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周健 实习记者 王治国编者按：

　　又一批国企掌门黯然解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忧伤的意味。

　　从80年代开始创业的企业家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也是转型时代的中国所特有的一个群体。他们把自己手中的企业由一个个小舢板变成大军舰的同时，自己也成了一个时代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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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当又一次时代转型日益逼近之时，这群英雄该如何给自己的角色定位，在企业特殊的产权结构中，他们又该如何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走，能带走什么，留，能得到什么，而无论最终他们怎样选择，都会给我们留下一个深长的意味，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们有选择的权利。

　　在漯河，1/3的政府财政和有关利税来自双汇。

　　在双汇，年届65岁的万隆正在抵达一个充斥着神话色彩的语境中：有许多人说，是他缔造了双汇。

　　7月23日，双汇举行“辉煌20年庆典大会”，万的长篇发言再次让人觉得，这次会议既是为双汇过去的发展作出总结，亦是为他本人的生命历程作出注解。

　　去年，双汇实现产值100亿元，在万的勾画中，双汇第二个100亿元的增加值将在今后两年实现。

　　万恐怕是想看到这一局面的出现。对于一个仍然踌躇满志的老人来说，有什么事情比那些实实在在的数字更令他激动？“万总今天很高兴”

　　西装、领带，一副黑边框眼镜；满脸平静，依然是不苟言笑。

　　但是，正如一位一直在现场陪同万的工作人员所说：“万总今天很高兴，那种精神头儿跟一个20岁小伙子结婚一样。”

　　这一天，漯河市体育场座无虚席。沿着市区长江路往西，一路上挂满横幅。不过，所有的标语以体育场主席台两旁的一副对联最为抢眼：“拼搏创新铸造辉煌二十年、继往开来建立国际大双汇。”

　　按照国家统计局刚刚公布的中国大型工业企业排序，双汇名列第77位。

　　这条适时性的消息足以令万隆感到振奋和欣慰。但是很显然，对于一个曾经“披荆斩棘”20年的企业家来说，这样的消息来得又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今天的万隆看上去依然有些宠辱不惊。

　　“20年前，我们是一个小型肉联厂，既无技术，又无品牌，濒临倒闭；如今，我们已成为中国第一个产销超百亿的大型食品企业、中国最大的肉类加工基地、河南省首批产销超百亿的企业。”谈及过去，万隆满腹感慨，“这期间，我们经历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考验；经历了90年代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国际市场突变的考验；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和国家治理通货膨胀、压缩信贷规模的考验；经历了新世纪中国加入WTO的考验；经历了去年‘非典’疫情的考验和今年原辅材料大幅度涨价的考验……”

　　一份近万字的讲稿，万隆足足念了半个多小时。其间，他不断地拿起湿巾擦拭额头的汗珠，甚至到后来，嗓音有些低沉下去。

　　当然，掌声不断。在这样一种仪式中，一个企业家的胸怀和胆识赢得了所有与会者的尊敬。

　　而且，“山不辞土成其高，海不辞水成其深”，这样一幅悬挂于体育场内的条幅，被人认为是万做人的“真实写照”。

　　一个无法被人忽略的细节是，一次，会议主持人在主持过程中提到万隆时，曾动情地喊道：“我们衷心祝愿万隆董事长身体健康！”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插曲”是，当双汇的一位东北经销商眼含热泪在主席台上讲述完和双汇的合作经历后，一位与会者曾私下里埋怨会议组织者：“怎么能让他的发言时间超过万总呢？”

　　会后的午宴热烈而隆重。万隆挨桌向每一位与会者敬酒，逢上不熟悉的，还要问一问名字。一位熟悉万待人接物风格的人士悄声说，很少见到“老人家”能够这样，“他是真心高兴啊”！“漯河离不开双汇”

　　“双汇集团是漯河经济的火车头。双汇为当地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漯河离不开双汇。双汇发展壮大的20年，也是漯河经济快速发展的20年。”

　　漯河市市长靳克文将一个企业与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描述得恰如其分。

　　今年2月底，在漯河市工业经济对外开放暨重点项目建设表彰大会上，双汇被授予“功勋企业”荣誉称号，集团掌门人万隆拿到了20万元的重奖。到了7月23日，喜讯再次传来——漯河市委市政府下文，第三次将其树立为“漯河市创业功臣”。

　　“万隆以一个优秀企业家的远见卓识，带领双汇集团创新争先，创造了近年来的发展奇迹，使其成为我国第一个年产销超百亿元的肉类加工企业。”漯河市有关方面这样一句评价，让人真实地估量万隆在双汇乃至在整个漯河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位置和分量。

　　“一个60多岁的老人本该在刀光剑影之后颐养天年，不料目前仍然戎马倥偬、壮心不已，令人感佩。”面对在众多经销商面前依然慷慨陈词的万隆，一位从山西特意赶来的双汇产品代理商发出了感叹。

　　头顶的头发已经稀疏，坚强的面容写满沧桑，万隆让人看到了他背后的苍茫岁月。“我最擅长的是杀猪，这辈子把猪杀好就行了。”每次面对记者的采访，他所说的这句话总是显得意味深长。

　　去年年底，“河南第二届十大财富人物”座谈会在郑州召开。与会者当中，思奇控股董事长汪远思感慨：和他一起开会的企业家是越来越少了，究其原因，就在于许多企业在市场大潮的冲击下或陨落，或衰败，企业的寿命实在太短了。这是一个企业家最为深沉的一种思索。当时，同在会场的万隆也在叹惋。

