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林一笑

　　金万双，一个不幸而又幸运的女孩。在她十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因病撒手而去。缺乏母爱的日子过了九年，不幸再一次降临在她这个贫寒的家。在温州一建筑工地打工的父亲被打桩机上的电动机砸成了重伤，瘫痪在床。从此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她这个年仅九岁的女童身上。就在日子过得举步维艰时，社会上很多素不相识的人给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在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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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帮助下，她一边发奋图强认真读书，一边十年如一日地照顾自己的父亲，撑起整个家。

　　近日，这个女孩以较好的成绩考取了温州一所大学，她说，她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以回报社会。　她家唯一的电器是电风扇

　　瑞安市芳庄乡周湾村是个偏远的贫困小山村。即使在这样的小村庄，金万双家的房子与邻居相比，还是显得特别破旧。

　　近日，记者走访了金万双的家，还没走进她家的门，远远就看见她家门前横拉着的一条绳子，上面晾晒着二十多条的男式裤子和几块尿布。后来才知道金万双因为父亲长期卧床，大小便失禁，洗洗刷刷是她每天必须要做的家务。

　　家里，年仅19岁的金万双和她瘫痪在床十多年的父亲相依为命。一台破旧电风扇是她家唯一的电器，风扇卖力地转动吹出的风还是难以抵挡夏日的炙热。

　　万双不在家，她的父亲金献新吃力地告诉记者，孩子暑期到村里的一家工艺厂打工去了。他让人捎口信把金万双叫了回来。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万双显得比同龄人要矮小和瘦弱得多，十个手指上还分别缠绕着一圈胶布，“上班时磨破了手指，这样粘着就不痛些。”她感觉这很平常。在村工艺厂，万双从早上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多，一天下来能拿二十来块钱。除了有好心人时不时地帮助她一点，暑期到村工艺厂打工成了金万双缓解经济压力的最好办法。这工一打就是四年。

　　她记忆里没有幸福的童年

　　在万双的记忆里，没有幸福的童年。母亲过早去世，她从小不知道何为母爱。而她的父亲也是外出四处打工，将年幼的万双托付给亲戚轮流照看。当同龄的孩子在父母怀抱里撒娇时，万双却只能瞪着双眼倚门盼望父亲的到来。她最快乐最期盼的就是父亲节假日回来时，总会倾其所有给她买一些好吃的零食和玩具，弥补对她亏欠的父爱。

　　然而就连这样的期盼也很快消失了。1995年的5月28日，这是个黑色的日子，黑色得让孩子无法忘记。当她如往常一样在伯父家里玩耍时，伯父一脸沉痛地回来了。他给小万双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她爸爸在工地上被打桩机上的电动机砸着了。腰椎骨三节骨折外露，以后腰部以下就完全没知觉不能动了，要一辈子瘫痪在床。

　　听到这个消息，万双愣了。父亲，可是这可怜孩子的天空中唯一的支柱呀。那一刻她知道，以后的生活将变得更加艰辛。三天后是六一国际儿童节，当其他小孩沉浸在节日的快乐中时，万双在家中迎来了重伤的爸爸。父亲回来后，盯着年幼的万双一直流眼泪，眼神里满是万双读不懂的绝望与哀伤。父亲的受伤仿佛是个分水岭，她从此提早告别了童年。此前还有父亲的呵护，可今后，这个家的重担就由她一个人挑了。　每天的擦洗起码要忙半小时　金献新瘫痪后，大小便不能自理，这时的万双已经上小学了，护理父亲的重担就全部压在万双的身上。为了不耽误上课的时间，她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到离家较远的一口井里打来水注满水缸。将水烧开后，要忍着刺鼻的臭气为父亲换尿布，擦拭身体、换药。父亲本是个壮汉，一百多斤重的体重，而万双身单力薄，力不从心无法翻动父亲的身体。金献新心疼女儿，虽然下半身已完全不能动弹，但他仍努力借着上半身的力气想翻动身体让女儿省力些。每天的擦洗起码要让她满头大汗忙上半个多小时。接着，她还要赶时间将换洗下来的一大堆脏衣裤洗净，晾晒好后，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就要开始做早餐，将父亲喂饱，自己再匆匆地吃几口往学校赶。哪怕这样辛苦，她一天功课也没拉下，而且成绩在班级里名列前茅。

