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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派出所长遭遇“卖淫”诽谤(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12日09:43 新华网
刘女派出所长冬香。
被告人田阳和。

  湖南省永州市蓝山县城北派出所女所长刘冬香被昔日的同事、被告人田阳和以及被告人邝允村、曾德文、陈学新以张贴《卖淫公告》、上网发布征婚启事等方式疯狂诽谤,四被告人虽已被判刑,但这位正被推荐为该市十大杰出民警的所长而今仍在承受着诽谤所带来的痛楚。

  一

  “喂,哪位?”

  “走路要小心,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2002年8月的一天晚上,湖南省蓝山县城北派出所所长刘冬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在电话中莫名其妙地对她进行威胁。挂断电话以后,她以为是别人打错了电话,也并没有更多地去在意。不料,随后她的手机经常收到一些恐吓短信,家里接连不断地有骚扰电话打进来,频繁且不知来路的电话和短信轰炸得她心烦意乱,家人们感到一种迫人的危机正在降临。

  刘冬香:“有一次接到一个电话,听得出是本地人的口音,我问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在网上看到的,我就问了他那个网址。”

  根据电话中陌生人提供的网址,刘冬香立即上网查看,她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的电话号码赫然被公开在一份以她的名义发布的《征婚启事》里,面对如此咄咄怪事,刘冬香一时束手无策。

  刘冬香:“我家里电话我都不敢接,后来,我只好把电话机的听筒拿下。”

  面对接踵而来的蹊跷事,刘冬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都结婚十几年了,女儿也小学毕业了,而且平时根本没有时间上网,怎么网上会有自己的《征婚启事》呢?是谁这么无聊,开如此低级的玩笑?

  然而,更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接连而来。当年农历7月15号,也就是民间的鬼节,一封装满香纸和冥钱、充满咒骂语言的信件寄到了刘冬香手里。两天过后,正埋头办案的她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满街都贴满了内容为她和蓝山县公安局副局长吴建伍狼狈为奸的漫画像。刘冬香搁下案子,来到街上,一路过去,只见水泥杆上、学校门口甚至公共厕所——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全都贴满了侮辱她的戴手铐漫画和小字报,所到之处,不少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一个女公安,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别人这样说,还到处贴满了漫画?”

  “她和那个吴建伍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那样说她,她怎么受得了?”

  了解刘冬香的蓝山县公安局的民警们怒不可遏:“我们非常气愤,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公安民警进行人身攻击,这是公然向我们公安挑衅。”

  面对人们的指指点点,刘冬香泪流满面。

  刘冬香:“小字报贴出来以后,我根本没有勇气上街,我怕别人骂我、说我,但是又不得不出门。我有时候一边做家务,一边流泪,有时候我自己想,我这么卖命地去工作到底值不值得?”

  虽然这些令人无法面对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善良的刘冬香认为可能是由于自己和副局长吴建伍平时办案得罪了人,才被人恶意报复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平息。但是,继手铐漫画事件后,紧接而来的“冬香、建伍淫欢歌”、“悬赏3万元抓捕凶手吴建伍”等内容十分不堪的小字报又相继出现在街头,同时,攻击性的信件仍然接连不断地被寄到刘冬香的家中。2003年元月,当人们沉浸在欢庆春节的喜悦中时,刘冬香却迎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一份令人发指的内容为“刘冬香面向社会进行卖淫”的“卖淫公告”被贴得满街都是。

  这一张小字报在招致居民的好奇后更多的是公愤与同情:“她一个公安民警,别人这样到处骂她,怎么不反击?贴小字报的人太缺德,对一个民警就是有意见也不能这样啊。”

  “刘冬香干工作非常扎实,别人冤枉她,别人看了都不服气的,认识她的人看了眼泪都掉了下来。这是诽谤她,侮辱她,她是个很好的警察。”

  指责、谩骂和疑问铺天盖地袭来。“卖淫公告”成了蓝山县散布最广、影响最为恶劣的“牛皮癣”,刘冬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为关注的对象,她和家人都不敢出门了,原来活泼可爱的女儿变得非常内向,丈夫也经常因为过大的压力而与她争吵。

