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市委书记自杀“余”波未了(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22日15:01 南方周末

　　余小平(左一)自杀的真正原因目前还没有完全令人信服的解释　胡冠华／摄

　　本报记者　成功　张立

　　实习生　陶达嫔

　　7月上旬，江西省纪检委向新闻界通报，去年8月26日在家中自杀身亡的上饶市原市委书记余小平因严重违纪被“双开”：开除公职和开除党籍。

　　至此，沉寂近一年之久的余小平自缢身亡案，又被这份“姗姗来迟”的通报从人们尘封的记忆里“打捞”出来。

　　该通报历数余小平的“三大违纪事实”：其一，“道德品质败坏，嫖宿卖淫女”，余小平在江西春来集团董事长黄春发(在逃)安排下，以嫖资200元“买春”；其二，“生活作风糜烂”，花费10万余元包养小情妇；其三，“以权谋私”，为儿子评省级三好学生和保送上大学徇私舞弊。

　　省纪委通报最后将余小平的自杀定性为，余小平身为党员领导干部，其所作所为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最终自绝于党和人民”。

　　除了以上三点事实以外，通报还提到其经济问题，但“因重要涉案人员黄春发尚未归案，待黄春发归案后则做深入调查”。

　　余小平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走上黄泉不归路，其自杀的动机又是什么？等待一年之后的公众，对余的“自杀报告”依然打上个大大的问号。

　　余小平的最后几小时

　　2003年8月25日下午6点多，余小平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来到上饶市出入境检验检疫局食堂吃晚饭。

　　自从2001年12月余小平调任上饶市工作以来，他就住在上饶市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宿舍楼里。这是一栋6层高的花园式单体楼，余的家在3楼右边一个单元。

　　据知情人士透露，余小平用餐后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径直走出食堂，习惯地来到食堂对面的信江江边，这是他每天饭后都要散步的地方。

　　晚上7点多钟，余小平又回到信江对岸的市委办公室继续办公，批阅了几份未处理的文件，交办下属一些待办事宜。

　　晚上10点50分许，余小平从办公室步行走回家，门卫师傅周元林在大院铁门口已经等了五六分钟，因为平日这个时候，余书记早已是回到家了。周的老伴是检疫局食堂惟一的师傅。

　　周元林很远看见余书记有些疲惫，便快步走上前去拉开大铁门，“余书记，下班了？”

　　“嗯，休息了。”余小平笑了笑。

　　“哐”，门卫师傅锁上大铁门。

　　“砰”，余小平关上防盗门。晚上11点20分左右，余小平给在北京理工大学读书的儿子通了一次电话。11点30分左右，余小平又拨通了爱人朱晓梅的单位负责人教育局盛局长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请盛局以后多帮忙照顾小朱”。

　　大概到夜里11点40分左右，周元林看到对面书记家灯灭了后，他也关了自家的灯，上床休息。

　　26日一大早，余小平的司机周培武来到食堂，和周元林打了声招呼，“书记来喝稀饭了吗？”

　　“还没有来哟。”周元林的老伴应声回答。

　　周培武曾经当过市公安局的警察，因此又被当地市民称为“书记的贴身保镖”。周围居民称周培武和余的关系，“比余小平的爱人和余的关系还近”。“小周是有余书记家房门钥匙的。”门卫周元林说。

　　周培武端着早点来到余小平住的3楼，打开大门后，把早点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随声喊一下“书记，喝稀饭了”。周没听见书记回话，便拐弯走进余小平每天早上锻炼身体的房间。

　　“刚进去看到书记的脚是半悬着的，我以为是在拉‘引体向上’，没太在意，就转身晃悠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周培武发现书记还是悬着，“我感觉有些不对头了，转过身子到书记前面，发现书记的脖子套在铜丝电线上，地上还有半瓶没有喝完的安眠药。手指靠近鼻子发现，没有气了！”周培武在原地呆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书记上吊自尽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市委报警。上午8点许，检疫局住宅楼前面停满了各种小车，四五十个当地市委、市局干部聚集在楼下。住宅楼大铁门被关闭，检疫局大门禁止外人入内。

　　一直到下午5点左右，聚集了一天的车和人开始有些骚动，周元林看到，楼道里抬出一个人，用白布蒙着脸，只剩头发露在外面。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书记自杀了”。

　　自杀之谜

　　目前对于余小平自杀的解释，江西省纪委通报显示，余小平因“嫖娼买春、包养情妇”等败露而“自绝于党和人民”。

　　但外界舆论普遍认为，对于一个“地级市书记”的生活作风问题，余小平还没有要到自杀的地步。

　　据上饶市检察院一位曾协助中纪委调查组的检察官说，余小平自杀后，当时传得最厉害的一种说法是余因为牵涉一宗命案，才闹出这件事。

　　余小平在樟树时认识一名来自四川的情人，该女怀上余的孩子后，威逼余小平离婚，并要求与其结婚。余小平为了摆脱纠缠，就请黄春发“做做工作”，不想黄春发派人把这个女的给干掉了。此后，该女家属到处上访，终于把这个事情给捅开了，黄春发因怕受到牵连而逃跑。

