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编外城管”打死湖北摊贩(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31日09:29 汉网

　　7月20日，湖北孝感人李月明一家在广州市天河区员村摆地摊。在看到城管人员后，其妻子葛润兰将地摊卷起逃跑，4名身穿制服的男子在后追赶，李月明尾随。后来双方发生口角，大打出手，李月明死亡。

　　李月明的死因，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分局尚未公布结论，而目击者称：“李月明是被城管人员活活打死的。”

　　图为“7·20”事件的打斗现场。这里的住户不时谈起当时的情景。

　　［小贩之死］

　　四“城管人员”追赶死者妻子

　　员村新街12号居民楼底层商铺，是一家“广州金叶”连锁专卖店。

　　“那天的事就在我们店门口发生。”7月28日，广州金叶一职员说。

　　这名职员说，下午17时许，一辆牌照为粤A7A699的五十铃突然停在店门口，车身有“广州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支队”字样，随后有4名穿制服的男子陆续下车。与此同时，地摊的女主人收东西，往居民楼的楼梯口跑。

　　葛润兰摆的是一个出售女性饰品的临时地摊，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丈夫和12岁的儿子。

　　据葛润兰之妹葛云飞（化名）说，“姐夫在员村搞大卡车的清洁工作，当天没事就帮姐姐一起看摊。”

　　铁皮割到死者颈部

　　该居民楼共四层。

　　附近一位餐馆老板看到，四名穿制服的男子对女摊主紧追不舍，后面又有一名男子尾随。事后，他确认尾随的男子是李月明。

　　当时正在居民楼301房做钟点工的欧阳南风回忆，她听到有人在3楼与4楼间发生口角，就打开了房门，看见一男一女正与一穿制服的男子打斗。穿制服男子顺手操起过道旁的铁皮往后一挥，不巧割到男子的颈部，“马上有血喷出来”，欧阳南风说，那名穿制服男子于是回头往楼下跑。

　　住在4楼的一位目击者称，受伤男子喊了声“跑什么跑”，便动手去抽过道杂物堆里一根木棍，然后突然倒在了地上，血不断在流。

　　欧阳南风回忆，约两分钟后，受伤男子突然起身，抽出木棍跑下楼去。

　　死者流血过多身亡

　　17时30分，当地小区的保安员谭佩仪看到金叶连锁专卖店门前挤着许多人，就和一名巡警赶到现场。

　　“一个男子趴在地上已经动不得了。颈上有很多血，很惨。”小区保安谭佩仪说。

　　有人随即拨打了110和120。根据广州市第六人民医院的“院前抢救记录”，该院接电和出车的时间均为17时42分。“人未进医院就已经死了。”该院医务科的曹科长说。

　　此后不久，警察将4名穿制服的男子带走。

　　时至今日，员村各街道仍随处可见摆此类地摊的小贩，广东人称为“走鬼”。

　　打斗过程众说纷纭

　　记者采访时，当事人与目击者对当天发生的事情，表述略有差异。

　　记者未能采访到葛润兰。根据其妹妹葛云飞介绍，事发当日，她姐被追到四楼时已无路可逃，被其中一人堵住了去路。而另三人则在三楼楼道与李月明动手了，“从三楼打到一楼”。

　　但目击者欧阳南风的描述有所不同。据她介绍，当时是一男一女与一名穿制服的男子在三楼打斗。

　　尽管上述细节存在不同说法，但小区保安谭佩仪认为，李月明死于城管手下是毫无疑问的。

　　［凶手是谁］

　　目击者：死者被“城管”打死

　　李月明死亡案的认定结论，成为目前各方关注的焦点。

　　葛云飞认为，其姐夫是被“城管队员”打死的。记者采访的几位目击者，也一致认为“李月明是被‘城管队员’打死的”，显而易见的理由是，事发现场虽是双方对打，但死亡的是李月明，而穿城管制服的人员并没有伤亡。

　　宣传部表示不知情

　　“在调查结果尚未公布前，我们不能下这样的结论。”天河区委宣传部新闻科副科长吴剑萍说。

　　据知情人士透露，警方内部做出的一份通报称：“城管与李月明发生纠纷与斗殴，因李月明体力不支倒地身亡。”

　　记者就此求证天河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培楼。他表示不知情，“因为公安机关没有向我通报案情的义务”。

　　记者多次致电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分局，对方称所有对外采访均归口区委宣传部。

　　医院：颈动脉破裂失血致死

　　据医院出具的“院前抢救记录”，随行出车的陈竹生医生对李月明症状的描述是：“右面颈侧外动脉破裂，神态丧失，瞳孔散大固定。”但陈医生婉拒了记者提出的采访要求。

　　在记者获得的一份由医院和警方联合签署的记录单上，医院对李月明“致死的主要原因诊断”是：“失血性休克。”