  刘冬香:“小字报贴了以来,我小孩的爸爸对我说,你不要去办案子了,不要干公安了,你天天坐在家里都可以,你去办案遭到这样的打击有什么意义。连续不断地受这么多打击,当时我想到过死,想到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又想,你走了或者你死了,别人会怎么去评价你呢,就以为你真有这个事情,犯罪嫌疑人肯定称心了。”

  如此猖獗的诽谤行为,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蓝山县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进行调查。专案组发现,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有组织的攻击,除了刘冬香之外,蓝山县公安局副局长、县委书记等人也同样遭到了被贴小字报的命运。根据小字报内容,警方将目标锁定为曾经对刘冬香办案结果不服或对政府不满的人群,先后采取了蹲点守候、通报协查、奖励举报等方式进行侦查,但收效甚微,狡猾的犯罪分子似乎总能掌握专案组的动向,每次都能逃过侦查,小字报照贴不误。正当侦查工作陷入僵局时,一名从北京移送回蓝山县公安局的犯罪嫌疑人使侦查工作有了质的突破。

  二

  这个人叫邝允村,男,系蓝山县所城镇良村8组农民。

  1999年,邝允村的长女邝小嫦在蓝山县竹管寺镇成、黄两姓械斗事件中被无辜炮击致死,因不满赔偿要求,邝允村经常与其妻子李兰对各级政府纠缠不休并反复上访。

  2003年3月7日,邝允村伙同另一名上访老户黄金菊,乘全国“两会”之机,在北京火车站附近,非法向一境外人员秘密出卖其所拼凑的有关蓝山县政治、社会生活的情报资料时,被北京警方和国家安全机关当场抓获,并移送回湖南。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经过审讯,公安民警发现,邝允村正是轰动蓝山县的“小字报”事件的制造者之一。

  邝允村供述:“小字报是我、曾德文和一个姓田的三个人一起策划的,主要由田某策划,我和德文负责贴。刚开始小字报是曾德文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复印的。”

  曾德文,男,蓝山县成木洞村人,1989年9月因严重违反组织纪律,被原单位除名离岗后,以测看风水和巫医撞骗为业。根据邝允村的交代,蓝山县公安民警迅速将其抓获归案。

  经过审讯,曾德文交代了作案过程:“邝允村的妻子李兰被抓以后就开始策划了,主要策划是一个姓田的,我只负责打印,第一份小字报是我写的。我自己觉得写得太土了,姓田的说土好,就要这么土才能表现出是老百姓的话。”

  姓田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起初,邝允村、曾德文闪烁其辞。然而,经过政策攻心,邝允村供称姓田的就是县公安局的田阳和!审讯民警瞠目结舌,田阳和是蓝山县公安局的一名老民警,邝允村的供词在蓝山县公安局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

  蓝山县公安局一名民警说:“我们根本没有怀疑是内部人,因为我们这行首先要相信自己内部人员,结果出人意料,当时对我们来说,只有一个词来形容,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邝允村的供词究竟是不是真的呢?会不会又是他为报复公安机关再次污蔑公安民警呢?专案组民警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先后对邝、曾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家进行了搜查。然而,随着案件事实的逐步查明,邝允村的供词得到了证实——老民警田阳和就是这起罕见诽谤案的主要案犯!

  田阳和:52岁,蓝山县公安局民警,二级警督。曾在“三项教育”活动中被评为“后进民警”。2003年4月2号被“两规”,4月12号因涉嫌诽谤罪被逮捕。

  后经查明,在这起令人发指的诽谤案件中,田阳和负责策划、拟稿;曾德文负责打印;邝允村及其女婿陈学新负责张贴。他们一共捏造了以刘冬香、吴建伍等为诽谤对象的小字报共十多种,在蓝山县境内广为散发,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而这个诽谤团伙被挖掘出来以后,整个蓝山县都为之震惊!

  如果说邝允村和曾德文是由于对政府不满产生诽谤动机的,那么,田阳和,这样一位在公安岗位上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民警,又是怎样和这些人走到一起的呢?他和刘冬香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呢?为什么他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攻击自己的同事和领导呢?

