为何预备名录上只有周庄、同里两镇,却是很容易解释、不成问题的问题。其一,笔者手头有一本收集信息截至2003年7月的《世界遗产概论》(刘红婴、王健民著),其中所附的中国申遗预备名录中的提法与现在无异——“江南水乡集镇(苏州周庄、同里)”,来源则是中国世遗网。这说明,至少从2001年六镇上报开始到2003年7月,最为权威的中国申遗部门官方网页上的提法未曾有过变动。其二,江苏的周庄最早成立了申遗小组与古镇保护委员会,彼时是1997年12月,1998年旋即列入预备名录,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在考察时提出联合申报建议,至2001年集体申报材料才上报国家文物局,列入预备名录,因而,无论是从流程经过的先后秩序,还是从词语省略的表达方式上来理解,周庄和同里列于该项目之首都是交待得过去的。

  然而,指向“六镇联合”的质疑并非无中生有,在这个4 年没有变动过的项目名称下,的确发生了一系列令人深思的变化。

  “经营古镇”,撕开“联合”之痛

  2001年似乎是古镇的“精彩一年”。人们记忆犹新的是,2001年4月在浙江乌镇举行了《江南水乡古镇》特种邮票首发式,邮票一套六枚,浓墨淡彩,匠心独具,一枚一个古镇,合起来恰是联合阵容;10月,APEC会议在江苏周庄开了半天的会,让全世界见识了江南水乡古镇风情。而如今,据“联合申报”的首倡者、同济大学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阮仪三教授称,一度共同赴法国学习古城镇保护的六个古镇领导者中,“只有乌镇的领导还在位子上”,其余的升迁的升迁,退休的退休,已经无法步调一致。笔者打电话到几个古镇的镇政府,发现他们对“周庄、同里单独申遗”一事的了解也都是通过报纸杂志得来的,苏州方面并未向其余各方予以通告或解释,这说明曾经热络非凡的“古镇联谊会”也早已冷却,相互间的消息渠道不再通畅。

  这不是人们愿意看到的结果。申遗路漫漫,本该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6个古老的集镇难道经不起区区4年的等待?“名和利是两把刀。”阮仪三教授如是说。

  话还得从两年前说起。当时,周庄的镇领导就已经表示了对“联合”的微词。2002年5月15日的《中国青年报》上载有《是关店还是申请世界遗产 周庄人走到十字路口》一文,当时的镇长对记者表达了心里的“不平衡”:周庄古镇的建设与保护工作要比其他镇早几步,不仅有详细的规划,还纳入了法治化文本管理;此外,古镇实现无电线杆、污水治理工程和管道铺设等,从1998年至2002年,共投入了1亿多元。“这是其他镇没法比的”。如果做捆绑式申报,那么档次拉近了,会严重影响到今后的旅游业。

  不错,一联合,优势就被补齐了,六个镇平起平坐,名声共享,利益也因此趋于均衡。先驱者难以大公无私,后来者得了便宜偷着乐,在“江南水乡集镇”一片名声鹊起中,随之而来的各镇旅游业遭遇博弈,彼此是同伴,又是对手。“世遗”漫漫无期,“经营古镇”却是当务之急,这其中错综复杂的明伤暗痕亦不难想像。

  更何况,所涉的江苏与浙江两个省同处长江三角洲,毗邻而居,是一对实力雄厚的竞争伙伴,在“申遗”这桩事情上同样不可避免地怀有各自的考虑。最初,在各方面都比较积极的是江苏,这也很好理解,因为一开始拉出“水乡申遗”大旗的正是江苏的周庄和同里。而后,随着南京明孝陵的申遗成功,实现了省内世遗项目“零的突破”,有人推测江苏方面因此对“江南水乡”的操作热情渐缓,而另一边的浙江省在“西湖”、“良渚”等申报项目迟迟不见眉目之后,对先前一直不怎么上心的“半个”项目(两省各占“江南水乡”的一半)重视起来,毕竟“半个”胜过“没有”。在这时冷时热的不合拍之间,已耗费许多诚意,而此时,随着经济的发展,两省六地都同时面临了旅游开发与古镇保护的尖锐冲突,在分别采取的应对举措中,本该恪守的协商性与一致性便无暇见顾,难以为继。内在精神上的涣散使得“六大古镇”渐渐松开了手。

