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社会难题与艾滋病小偷有关(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9日10:11 温州都市报

　　本报记者戚人伟

　　艾滋病吸毒者可免费到温州美沙酮维持治疗门诊部服药。陈侄辉摄

　　这几天，鹿城区检察院检察官李可耕在为一件事情犯愁，他手头有个案子，是一个艾滋病人涉嫌盗窃罪。照正常程序，他只用将犯罪嫌疑人公诉到法庭就可以了，余下的事情归法院和监所管。

　　“但我在考虑一个问题，这个犯罪嫌疑人将到哪里服刑，服刑后将到哪里去呢？”李可耕忧心忡忡地对记者说。

　　事情凑巧，那天他和同事朱家昶去温州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提审时，同事负责起诉的犯罪嫌疑人也是艾滋病人，是新疆人。

　　回来后，李可耕就利用自己空余时间跑卫生防疫部门，跑公安局，甚至还通过熟人关系打听哪里有收留这些特殊嫌疑人的地方。答案显然是让他失望的。“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些人流向社会是个很大的安全隐患呀。”

　　其实这种事情，不仅仅在检察院，公安部门此前也有遇到过。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李建军告诉记者，前不久温州警方破获了一个贵州籍扒手团伙。小偷在被警察抓住的时候，都高喊“我是一名艾滋病人，不要抓我……”他们想以此作为挡箭牌试图逃脱因为扒窃带来的惩罚。有关艾滋病小偷的收容和去向成为人们困惑的一大难题。记者近日对此进行了深度调查。

　　小偷高喊“我是艾滋病人”

　　上周四，李可耕到市公安局强制戒毒所提审犯罪嫌疑人姬某。姬某系艾滋病患者，今年20岁，2000年开始吸毒，2002年开始用注射器。

　　4月29日，他和另一名疑犯在市区广化桥一民宅盗窃时被派出所民警当场抓获，姬某立即称自己是艾滋病人。于是公安机关将他送到强制戒毒所，随后又进行取证侦查。按照强制戒毒的规定，姬某要在这里呆到10月28日。如果被判处刑罚的话，有关部门得为他另寻他处。

　　更令检察官感到吃惊的是，姬某曾经在这里被强制戒毒过，只不过上次是以吸毒者和艾滋病人的身份，这次多了一层身份：犯罪嫌疑人。在第一次被送进戒毒所后，他被检查出了携带艾滋病毒。姬某也知道艾滋病的传染途径，尽管他一再称自己“不会利用它做不道德的事”。可这些人一旦流向社会处于无序或者不是有效管理的话，那给社会带来的将是很大的威胁。

　　李可耕告诉记者，根据以往的经验，按照姬某的犯罪情节，估计判刑时间不会很长。那么服刑场所和刑罚后的去向都成问题。面对茫然无措的姬某，李可耕的心被揪得紧。

　　姬某还说，现在被关在戒毒所，他和老乡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明天。他们也不知道司法机关会怎么处置他们，只是隐约觉得好像和以往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被放出去。他对自己的犯罪行为很清楚。但对于今后，“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没有专门收押的地方

　　此前，有报道说杭州出现过不少的艾滋病小偷，同时也成为政府管理的一大难题。“温州不怎么严重，也有出现，但这种现象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方法予以管理，将会越来越严重。”经常与小偷打交道的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有关负责人说。警方有他们的苦衷：监所的设施、条件目前还是比较简陋的，在看管方面没有相应的专业知识，有些条件也不是很具备，关押难度还是有的。而最关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看守所条例》规定，看守所收押人犯，应当进行健康检查，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予收押，其中第一条就是“患有精神病或者急性传染病的人”。“没地方收留，我们也只好采取监视居住、取保候审或者其他变通的方法。”一位办案民警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下，警方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把染有艾滋病的犯罪嫌疑人关起来，怎么看押管理他们，万一传染给其他的在押嫌疑人怎么办？”

　　前不久警方在市区人民路公交站头抓住了一个小偷。小偷没有丝毫反抗，他束手就擒的重要原因是知道警察在抓了他之后一定会放了他，因为他是非同一般的艾滋病小偷。事实也确实如此，此前警察们抓到艾滋病小偷，不敢关在一般的审讯室，怕传染到其他嫌疑人；送到防疫部门，防疫部门只是按规定登记；送到戒毒所，这些人戒毒一段时间后怎么办呢？

　　“我们也提出了很多次，像这批人怎么去处理，领导对这个事情也很重视，因为他们引发的案件数多，可现在处理不了，大家都很急。”交通治安分局的民警们告诉记者。

　　民警们很急，他们的领导也着急。抓吧，关押有难度，像以前那样抓了又放，放了又抓，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抓吧，案子会越来越多，影响治安不说，对老百姓的人身安全也是一大隐患。