  三

  事情还得追溯到1995年,刘冬香调入蓝山县公安局预审股当内勤,当时田阳和任预审股股长。那时,刘冬香聪明好学,3个月的时间,便参与侦破了一起大案,深得领导信任,而她和田阳和的第一次“不愉快”完全来自一次案件的讨论。

  刘冬香:“有一次在案情讨论会上,只有我提出了和他不一样的意见,后来散会了,他就找到我说,我办案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我当时就感觉到了他心胸比较窄,后来和他有关的事我一般都不说。”

  从此以后,刘冬香极力收敛自己的锋芒,只是努力工作。然而,刘冬香不断证实自己的办案能力时,在田阳和的眼中却是她在不断地挑战他的权威。

  刘冬香:“原来有一个案件在田阳和手里好几年,一直都没有破,成了一个悬案,当时田阳和说,天王老子都破不了这个案子,后来领导信任我,就叫田阳和将案子交给我,结果我经过多方调查和努力,将案子破了。”

  田阳和压在手中的是一起人命案。一名叫雷勇的青年人究竟是被人打死还是自己跌倒致死,在田阳和手中3年没有结果。领导交办给刘冬香后,她毅然不顾田阳和的面子,秉公执法,通过反复调查,收集有关证据,最后认定受害者雷勇是被打死而不是自己跌倒致死的,案犯郑建兵、李运文依法受到了制裁。

  悬案破了,作为上级的田阳和并没有感到欣慰,反而觉得刘冬香的能力对自己构成了一种压力,于是他开始对这位下属冷嘲热讽。1998年,公安部要求侦审合一,也就是预审与刑侦大队合为一体,蓝山县公安局面临人事变动。田阳和担心自己会失去原有预审股长的职务,有一天他对刘冬香说,你工作确实不错,预审股长你也当得到,但要等我退休以后。然而,与田阳和期望相反的是刘冬香被组织任命为预审中队长,两人的矛盾骤然升级。

  刘冬香:“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开始阻碍我办案。我办案他就去当事人那里做反面工作。”

  工作上不同的原则和岗位的升迁变动,使田阳和对刘冬香产生了强烈不满。然而,他不满的人中还有一位,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县公安局副局长吴建伍。

  田阳和:“吴建伍是个什么人啊,百姓都说他是个小林彪。”

  2002年,刘冬香办理了一起诬告陷害案,正是这起案件,不仅使案件当事人对刘冬香怀恨在心,也使蓝山县公安局副局长吴建伍成为田阳和、邝允村、曾德文的眼中钉。

  刘冬香:“邝允村的妻子李兰诬告陷害我们吴局长什么杀人、抢劫、盗窃这些罪名,后来经过组织查证以后没有这些个事情,但李兰的诬告对吴局长的名誉造成很大影响,我们立案侦查,这个案件是我经手办的。其实,我知道李兰是我们县有名的上访户,我清楚办这个案子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样。”

  邝允村的妻子李兰因犯诬陷罪被判刑,邝允村一家对刘冬香和吴建伍怀恨在心到情有可原,那么,身为警察的田阳和又是怎么和邝允村、曾德文这样的人走到一起的呢?

  田阳和:“邝允村的儿子以前被人家打伤过,我和他是在处理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认识的,认识后他女儿被人炸死,没有抓到凶手,邝允村经常就法律上的问题向我请教,联系也多了起来,而邝允村又与曾德文认识,我是通过他认识曾德文的。”

  田阳和之所以和邝、曾等人为伍,更与其为人有着极大的关联。在蓝山县公安局民警的心目中,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该局一位年轻民警是这样评价他的:“田阳和50多岁了,从事工作时间长一点,是以为自己很有本事的那种人,但心胸又狭窄,在没有受到组织重用时,以为自己本事没有发挥的地方,就对领导不满。”

  刘冬香:“田阳和这个人平常最大的特点就是心胸狭窄,1997年他掉了一次枪,后来找回了,这样的事组织和领导批评是应该的,但他因此对组织和领导有很大的意见,后来他就去联结社会上对公安机关有意见的人,就从那时开始跟这些人走到一起了。”

