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们一辈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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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20日06:33 天府早报 | |||||||||
14岁的孩子说出不该说的话:爸爸妈妈,我好想死 在同龄人的欢笑声中,他一坐就是一上午 7月19日,土桥大街到土桥村10组的住处,磕磕碰碰走过10多米炭渣路,顾母将儿子扶进小院;此时,顾勇伸向空中的双臂没有惊惶的颤抖;午后的阳光炙热难挡,“太阳有点大
46天前,14岁的顾勇开始重新认识世界。因为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跑过熟悉的马路,不能和小伙伴戏耍打闹,他只能呆坐在10平方米的小屋,向家人发出求助的声音。 上午9时,父母回家做饭叫他起床,顾勇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摸索着来到放脸盆的“老地方”洗脸;洗完脸,他挪向饭桌吃早饭,菜要家人帮他夹到碗里;吃完饭,他开始一上午的呆坐,自己的床坐烦了,就挪到里屋的床去坐;午饭后,睡觉或听电视成了每天的“二选一”活动。有时候,他会靠着窗户细听院子里小孩玩耍打闹的声音,听到心痒难耐,他就用拳头锤打床铺,小屋里回荡起“咚咚”的闷响。 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顾勇努力学习生活自理,比如洗澡,由家人打好水,领他到浴室,剩下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完成,“我还从来没把衣服穿反过呢!”没人的时候,他情愿坐着下楼梯,摸着墙壁找路,坚决不要拐杖来“还原生活”,因为“突然就看不见了,害怕别人笑话”。现在他的额头还鼓着几个青包,那是他在床头、墙上撞的。 这一切让他非常不习惯,端午节那天他第一次为看不见哭泣。“爸爸妈妈,你们好辛苦,我不想拖累你们,现在却是这样,我对不起你们,我好想死……”顾勇拉住母亲的手,哭泣着说出一个14岁孩子不应该说的话;“我恨那些医生,恨不得咬他们几口,如果我再也看不见了,我要恨他们一辈子!” 再去一次铁路,他失去了心中的乐园 土桥大街2公里外有座铁路桥,两个月前,顾勇去铁路边玩耍过一次,那里是他心中的乐园。“走铁路、吹风、找鹅卵石、看火车,好耍得很哦!”尽管是回忆,他却按捺不住喜悦。 “我还想去一次。”妈妈答应了他的请求,扶着他上路。到了桥下,他说:左边的桥墩是个斜坡;右边是不能上的,因为已经长草了……我以前30秒钟就可以从斜坡冲上桥!“小心脚下。”妈妈的提醒让他回到现实。“现在我只好慢慢爬石梯了。” 妈妈最后扶了一把,他爬完了楼梯,来到铁轨上,“如果还是一个人来这,火车来了就可怕了。”脚下,他曾经最爱的细碎卵石如今成了羁绊,他努力地跨过铁轨时,几次险些跌倒。突然他甩开妈妈的手,张开“翅膀”,一步一步,试探着跨越曾经很熟悉的铁路石梁。不到10分钟,太阳的灼烤和步履维艰让他“败下阵来”,他有点失望和恼怒:“以前还没发现,咋个铁路修那么多道道,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太难走了。” 希望以后上盲校学手艺,赚了钱供妹妹读书 不能读书了,这是好学的顾勇最大的遗憾,但他也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定要把妹妹“供”出来。他用攒下的两元钱买了个塑料钱包,说等钱装满后,就给妹妹买键盘学电脑。 左眼失明前,顾勇每天同妹妹一起走过那段机耕道去学校。辍学后,他就天天为妹妹读书攒钱。爸爸喝过的酒瓶、幺舅的旧烟盒,他都收集起来拿去卖废品,所有的收入都储进了那个钱包。“今年春节,我还给了妹妹15元压岁钱。”顾勇用双手摸着已破旧的钱包,心中充满希望,“我会攒够钱的。”