　　包养情妇已是余小平的“惯常行为”，根据江西省纪委的通报，余小平与其小学老师之女保持情人关系，不断送去巨额财、物，并把这个只有中专学历的女人调至南昌教委系统工作，享受副处级待遇。

　　据媒体报道，在余自杀前，中纪委曾以调研名义赴上饶对其进行调查。随后，江西省委常委会决定将余小平调离上饶，景德镇市委书记姚亚平接任其职，同时决定对余立案侦查。余自杀前一天，省委某领导还亲赴上饶，找余单独谈话。

　　在余小平自杀事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就是黄春发。

　　黄春发，福建南安人，1990年后出外经商，先是在湖南搞煤炭贸易，后来转到江西发展。

　　黄春发在当时宜春市某领导引见下，结识了余小平，此后两人交往甚欢，甚至最后发展到黄春发为余安排“买春嫖娼”的地步。

　　黄春发在江西的投资始于宜春，他本来做的是石料生意，后来在大京九加油城项目上发迹。

　　在余小平的支持下，黄迅速聚敛财富，并成立春来集团，范围涉及房地产开发、物业管理、纸箱生产销售、广告策划、饮食住宿、成品油销售等业务。

　　据农业银行樟树支行一位内部人士介绍，余小平在樟树任市委书记期间，要求“各家银行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向黄春发的春来集团贷款”，“当时各大银行都贷了款，我们农行贷了99万，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收回来。”

　　其中贷得最多的是樟树城市和农村信用社，“一下贷了几千万”，余小平出事后，当时的信用社副主任付文华东窗事发，被判了3年，监外执行。

　　和大多数问题官员一样，余小平戴着“双重面具”。

　　一次全市大会上，余小平在谈到原上饶市领导王兴豹、吴祖国等被双规时，表示非常痛心，对大家赠言：“别人是不能打倒你的，只有你自己打倒自己”。

　　此后，余小平还在多个公共场合下强调，广大领导干部不要和企业主拉拉扯扯，“他们都是别有用心的，这里给你送钱，背后给你记录在案。”他希望“在座的地级干部一个都不要出问题，县级干部尽可能少出问题”。

　　目前导致余小平自杀原因，存在着“生活作风说”、“命案说”，以及牵涉到黄春发的经济问题等多种因素。

　　江西省纪委有关人士接受记者采访解释说，在中纪委领导下和省纪委等部门配合下，目前我们对余小平的调查，作出处理决定是“客观、权威的”。至于余小平的经济问题，因重要涉案人黄春发在逃，公安机关仍在调查。

　　但据福建媒体报道，到目前为止，在黄春发的老家，尚未接到江西警方的协查通报。福建省南安市刑警大队的有关人士也证实，目前尚未接到江西方面有关协助调查的通报。

　　“余”波未了

　　余小平的自杀对于上饶乃至江西的政坛来说，不亚于一次地震，而在余之前的上饶市委书记王兴豹也因犯事而身陷囹圄。

　　而在余自杀的第三天，景德镇原市委书记姚亚平就被调到上饶，走马上任成为上饶市委书记。

　　余小平自杀后，有媒体报道说，余曾留下一份遗书，如果公布余的遗书，肯定有助于我们探求和理解余自杀的幕后真相。但本报记者联系有关部门时，他们表示“不知道‘遗书’一事”，所以也出示不了。

　　余小平的自杀也造成“上饶之窗”网站的空前繁荣，访问量也急剧上升。该网站由上饶市委宣传部主办和管理，其中有一个著名的时政论坛“献策建言”，论坛中关于余小平自杀的评论和文章长篇累牍，人气极旺。

　　上饶市市民以及一些知情人士纷纷在该论坛发表言论，很多人认为目前公布的余小平自杀是因为“嫖宿卖淫女”、“长期包养情妇”、“违规保送儿子上大学”，这3个问题难以构成余自杀的“内因”。

　　面对外界的种种质疑和迷惑，上饶市委宣传部一位姓范的官员解释说，对于市里干部来说，省纪委对余小平的通报还是比较能够接受的。

　　而当记者要求采访上饶市委宣传部部长熊华良时，他表示“他的解释不会超过省纪委的通报，没有见的必要”。

　　也许是中国传统中存在一种“宽恕死者”的文化情结，这也使得廓清余小平自杀真相变得尤为艰难。在采访中，许多上饶市、宜春市的政府官员都“好心奉劝”记者说，余书记人都死了，不要再追查他过去的事，“你就是查出来真相，又有什么作用？”“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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