　　冬天气温低，由于洗衣服的时候，手长时间在寒水中浸泡，又买不起护肤品，金万双稚嫩的双手裂出一道又一道深可见肉的豁口，不时渗出血丝。

　　躺在床上的金万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冬天有时大小便失禁了他也不吱声，宁可冰着自己，也不希望频繁的换洗加重女儿的负担。细心的万双一闻到异味总会及时给父亲换上干净的衣裤，哪怕再晚再冷都要帮父亲洗得清清爽爽，尽量使他舒服点。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影在刺骨的夜风中刷洗，金献新总是背过身去偷偷地擦泪。

　　金献新告诉记者：“阿双小时候个子矮，灶台高，灌开水时要站在小凳上才够得着，她的手好几次被开水烫伤，她不想让我知道，用黄酒稍稍擦一下就去上课了。”

　　听村里的人说，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万双去井台打水，水井较远，那条小路一到雨天或是冬天结冰时很滑很泥泞，前几年，经常看到她提着水往家里走时，因为路滑摔倒在地上，水也倒了个精光。孩子力气小，提不动整桶水，只能提半桶。要往返多次才能将家里的水缸倒满。谈到孩子的艰辛，金献新眼睛红了：“我很难受，没给孩子什么，还要拖累她。”

　　而更让年幼的万双发愁的是，父亲瘫痪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没有钱给父亲买药，也没有钱给父亲买点有营养的菜。由她当家，她就把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30元之内。这么多年了，她维持住了自己和父亲的温饱，却从来没去过菜市场，哪怕是过年过节，吃的米和菜也是自家种的或者左邻右舍送的。　考取大学后她要带上病父　金万双的自强和不幸引起社会热心人的关注。瑞安汀田72岁的老人张天蛟知道她的遭遇后，并不富裕的他每月给万双寄一百元的生活费。为了资助万双，张天蛟与老伴到瑞安一家收购废铁的市场里打工。

　　每逢中秋节、端午节，他都亲自到学校里看望万双。等万双有假期时，还将万双接到自己家里热情款待。“张爷爷和奶奶早就做好了一桌很丰盛的菜让我吃，让我补充营养。”提起张家，万双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万双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学费全部是由社会赞助的。从小学到初中，瑞安的育苗幼儿园包揽了她的全部费用。高一时，这根接力棒传到了瑞安市社会劳动保障局的手里。读高中时，她所在学校的全体师生马上她捐了二千多元钱，学校还给减免了学费。“帮助过我的有六十多人，远的有广西、山东、新疆等地。我连有些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们的恩情我都会铭记在心的。”如今，万双拿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正当她为几千元的学费发愁时，浙江邦赛鞋业有限公司又及时送来了一万元。穷人家的孩子也可以上大学去了！

　　可她最犯愁的还不是经济来源，她说自己可以边打工边上学。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长年卧床的父亲。在报考学校时，她就懂事地选择了离家最近的温州的一所高校。

　　万双说，下学期她将背上父亲一起到温州，准备在校外租间房给父亲。这样一来，既能读书，又能照顾病父。也正是出于这点考虑，万双拒绝了杭州、上海等地几所条件较好的学校。万双每天得洗很多衣服。从来没有因为苦而流泪

　　和记者谈了一会后，因为下午还要去打工，万双抓紧中午时间为父亲换洗。她的动作十分娴熟，怕弄痛了父亲，她总是轻手轻脚地细细擦拭。

　　虽然金献新卧床已经十年了，如今的他已不复当年强壮，但是他身上的皮肤却没有溃烂。一般像他这样常年卧床的人很容易得褥疮，他说这些都得归功于自己的女儿，经常换洗，按摩肌肉萎缩的地方，否则真不能想像。自从拿到了女儿的大学通知书，金献新一直将它放在自己的枕边，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经常用脸摩挲着通知书入睡。“到了初二时功课紧，都是我拖累了她，中考前成绩下降了，否则可以考一所更好的高中。”金献新很自责地说。

　　确实，万双从小到大拿的奖状贴满了她家的墙壁，那是令金献新最自豪的事。记者问万双：“吃这么苦，你一定流了很多泪吧？”谁知万双却摇了摇头说：“这些苦都不算什么。他是我的父亲，做为女儿，我应该做的。我从来没有因为受苦流泪。”

　　女儿上班走后，金献新告诉记者，他还是看到了女儿流泪的样子。那次是为了他。有一次，他忍受不了长期病痛的折磨痛不欲生地呻吟，甚至连死的念头都有了。而万双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可能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又心疼父亲，懂事后从不在父亲面前流泪的她，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手烫伤她没哭过，提水摔倒了她没哭过，成绩因为我退步了她也没哭过，但我的病痛却让女儿流泪了。”说到此处，金献新的表情有着常人读不懂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