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新小煤矿:利益与生命的博弈(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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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31日09:27 沈阳今报 | |||||||||||||
特派记者吕业辉/文记者姜猛/摄 【核心提示】 7月27日凌晨,阜新市海州区一小型私营煤矿发生瓦斯爆炸,共造成6人死亡。事故发生后,该矿矿主没有及时向有关部门进行汇报,并且有意瞒报事实真相。 本报记者在随后的调查中了解到,阜新地区的小型私营煤矿每年都要发生若干不同程度的各类事故,而死难者的数量每年都在百人左右。 在阜新矿区,人与大自然,利益与生命,同样都是挖掘与开采的关系。小型煤矿到底应不应该关闭?如何保证矿工们的生命?生存还是死亡,这的确是个问题。 中兴矿矿主分散尸体瞒天过海 昨天,辽宁省煤炭安全监察局阜新办事处(以下简称办事处)综合科的李长满主任向本报披露了中兴矿在此次瓦斯爆炸事故中瞒报事实的经过。 李主任对中兴矿矿主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本来是7月27日凌晨4点发生的爆炸,可是我们直到27日下午5点才得到消息!”李主任说,而且消息还是有人举报上来的。当工作人员赶到现场时,中兴矿的负责人还坚持说“两死两伤”。 李主任分析认为,可能是由于有两名矿工的遗体还没有找到,所以矿方才敢说成是“两死”。 7月28日清晨,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与阜新市某殡仪馆取得了联系,得知当天早上中兴矿确实送去了尸体,不过只在该殡仪馆卸下一具,其余的尸体被转移了! 获得这一重要线索后办事处立即向警方报案。经过调查,警方最终查明,此次中兴矿难共有6名矿工遇难。警方调查的同时,辽宁省煤炭安全监察局也立即派出了工作小组赶赴阜新介入调查。 李长满主任告诉记者,他们在阜新市所有煤矿都保留了他们的联系方式,遇到意外必须在第一时间内与办事处取得联系,否则,自行抢救很有可能发生新一轮瓦斯爆炸,灾难将进一步扩大。 对于中兴矿矿主的行为,李长满表示,矿主必须承担刑事责任,同时还将面临最高15万元的罚金。 根据调查,该矿这次瓦斯爆炸的原因是由于采空区发生自燃引起的,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据介绍,阜新地区共计有私营煤矿180余座,每年都有近百人在矿难中死亡。但同时李长满主任表示,煤矿出事了并不意味着它就没有开采的资质。所有生产的煤矿都具备各种完善的手续。只不过私营矿主的素质参差不齐,虽然都接受过培训,但在经营上依旧存在问题。“目前还没有成熟的条件将这些私营煤矿进行取缔,只有通过逐年提高生产和管理标准才能逐渐减少意外事故的发生。”李长满如是说。 两代人梦魇一次事故爷仨赔命 7月29日,阜新市东梁矿区。暴雨下了整整一天。东梁镇内一处简易的民房里,52岁的孔贵兰望着窗外的雨怔怔地发愣。 一个小时之前,孔贵兰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听到卖菜的人议论:“矿上又出事了……听说这次死了4个,还有两个尸体没有找到……” 孔贵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咯噔一下”,转身就往家走,差点将新买的干豆腐落在菜摊上。 孔贵兰的情绪很激动,“现在,只要听说谁家的矿出事了,就会想起自家的遭遇。”她说,她受到那次打击后,现在的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两年前,孔贵兰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同时在东梁地区的一家私营煤矿做矿工。孔的丈夫以前就是在阜新矿务局的煤矿里工作,2001年,东梁矿务局(属于阜新矿务局)破产后,丈夫没了收入。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继续在私营的矿上打工,同时追随他的还有两个不到30岁的儿子。 孔贵兰说,那时候她每天都为丈夫和儿子祈祷,期望他们平安。“只要是晚回家一分钟,我的心就会放不下。” 不过,孔贵兰一家人的不幸终于发生了,2002年,丈夫和儿子正在井下作业的时候,发生了瓦斯爆炸…… 雨下得很大,室外的温度急剧下降。孔贵兰用手不停地抹擦着玻璃上的寒气,“悲惨啊!一夜之间我和我的两个儿媳妇都成了寡妇!”孔贵兰近乎绝望的哭喊声让记者实在不忍心继续采访下去。 惨剧总上演一街妇女成了寡妇 东梁镇的沥青路面已经破碎不堪。一辆接一辆的重型货车摇摆着身躯从这里经过。路边的煤石被车轮碾得十分光滑,随处可见的煤场、煤堆被当地人视为繁华的标志。 7月29日下午3点半,一辆农用三轮车里挤满了下班的矿工,记者向其打听发生瓦斯爆炸的中兴煤矿,矿工们说,只听说出事儿了,但具体在什么方位他们不知道,这里的矿太多了,出事儿是经常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们在出事后的几天里,每到自己下井的时候都很“打怵”,但为了生活,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去“挣钱”。三轮车开走后记者看到,整个三轮车的后车厢用大块塑料布盖着,里面挤满了人。 马守业的工作间里到处都是电机、电线、螺丝刀之类的维修工具。 马守业告诉记者,他是专门负责给各个矿井维修电机、缆车等日常维护工作的,从1980年代中期至今已经有20年的历史了,他对东梁地区大大小小的60余家矿井可谓了如指掌。每家矿主叫什么名字,年产量有多少,他都清楚。 马守业说,东梁地区的私营小矿基本上都是四班倒,每个班固定都是十几个人。“所以出事儿了基本都是全军覆没。”这次出事儿的中兴矿一下子就死了6个人。 对于为何最初上报的只有“两死两伤”,马守业直言不讳:“责任大小谁不清楚啊!死亡3人以上的要报到省里,矿主们都会这么做(瞒报)。”只是这几年上面查得严了,瞒报的程度才有所减轻。 马守业告诉记者,在这里工作的矿工每月收入在1000元以上,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说收入还可以。 工人们有个习惯,下井的时候都互相选择平时熟悉的人一块干活,比如邻居啦,亲戚啦。就是出事儿后太惨了,有父子,有叔侄。 前些年村子里有一条街上的十来个矿工全死了,整条街就成了“寡妇街”。“你采访的孔贵兰就是这种情况。” 稳定利益圈矿主大赚矿工谋生 “一个煤矿如果顺利的话,一年赚个几百万不成问题,但现在矿上死个工人顶多能得到六七万元的赔偿,外地的工人赔得更少。”马说,矿主们都比较狡猾,执照上的名字根本不是真正的矿主,那些人只是个门面。 中兴矿真正的矿主姓张,而执照上的叫王奎(音),张某不但有煤矿,在阜新还有一个奶业集团。“总之,这些都是真正矿主们为了煤矿而留的后手。” 昨天,东梁镇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在非正式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东梁镇管辖的矿如果出现了事故,镇政府会立即组织人员对家属进行安抚。” 但是,这位工作人员同时也说,安抚时他们都单兵作战,尽量避免死者家属互相串联,以免事态扩大。并且根据家属们不同的表现即强硬程度赔偿不同的金额。“家属们之间也会互相防备着,谁也不清楚对方究竟得了多少钱。”他表示,经过多年的锻炼,他们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经验”。 当记者向马守业提出为何政府还允许这些小煤矿存在的问题时,马守业明显有些不高兴:“它们都关了,我到哪里去吃饭啊?记者同志,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报!” 马说,煤矿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2000多名矿工和他们的家庭要依靠煤矿生存。另外还有运输、餐饮。“就连矿工本身都会用三轮车装载工人,挣个车钱。”每个人在这里都有利益,只不过多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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