顾勇说,“妹妹可是他们班上的前三名呢!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上盲校,学手艺,赚了钱供妹妹读书。” 顾勇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我长大还要娶媳妇哩”! 黑暗中的孩子·童年纪事 小溪小桥捉虾上学 3岁那年的一场病,让顾勇的左眼失明了,他开始习惯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用一只眼睛看世界的顾勇仍有一个金色的童年,他的家在宜宾南溪县的一个小村庄,有条清澈的小溪从门口流过,小溪上横跨着一座小桥,这里是顾勇和小伙伴们最爱的地方。每到夏天,他们就会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跳到溪中,抓起泥巴捏坨坨砌堡垒,还移开一个个鹅卵石,用自制的竹篓捉龙虾。“我每次都会捉到十多只龙虾。”回忆起能看见花红叶绿的“光明时刻”,顾勇的脸上露出笑意。 家门外是起伏的山丘,一条约5米宽的机耕道直通学校,这是顾勇上小学的路。每天,他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后和同学们下军棋、打乒乓……童年的很多往事,现在竟成了他在黑暗中慢慢品味的幸福和苦涩。 13岁那年,读完小学的顾勇没有再继续读书,他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小自己3岁多的妹妹。“一方面因为孩子眼睛的原因,一方面因为家里实在穷。”顾勇妈爱怜地拉着儿子的手,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只眼睛瞎了,但我还有一只眼睛。顾勇的个性很独特,学习成绩一直是仙临小学的前十名。“我30分钟就可写完作文,而且从不检查。”顾勇有些自豪,说起读书的点点滴滴,他不让妈妈插嘴,还不断纠正妈妈的口误。自信,这孩子一点也不缺。“因为眼疾,从小没少受同伴欺侮,”妈妈说,“这让儿子性格很独立。”顾勇还喜欢讲笑话,他的开朗多少冲淡了些黑暗的浓度。 黑暗中的孩子·妹妹的话长大了我要照顾哥哥 11岁的小妹妹顾冬梅拿来冰激凌,把小勺子放到哥哥手上,自己又拿了一个,守在哥哥身边笑嘻嘻地吃。顾勇舀得很慢,一边吃一边注意听旁边的声响,吃了几口,他停下来将冰激凌递给妹妹:“现在不想吃东西,妹妹你自己出去耍,我没得事。”正值下午,应该是暑假里孩子们玩耍的黄金时段,他实在不想妹妹留在家里陪他。顾冬梅却依旧笑嘻嘻地坐在床边,吃完冰激凌,又捧起哥哥过去的日记本,唱里面记下的歌:“军港的夜啊,静悄悄……”顾勇侧耳细听,还让妹妹拿来纸笔,要写字给妹妹看。“虽然我看不见,但还是可以跟着感觉走的!”接着他很有信心地写家里每个人的名字,写完一个,顾冬梅就念一个。 妹妹顾冬梅在知道哥哥双目失明那天,“哇”的一声哭了;一放暑假,她便从宜宾来到成都陪大哥;这个月开始,她每天都要给哥哥读一篇格林童话,“长大了我还要照顾哥哥呢。”活泼漂亮的小姑娘在屋里跑上跑下,脆亮的童音让人心情特别舒展。 黑暗中的孩子·邻居旁白 面对顾勇的遭遇,暂住地的邻居唏嘘不已,除了对他的同情外,更是对医院表示气愤。邻居一大妈说,这孩子没失明前特别好动,与小伙伴们的关系非常好。而且最喜欢帮大人做家务,炒菜、洗衣,样样都会,“可惜了!”自失明后,大家很少见到他出门。 素描盲童 色彩、光影、容颜……一起在他的右眼中沉重谢幕。6月2日,世界只剩下耳边的音符忽远忽近;告别乐园的第46天,他开始用14岁少年特有心情来习惯孤独。 因为双眼失明引起肌肉萎缩,顾勇的脸部有些变形。他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黑暗将他严严实实地裹着,他无法挣脱,但分明感到了黑暗的可怕,他的左手紧张地捏着右手,抬头望着天花板,脸上是一个小男孩的无助与凄惶。 本组稿件联合署名早报记者杨丹代琦李庆摄影蒙明国向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