　　“我们无意将一个企业家在一个企业中所发挥的作用神化，但对于像双汇这样的企业，刚刚发展了20年，仍属创业型的企业，企业家也属创业型的企业家，双汇的各个方面都打上了万隆个人魅力和施政风格的烙印。所以，万隆本人能有如此高的名望，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省会郑州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企负责人这样对记者说。

　　绝对的权威，绝对的影响力，如果要将这样的评价用到万隆身上，也许他本人不太愿意接受，但是在双汇，“这却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情”。其原因也许很简单，“没有万隆这样的企业家，就没有双汇这样的企业”。

　　一定意义上，按当地一位业内人士的话说，“双汇是漯河的代名词，而万隆又是双汇的金字招牌”。“万总还要继续为双汇把舵”

　　“改革开放的20年，我们创造了100亿元的产销额，今年我们的销售收入可以达到160亿元，明年我们的产销额将超过200亿元，也就是说，第一个100亿元我们用了20年的时间，第二个100亿元，我们计划用两年时间完成。”

　　以高亢的嗓音对外公布以上“发展目标”，在与会者看来，万隆的“雄心壮志”体现在日常经营管理的每一个细节中，并不仅限于喊喊口号。根据双汇的规划，在今后20年，他们将着重于“做好以下三方面的工作”：实现生猪屠宰的规模化生产；继续全面推行“冷联生产，冷联运输，冷联销售，连锁经营”的运作方式；改变生猪散养，发展“工厂化、规模化、标准化”的养殖业。

　　没有人怀疑这样一种规划是万隆在后半辈子的真实心愿。他曾多次阐述：围绕“农”字做文章，围绕肉类加工上项目，走产业化发展道路，干自己熟悉的行业，把肉类加工这个行业做精、做深、做强，这是双汇成功的关键因素所在。现在，20年结束，又一个20年已开始，他的梦想也开始延伸。

　　“万总的身体很健康，他还要继续为双汇把舵。”在双汇采访，许多人都这样向记者谈起万隆——可以看出，这里面包含着一种衷心的祝愿。

　　如果要回顾过去，还有什么最值得万隆骄傲？按照他常常对外界宣称的，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其一，从1994年开始引进外资以来，10年中先后有6个国家和地区、10多家外商参与双汇投资，其中世界500强企业就有两家；其二，引进人才、培养人才、重用人才、重奖人才，一套完善的人才培养机制已经形成。

　　企业的盘子大了，对企业内在的管理制度和运营机制就提出更高的要求。外界曾不断质疑，在双汇这样的企业中，“大企业病”是不可避免的——机构臃肿，沟通不畅，效率低下，文化冲突，官僚主义的形式之下掩盖不住暗暗滋生、触目惊心的混乱。但万隆显然已极为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些，据双汇投资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冠军向记者介绍，目前双汇已着手建立矩阵式的管理架构，“在标准化基础上加强控制，加强纵向垂直管理，促进协调、提高效率”。

　　这实际上已改变了双汇原来的“金字塔式”的管理模式。曾经置于“塔尖”并“俯视苍穹”，而今脱却诸多烦琐事务“一心谋划企业发展战略”，万隆的角色转换历经20年，其间的艰辛与欢笑，恐怕都已经掩藏和淹没在他沉默的眼神中。

　　不过，在行动上，万隆依然选择了昂首向前。他真正老了吗？有谁能真正窥探到他真实的内心世界？“有几个人能接万隆的班啊”

　　走过沧桑岁月，65岁的万隆打量着双汇，尽管像一个国王那样拥有莫大的权威和声望，但他依然时时在强调：以人为本。

　　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一种超越了普通人的胸怀。诸多迹象表明，“辅佐”万隆打下双汇今天的“江山”的，还有一支团队。

　　“我们双汇走到今天，其实并不是完全靠一个人，靠的是体制创新和制度创新。”双汇集团销售部一位中层干部对记者说，“万总选拔了许多年轻人。双汇讲求执行力，集团内部有许多人都富有远见卓识。”

　　卧虎藏龙，这曾是一位肉制品行业的国企老总对双汇发出的浩叹。部分高管人员出走，从侧面促进双汇在激励机制和企业文化建设方面作出改善。万隆的考虑是：为缔造百年双汇，集团“将加快产权制度改革，使经营者成为企业的投资者，忠实的劳动者，真正成为企业的主人”。这实际上将“管理层持股”的目标和思路再一次书写于高高扬起的改制大旗上。

　　辉煌的时刻，也许是危机四伏的时刻；少数人对企业的控制力达到一定程度后，诸多问题也许要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暂时遮盖。

　　2004年7月23日，这是否意味着双汇的又一次跨越，是否意味着万隆正在为未来诸多目标的实现做着铺垫？那样一种背影和面容，其实昭示着一个“等”字。

　　但他在等什么？

　　是接班人吗？“有几个人能接万隆的班啊？双汇不敢轻易换领导，摊子太大。不过，他目前起用的都是年轻干部，谁最后能够胜出，目前还很难说。”来自漯河市几位普通市民的话，也许包含着最为质朴和简单的道理。

　　在喧嚣的会场上，万隆平和的目光掠过欢腾的人们，掠过他年轻的管理团队——38岁的双汇集团副总经理何科，40岁的双汇投资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冠军……20年前，他也曾经如此年轻。此刻，20年的成就就在眼前，他的心中，是功成名就的快慰，还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疲惫？而双汇这副愈来愈沉重的担子，还要在这位老人身上压多久？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让双汇和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一路走好，这是许多人心中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