　　葛云飞透露，目前李月明的遗体正放置在银河殡仪馆。

　　7月27日，李月明的弟弟从老家赶到广州，与葛云飞等人去看了李月明的遗体。

　　“哥的脖子右侧有个窟窿，我摸他的后脑，发现是扁平的。”他说。

　　四当事人被拘司法鉴定结果尚未公布

　　公安机关透露消息显示，7月29日，被拘留的四名当事人，已被逮捕。

　　知情者认为，这一信息实际已暗示事件的态势。相关部门对事件定性只是时间问题。

　　公安机关先前答复，7月29日给死者家属提供司法鉴定结果，但截至记者发稿时止，死者家属尚未收到该鉴定结果。

　　街道城管与正式城管

　　在7月20日的事发现场，李月明的家属扣压了一名穿制服男子的证件。根据葛云飞提供的复印件，该证件主人叫毛祖礼，为员村街道办事处城管科成员。

　　对于其他3名当事人的身份，员村街道办事处和公安机关均拒绝透露。

　　据广州城管系统一位人士介绍，此次与李月明发生打斗的人员，还不能纳入城管系统。理由是，广州各街道办事处一般设有城管科，但该科室成员既不是市支队派出机构，也无区县城管大队的编制，“只是街道办事处的内聘人员。”

　　越秀区城管大队一位队员透露，目前各城区街道办事处内设城管科，定编为5~6人。有些根据需要会聘请一些义务城管人员，主要协助街道城管员在重要地段进行监督管理。

　　据悉，广州市城管综合执法支队在各区设有执法大队，各大队下设执法中队，该部门的城管队员具有综合管理执法权。而街道办事处城管科属于各街道办管理，不具有执法权力，只能协助正规的执法队员进行城市管理。

　　［各方反应］

　　死者家属回避采访

　　死者李月明今年42岁，湖北孝感人。

　　据葛云飞介绍，李月明有多年在广州打工的经历。2003年年初，他举家迁入广州，“没想到所有希望换成这样的结果。”她说。

　　李月明死后的第二天，妻子葛润兰被天河区政府安排住进宾馆内，有专职人员24小时陪护。记者多次希望与葛润兰面谈，均遭阻拦。

　　自7月21日开始，死者家属回绝了当地媒体的采访。葛云飞解释说，主要是家属们对记者不信任。因为时至今日，虽有多名记者采访此事，但从未有人报道。

　　广州某媒体同行则透露，未报道的原因是相关部门的禁令。天河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培楼也告诉记者：“调查结果未出来之前，任何媒体介入都不妥当。”

　　另外，有关方面希望“内部处理”此事，这也是死者家属不愿出面接受采访的原因。

　　小贩们的愤怒

　　“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现在我们承受着巨大压力，希望别影响队员们的士气。”7月28日，员村街道办事处城管科一位人士说。

　　据悉，“7·20”事件已在全市城管范围进行了通报。

　　7月27日，记者在采访时看到，一辆城管面包车停在事发地不远处。车上下来9名城管队员。

　　“以前都是两三个，现在因为出了这件事，都是结伴同行。”临街一位商户告诉记者。

　　在李月明死后第2天，员村一些外来小贩自发组织起来，准备向政府部门抗议，希望严惩凶手。事实上，他们并不清楚街道办城管科人员与正式城管人员的区别，而一个不容回避的矛盾是：他们对城管执法作风的意见由来已久。他们认为城管有“野蛮执法”行为。

　　不过，此次抗议活动最终并未发生。《新京报》／罗昌平

　　游商管理宜疏不宜堵

　　7月20日，湖北人李月明惨死在异地他乡，本想在发达的大都市里通过劳动致富，不料被飞来“人”祸夺去宝贵的生命。李月明之死是否与城管有关，这需要等有关方面调查结果出来后才能得知。但是千千万万类似李月明这样小摊贩在城市中的遭遇，却反映出城市管理思维存在的问题。

　　在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许多进城农民及城市低收入者迫于生计，像李月明一样做起了“游商”，靠摆小摊谋生。不可否认，“游商”们的行为常会给城市交通等方面带来影响，所以对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管理和引导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目前对他们的一些管理方式已大大偏离以上原则。

　　城管执法部门的责任是纠正“游商”带来的市容和交通等问题，完全可以采取说服教育、文明驱赶等“柔性”方式。但在一些实际执法中，暴力的手段很多时候已成了执法惯性。

　　面对频繁使用“刚性”方式的城管执法人员，“游商”对于城管大都形成了一种对抗和不合作心态，由于缺乏相互的基本信任和理解，一些“游商”出于本能自觉不自觉地稍微会有反抗动作，但这在某些城管执法人员眼中往往变成了“暴力抗法”，最终甚至不惜动用武力伤人，酿成惨祸在所难免。

　　从更深层次上看，“李月明案”拷问了我们城市的管理理念———是应该以权力为本位，还是应该以管理为本位？城市的“形象”固然重要，但是如果维持这样的“形象”，必须以千千万万低收入者的生存艰难为代价，这样的“形象”显然是需要反思的。

　　要想避免更多的“李月明案”的重演，我们必须变“堵”为“疏”，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定位城市管理的本来职能，重新定位城管执法的界限和方式，更多地体现城市博大的胸怀，体现政府所承诺也必须履行的“以人为本”的原则。

　　特约评论员薛亚波（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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