　　艾滋病犯罪嫌疑人心态

　　记者对几名艾滋病小偷采访时，发现他们的心态是很矛盾的。

　　“本来想找工作的，可没力气。”姬某的眼睛很大，但没有神采。“偷东西轻松点。被人家发现了也不抓我们，最多骂几句就走。”姬某说他和其他同伙一样，偷东西被发现了就大叫自己是艾滋病人。

　　被允许后，姬某点了烟，动作不仅熟练而且老到。“如果将来被放出去，我们还是没有生活来源。”他的意思还是要故伎重演。即使检察官反复拿其他虽携带艾滋病毒却仍积极向上生活的人举例试图引导他，他也仍然坚持自己的“道理”。

　　姬某和另一名新疆籍的艾滋病小偷都没有女朋友，他们自己交代也没有嫖娼行为。据有关医生解释，如果吸毒已到比较深的程度，对性的兴趣就几乎丧失了。

　　他们几乎不反抗。像新疆的那个常年吸毒又感染艾滋病毒的，体质非常差。即使他们想逃，跑了200米就会吃不消停下来。

　　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向记者提供了数据，据不完全统计，温州每年估计吸贩毒的又是艾滋病的有二三十例。艾滋病小偷多数是吸毒者，目前温州发现的多是贵州、云南、新疆等地的人。这些人员在温州主要以扒窃、贩毒等违法犯罪活动来维持吸毒，一方面严重危害温州的治安，另一方面，通过各种途径在社会上传播艾滋病病毒。

　　关键要有个固定的场所

　　对艾滋犯罪人员的疏忽，有可能造成社会治安的一系列问题，纵容了艾滋病人的犯罪行为，一方面他们有可能变本加厉地实施犯罪，给公民生命安全和社会稳定造成极大威胁；同时在他们犯罪后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罚，有损法律的威严；另一方面也使得艾滋病人本身难以得到有效治疗，于健康不利。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禁毒支队有关负责人表达了另一种看法：政府要有收治的固定场所。

　　该负责人认为，一些艾滋嫌犯到戒毒所关押，警方也是“不得已”，只能解决这一件事或者说是这一个环节，最终要处理好这个问题，还要由政府出面协调各相关职能部门联合。另外，相应的资金、药物以及必要的治疗条件，对维护社会稳定和防止艾滋病毒扩散，都非常重要。采访中，一些业内人士认为可借鉴武汉的做法：由卫生部门提供有护理条件的医疗场所，犯罪嫌疑人由公安机关在卫生部门提供的场所看管，对这特殊群体进行制约与治疗双管齐下。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根据目前国家法律规定，对感染艾滋病等严重躯体疾病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员，在作出劳动改造或劳动教养处罚决定后，可以予以监外执行。而在实际工作中，劳教和劳教场所都不予以接收，但也没有不予接收的法律文书，这使得这类涉毒人员无法处置，游离于法律之外，流散于社会之中。

　　需要人性化管理

　　在缺乏有效场所的前提下，如何对这个群体进行所外执行，帮助、挽救他们，就在警方和相关人士对艾滋病犯罪的收监和去向感到忧虑并建言时，浙江省6月24日刚实施的艾滋病吸毒者美沙酮防治社区试点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鹿城区是国家卫生部门指定的试点示范区，探索的综合防治模式是以社区和家庭为基础，建立以乡镇和街道为基础的医疗救助和社会关怀等服务网络。我市疾控中心一专家认为，让艾滋病感染者回归社会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才是防治的重要措施。

　　“让艾滋病人像个普通人一样在社区工作生活，发挥他应有的本领，还他正常的生活。当人们不再歧视和害怕它的时候，才是我们真正战胜它的时候。”该专家表达了这一愿望。

　　温州美沙酮维持治疗门诊部主任陈丽秀说可以免费为这个群体提供戒毒治疗。

　　她认为，艾滋病感染者心理一般比较脆弱，他们希望融入社会，最需要的是宽容和理解，如果能保持健康心态，依然可能保持比较高的生活质量，维持较长久的生命；反之，就可能“破罐子破摔”，甚至害人害己。

　　“建议人大代表提出议案，引起市政府的高度重视。”温州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有关负责人如是说。他认为也只有各个部门齐心协力统一看法才能将这件事情给办好。

　　该负责人还说，卫生防疫部门所做的也只能是对艾滋病人进行随访和治疗，但他们没有权力对艾滋病人的人身进行限制，这确实是个社会课题。在现实中，登记也是个问题，不少艾滋病人用假名字假地点来应付卫生部门，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关键是社会对他们的认同感不够，歧视让他们选择了逃避。这些人在缺乏统一收留他们场所的情况下，留在家里还好，如果道德素质差或者有所恶意的话，那就是社会的一大隐患。

　　作为犯罪嫌疑人他们必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接受法律的制裁，但在服刑后，他们毕竟是病人，社会还是要关爱他们。记者深切感受到，他们出来后面对的问题将再次考验我们的社会与教化体系。本报记者戚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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