  就这样,几个对刘冬香等人充满仇恨,对社会、政府不满的人在蓝山县掀起了史无前例的“诽谤瘟疫”,共同走向了犯罪的道路。

  四

  经指定管辖,田阳和等诽谤案,由邻近的道县人民法院审理。2003年11月13日,经过公开开庭审理,湖南省道县人民法院对这起诽谤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田阳和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被告人邝允村、曾德文、陈学新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十个月和八个月。四被告人不服提出上诉,其中田阳和的上诉理由为“本案属告诉才处理的案件,适用公诉程序违法和认定犯罪的主要证据不足”。2004年2月26日,湖南省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审理查明,被告人田阳和、邝允村、曾德文、陈学新等以损害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为目的,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进行诽谤,诽谤时间长、人数多、范围广、扩散面大,不仅严重损毁了领导干部和公安民警的形象,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严重危害了蓝山县的社会秩序,四被告人的诽谤行为属严重危害社会秩序的行为,应启动公诉程序。终审判决除邝允村的量刑从一审中的一年半改为一年外,其余均维持原判。

  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肖达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田阳和在这个案件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而且他的身份也不一样。从作案过程来看,曾德文起到很具体的作用,一些小字报具体操作、写作、打印都是曾德文策划。邝允村在作案过程中只散发了传单、张贴了传单,但他认罪态度不好,一审把他的量刑放在了第二位,我们二审是根据他的客观行为考虑的。”

  至此,这起诽谤案终于结束了,不止刘冬香,其他受害人、整个公安局甚至全蓝山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想到田阳和由一名公安民警变成罪犯的整个过程,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在记者的采访中,当地的群众主动找到我们,表示对田阳和的憎恶:“田阳和的所作所为,真是不可思议,他对受害者的心理打击太大了,这个人真的是丧心病狂,太可耻了。”

  蓝山县公安局一民警至今难以置信:“这样一个老公安民警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心胸狭窄到去诽谤诬陷他人,是个小人,公安内部的小人。”

  虽然田阳和、邝允村等人全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虽然自己的清白得到了证实,但是,对于刘冬香来说,无辜的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

  刘冬香:“小字报以后,我家庭都分裂了、崩溃了,对我打击确实很大,一是名誉上遭到无以言表的损害,二是在这一过程中我的家庭破裂了,现在虽然是已经给我恢复了名誉,但是我的家没有了。”

  经历了诽谤事件后,刘冬香独自带着女儿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如今的她虽然仍是蓝山县城北派出所的所长,但是面对这份给了她无限荣耀与骄傲的事业,她的心情却十分复杂:因为无私办案她得罪了邝允村、陈学新;为了工作原则她得罪了田阳和,成了他们的诽谤对象。现在她虽然最终捍卫了自己的名誉,却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记者见到了蓝山县公安局一份关于推荐刘冬香参评“全市十大杰出民警”的先进事迹材料,其中的第二段是这样介绍刘冬香的——

  “刘冬香同志是一位思想品德高尚、政治素质过硬、业务精湛、爱岗敬业的好民警。在17年的从警生涯中,她用辛勤的汗水留下一串串闪光的足迹,1995年以来连续8年被评为县先进个人,8次受到县政府嘉奖,2次被评为县优秀共产党员,还被市公安局记三等功2次,2002年度被市委、市政府授予政法先进个人。特别是2002年来,她在遭受以个别公安败类为首的犯罪分子的疯狂侮辱诽谤,人身攻击,以致造成家庭破裂,经受常人难以承受的身心打击的情况下,舍小家为大家,用坚强的意志在平凡的民警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业绩,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共办理刑事案件340起,逮捕400多人,通过深挖又破获刑事案件17件,其中重刑案12起,并做到办案合格率达100%。”

  真心希望刘冬香能够从此永远摆脱诽谤阴霾,继续生命中的事业。(人民法院报 梁建军 吴一非 盘树高)(来源:中国法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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