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7天　查找重庆“交警别墅”来龙去脉(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11日16:54 新华网

交警别墅

交警别墅

　　本报记者赴重庆深入调查，历时7天查找“别墅事件”的来龙去脉

　　新闻背景：6月30日和7月1日，梁平合川交警大队大修别墅被重庆媒体曝光，一时舆论哗然！

　　百姓疑问：月入千余元的交警何以承受豪宅之费？修别墅是否如市井所言“全靠吃拿卡要”？

　　记者调查：三地“交警别墅”建筑面积大大超标，合川市交警修别墅时存在吃拿卡要问题！

　　记者目击三地“交警别墅”各具风格

　　梁平：欧式别墅

　　从渝(重庆)万(万州)高速梁平入口下站不远，不需任何指点，号称“梁平第一别墅区”的梁平交警大队别墅区就出现在眼前：虽没完工，但已挺立着的10幢欧式别墅实在太打眼。“这是我们县最好的房子。”当地人带着羡慕也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说：“走过的人都要回头看几眼。”

　　记者看到，那三排欧式风格十分明显的两层蓝色坡顶别墅建筑前是另一幢悬挂着“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巍峨建筑(交警大队还未迁入的新办公楼)：除了显著的坡顶，下面白色的廊柱，廊柱之后是阔大的走廊式露台。走进别墅：别墅被从中分成了两半各自独成一家，每家底层是客厅、工人房、带卫生间卧室，二层是三个带卫生间的卧室和大客厅……

　　合川：联式别墅

　　合川市交警别墅同样不难寻找，只问了一个人，记者就找到了位于合川市牌坊路的合川市交警大队联式别墅施工区，记者注意到：每幢4户的联排别墅全部是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地下为停车库，一层为私家花园、家庭酒吧、大客厅、工人房、厨房、卫生间和大阳台；二层为花园、客厅、父母房、前室、儿童房、客房、卫生间和大露台；三层为屋顶花园、大露台、主人房、书房和卫生间。

　　据一位熟悉别墅的建筑界人士透露：这样的房子，单修造价格10多万元可以拿下来，但加上地的价格和装修价格，说它是豪宅一点也不过分。

　　铜梁：联排别墅

　　“合川和梁平的交警都不是最先修别墅的。”一位熟悉内情的人向本报记者透露：“真正吃螃蟹的是铜梁县交警大队，人家几年前就动手了！”

　　上了铜梁县白龙大道，走到铜梁县交警大队的新大楼前，数十幢红墙蓝顶的建筑与周围环境截然分明。每一幢联排别墅容纳的是两家人，每户都是上下两层，下层屋外还有较大的花园，二层上搭好的花架露台也很醒目，从楼房的窗户来看，除了客厅之外，每家人的卧室不少于4间，而每家人的建筑面积应在250多平方米(事后记者取得的资料显示为253平方米)。记者数了一下，这样的建筑共有20幢，共计40套。

　　记者从一位因交警修别墅失去土地的村民口中获知：现在修建的交警别墅原本是铜梁县巴川镇泸洞村的土地，本来是一片土坡和两片水田，因交警别墅修建用地，他家6口人失去了5口人的土地……

　　正面交锋两地交警否认别墅之名

　　梁平：跟农民的房子差不多

　　“我们这个不是别墅，是点式联排建筑。”7月3日上午，当本报记者在梁平县交警大队办公室找到大队长石光富时，他第一句话就坚决“纠正”了记者对交警大队那些欧式风格联排别墅的称谓。他说：“我认为别墅应该有花园、游泳池，但我们的建筑并没有花园游泳池……”

　　石大队长介绍说，记者看到的所谓“交警别墅”都是在2002年开始修建至今的，其中“点式联排建筑”有10幢共20套，每户建筑面积是270平方米左右；“跃层式”建筑共28套，每户建筑面积是260平方米左右。“我们这些房子跟农村的也差不多嘛。”石大队长认为，这些欧式风格的建筑甚至还不如农民的房子，“农村现在好多人都修了楼房，面积少说也是200多300平方米甚至更大，比起农民的楼房而言，这些为交警修建的房子在面积上还比不上农民的房子。”

　　合川：农民新村

　　7月5日下午，本报记者与央视《经济半小时》栏目两名记者走进了合川市交警大队大队长徐作军的办公室。和梁平县交警大队大队长石光富的反应一样，徐大队长显然也对“别墅”的提法难以接受，他说：“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建一个交警集中居住的村，跟农民新村一样。”