  事实上,即便苏州的周庄与同里单独申遗,也谈不上是“老大”甩了“小兵”,正如浙江省申遗工作负责人杨新平所说,“其余四镇的价值并不亚于周庄和同里,甚至超过它们”。西塘镇旅游管理委员会负责人陆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对“分裂”并不感到“失落”,当然也谈不上“解脱”,“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下决心要踏踏实实地把古镇保护好,因为“西塘也准备申报世界遗产”。据陆先生介绍,7月2日,参加苏州世遗大会的中外专家学者与不少主流媒体记者一同来到西塘古镇参观考察,充分肯定了古镇的文化价值与保护工作,从申报角度提出了6个“有利于”,大大激扬了西塘申遗的信心。巧的是,笔者在采访乌镇旅委会工作人员时也得到了这样的信息:不管“江南水乡集镇”如何变动,乌镇已具有单独申遗的意向。

  城头变幻大王旗,各自为政的确比合纵连横要自在得多了。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却浮了出来:单独申遗,胜算能有多大?

  “文化地图”与“行政地图”,谁被谁覆盖?

  一条线走了一个弧度,又回到起点,既然7年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人认为周庄和同里还“不足以涵盖水与城镇的关系”,那么7年后,又何以让人相信周庄、同里、乌镇、西塘其中的一个或两个能独当一面,笑到最后?当初的“联合”是基于一种共识,这就是吴越地区水乡城镇在风貌气韵上的一致性。六个古镇现有的河网体系与街巷格局均是宋代建镇时的产物。建筑则以清代末年、民国初年为多,其中个别为明代或清代早中期建筑;江南水乡古镇“小桥、流水、人家”的规划格局和建筑艺术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的居住环境。

  专家们普遍认为,是江南文化的沉淀造就了这么一批以六古镇为代表的水乡集镇特色,也正是此特色使得当初的“联合”成为可能。如果借一双稍具历史感的眼睛来看地图,“江南”二字在细密的河道水网中呼之欲出,在同样风格的骑楼、回廊、水岸上得到响应,不要说六镇,也许八镇、十镇、二十镇,在“文化地图”上没有任何界域分割,成一整体。然而,再回到“行政地图”上来,一条省际界线将“方便”转为“不方便”,将“协调”变为“难以协调”,“文化板块”终被“行政划分”打破,不能不让人失望。

  以此为例,也给“梁祝”四省六地申遗提个醒:倘若说“江南水乡”六古镇的“联合”还具备较为坚定的、趋同的物质形态基础,那么立足于一个无可考证的民间传说的“梁祝”申遗组合则在根基上更为脆弱,也将会面对更多的变数与更多的考验。这在申遗前、申遗中和申遗后的每一个阶段,都必须纳入应对的预设范畴之中。

  从事区域合作研究的学者指出,在长三角各领域合作的呼声与趋势如此强势的今天,毗邻的两省联合“申遗”仍然遭遇窘局,着实令人遗憾。如果说一条省际界线就能制造出如此令人无奈的障碍,那么还能指望长三角的合作到达怎样的一个深度与广度?

  外国并不缺乏“联合申遗”的先例,甚至跨越的行政区域远比“两个省”要大得多,浙江省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毛昭晰委员向笔者介绍韩国的世界遗产“支石墓”就是一例,这一独具特色的古墓建筑群遍布朝鲜半岛,不也以总体的名义入选世界遗产?另外,日本的“传统建筑群”亦不以国内的行政区域为困遏,举国搜集、罗列、保护、上报,稳稳妥妥地获得世界遗产封号。相比于此,“六大古镇”的分分合合未免要汗颜:既经科学考察定义为整体性的“江南水乡”,本不该再起风波,更不可想像有朝一日面临“割裂”的危险,毋须讳言,这当中多半还是经济利益在作怪。回顾“世界遗产”的定义,其实很简单,就是“全世界人类所共有的自然与历史文化遗存”;甄选与颁发“世界遗产”称号的目的也非常明了,就是促使全人类来理解和重视这些珍贵的、不可再生的自然与历史文化遗存,做好保护与延续工作。从这个定义出发,笔者不禁要质疑,倘若“分了家”,六大古镇在精神境界上是否还具有申遗的资格?

  在采访阮仪三教授时,笔者问道:“经过了这次不愉快的分分合合,以后您还会继续促成跨越行政区域的联合申报吗?”阮教授回答:“我只能尽我所能去保护好每一个需要保护的古城镇。至于联合不联合,我管不了。但是,不联合,它们也在那里成一整体,从文化意义上来说,这是抹不掉、分不开的。”

  “行政地图”,请为“文化地图”腾出一点自由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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