　　在随后的交谈中，徐作军大队长依然极力回避“别墅的说法”。他介绍说，在他们目前正在建设的“这个村”中，包含了“联排建筑”、跃层式和平层式三种户型。据徐作军介绍，联排建筑每户面积在260平方米左右，共30户，而跃层式是220多平方米左右，共39户，平层面积为160平方米左右，共6户，全部建筑套数共计75户。

　　当记者把“农民新村”这个提法告诉路过交警住宅工地的人时，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如果这是农民新村，那让他们和我们换房吧，看他们干不干！”而随后，记者在一份合川交警大队住宅施工图纸上看到：“工程名称：联式别墅”的字样。

　　追根溯源三地交警：自认手续齐全

　　关于交警别墅建设的手续问题，铜梁、梁平、合川三地的交警部门都认为：他们是依照程序取得了全部手续的，是合法修建的住宅，要有问题也是审批部门的事。

　　铜梁县交警大队一负责人认为，他们的别墅建设最早，手续都是齐全合法的。该负责人表示，合川、梁平两地交警修别墅被媒体爆光后，重庆市有关方面也派出了调查小组到铜梁了解情况，“我们的手续齐全的，我们经得起调查。”但记者从铜梁县某内部人士处获得的情况是：这里是先集资、再建设，现在建成的别墅面积已大大超标。

　　记者在梁平县交警大队采访时用了一天时间。有意思的是：上午去时，石光富大队长的办公桌后面还悬挂着交警别墅整体规划效果图，下午去时墙上的整体规划效果图已被取下来丢在了墙角。而上午还表示要向记者提供相关建设批复文件的石大队长在下午却答复说：“文件都被市里的调查组提走了。”在记者一行的强烈要求下，随后，一些批复文件复印件又被送到石大队长办公室，其中包括建设立项申请，几次购入土地过程记录，工程施工许可证，施工合同文本等。石大队长说：“文件都在这里，都是有关部门批的，要有问题也是他们的事，我们不懂具体规定，他们同意我们就建，他们不同意我们也不敢建。”

　　而在合川市交警大队，徐作军大队长也给出了他们是手续齐全经过审批才修建的说法。

　　权威解读：别墅多处违规

　　7月6日，本报记者与央视《经济半小时》记者赶到重庆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局，采访了重庆市住房制度改革办公室副主任、重庆国土房管局住房改革与保障处处长彭安绪。他说：“这里面肯定存在违规。”

　　针对铜梁、梁平、合川三地交警集资建别墅的问题，彭处长首先向记者解释了集资建房的概念。他说，集资建房是社会、单位为解决职工住房困难而进行的一种带有解困性质的政策，它的对象一是无房户、住房困难职工。集资建房对面积的界定是有一定标准的：像交警队大队长这样的副处级干部享受的套内面积也不能超过100平方米，一般交警不能超过85平方米(套内)。“虽然政策上没有规定建什么档次的住宅，但集资建房的面积规定实际上已经限制了只能建普通住宅。100平方米和85平方米不可能建成豪宅。实际建筑面积从160平方米到270平方米，显然这个标准超过了政策的规定。”彭处长说。

　　彭处长查找相关资料文件后说，三地交警集资建房存在两个明显的违规之处：一是当地审批部门把关不严，登记面积都超过了集资建房的相关规定面积。二是在实际建房过程中再次突破登记建筑面积，在登记审批部门已经超标登记的面积基础上，有的甚至超过登记面积接近一倍。

　　深入调查吃拿卡要：砖厂进贡50万匹砖

　　此前，重庆媒体报道称，在合川交警别墅建设中存在吃拿卡要问题，一个突出的问题是：交警别墅建设中有人“进贡”了50万匹砖。

　　7月3日中午，记者赶到合川市机制砖合作社，同时向合作社下属的10余家砖厂负责人打电话了解情况。多家砖厂都说：“负责人不在，不了解情况。”但当记者提出要看送货记录时，却遭到了拒绝。最后，记者几经周折找到了一家离合川市区较远的砖厂，一位负责人在给记者看了相关送往交警别墅建设工地的送货单后，长叹一口气说：“哪个想送？没办法了只好一家砖厂摊几万匹。”他给了记者一个确切的答复：交警别墅建设用砖量大概在400万匹左右，其中确有50万匹是由合作社免费送的，而50万匹免费砖则被分摊到了各家砖厂共同承担，他的砖厂也承担了几万匹。

　　警方承认：伤害了群众利益

　　“对吃拿卡要来说，确实有50万匹砖的问题。”在合川市公安局局长吴克浪那里，答复很明确。吴克浪说，在新闻媒体曝光了合川市交警大队修建别墅豪宅并在修建过程中出现吃拿卡要的问题后，当地警方迅速要求交警大队方面拿出解释，随后交警大队汇报承认了接受50万匹“赠送砖”的事实。

　　“在50万匹砖的问题上，他们就是伤害了群众利益。”吴克浪局长表示，目前已对交警队大队长作了通报批评，并责令向合作社补交赠送砖的费用。随后记者从合川市有关方面还获得了这样一些消息：在工程建设过程中用沙方面也存在与用砖类似的情况。

　　而针对梁平和铜梁交警别墅的建设问题，调查组目前正在全力调查。

　　关注问责关注公私用地如何分摊

　　如同众人关注的那样，记者也曾问及“别墅的修建中是否存在侵犯单位办公建设利益”的问题，因为，无论是在铜梁，还是在梁平，抑或合川，三个地方的交警别墅建设的土地与之相邻的都是交警大队的办公大楼及办公区建设。但记者从梁平合川两地交警大队长那里得到的答复都是：民警住房建设绝对是和办公区建设分开的，绝对没有占用公家利益。对于记者的问题：“办公用地和住宅用地怎么区分比例，住宅用地土地费用是否也由民警承担”，两地的交警大队长都表示：肯定要分摊，但要等到工程完全结束以后决算时再来确定分摊数额。

　　记者从重庆市公安和国土部门获得的信息是：目前的工作主要对违纪违规情况进行调查。对于出现的别墅建设占用土地情况，土地费用必须要分摊到各集资建房的民警头上，不可能由办公用地只占用部分土地却要承担全部土地费用，这就意味着，在原来集资的基础上，民警们还将为土地费用追加投入———“这是他们应该给的。”一位内部人士说。

　　重庆各方展开重拳调查

　　重庆媒体报道梁平、合川两地交警修建别墅豪宅之后，重庆有关方面迅速展开了相关调查。记者了解到，包括政府、公安、国土有关部门的调查都在紧张进行中。记者在初期走访铜梁、梁平、合川时，从当地政府部门都听到了这样的说法：重庆市公安局的调查小组已经下到三地，对三地的交警大队展开调查，并提取了相关的文件资料。

　　合川市分管政法的市委副书记曹士兵明确表示：如果合川市交警在修别墅事件中存在违法违纪行为，将坚决予以纠正，该处理的要严肃处理。而合川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吴克浪也表示，在调查清楚后，将坚决处理好此事，给老百姓和社会一个满意的交代。

　　在梁平县采访期间，梁平县县委宣传部部长也转达了当地县委、政府的意见：坚决配合上级有关部门查清此事，对责任人决不姑息。

　　随后，重庆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长及重庆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在紧急约见央视《经济半小时》和本报记者时也明确表示：重庆市公安局局长朱明国在获悉此事后，立即批示要从人民群众的立场严肃看待此事，查明事实真相，对该处理的责任人要建议当地政府作出严肃处理，并将事件处理情况向媒体通报，避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此外，重庆市国土局也联合重庆市有关方面对建设中的审批程序等问题展开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后，将对相关人员和部门作出处理。

　　记者在离开重庆的前一天了解到，除合川市交警大队长已受到通报批评外，梁平县交警大队大队长石光富已被停职检查，梁平县交警大队已被责令停止选房、分房……随后记者获悉，“交警别墅事件”已引起公安部的高度重视，公安部也开始着手对此事展开调查。本报将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

　　记者手记：这样的别墅住得不？

　　“交警住别墅，我们算吃螃蟹。”当重庆记者采访合川、梁平两地的交警大队大队长时，他们曾如是说。但这样的别墅他们真的住得吗？

　　记者首先调查落实：合川交警在修别墅时吃拿卡要砖厂50万匹砖。随后，几地交警在修别墅中存在着违规审批，继而在违规审批的基础上再次违规将面积扩大甚至翻倍修建。另外，修别墅时办公用地与住宅用地费用也存在分摊不明等问题……如此别墅真能让他们当“螃蟹”吃下去，住下去？！

　　如果交警立下赫赫战功，如果他们为百姓办了大好事，人民群众出于感激赠送交警别墅，或是政府部门对有突出贡献的交警奖励别墅，或许应另当别论。但违规的、吃拿卡要来的别墅，他们绝对住不得！不仅住不得，修也修不得———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你不做好自我监督，人民群众就会监督你。

　　记者获悉，重庆各方面已重拳出击展开调查，而公安部也开始着手对此事展开调查。目前，梁平交警大队长停职，合川交警大队长受到通报批评……我们期待着更进一步的事实真相，期待着更进一步的调查处理结果。

　　本报记者宋晓松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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