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冉：在嘘声和掌声中长大

　　牢记梦想，自然生长， 绚丽绽放，有阳光到达的地方，就有生生不息的向往……

　　采访/本刊记者 陈敏

　　手上的报纸有则娱乐新闻 ：2004年6月6日，名导王晶的新作电视剧《小鱼儿和花无缺》在上海宣传，演员悉数登场。配图从左至右分别是谢霆锋、范冰冰、张卫健、袁泉...

...最右边露出四分之三面孔的女孩是李小冉，双眸低垂，笑容云淡风轻。

　　这四分之三，是明星的李小冉，是她扮演的各种角色，光芒四射，被人托举，高高在上。

　　另外隐藏的四分之一，是青年的李小冉，素面朝天，我行我素。八年的嘘声和掌声，锻炼出了她的钢筋铁骨。同时，纯善如初，如盛开的向阳花，享受纯粹生活。

　　声名鹊起总是别人的事儿

　　北京舞蹈学院的空气仿佛更甜蜜些，年轻明亮的脸庞，比春花还醉人。

　　夹在快乐的人流中，李小冉抱着胳膊，郁郁寡欢。刚刚在练功房，李小冉又跑神儿了，老师瞪着她，惋惜地问：“你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努力？”小冉也瞪着老师。清早5点半就围着操场跑圈儿，踢腿，再学一天古典舞专业课，谁喜欢？

　　小冉是当年北京舞蹈学院在北京地区录取的惟一学员。命运给她天赋，却不给她兴趣，14岁时，她曾要求退学，最终在老师的苦留和父亲的威吓下，不了了之。直到17岁毕业，进入东方歌舞团工作，自由才失而复得。

　　那两年，小冉随团各地演出，结交二三挚友，压抑感荡涤干净。幸福不过如此吧，在狭长的宿舍通道，一伙儿人把刚买回的四川火锅底料和各式配菜，煮成一锅美味，让香气与阳光互相缠绕；要不在阴凉宽阔的水房大摆桌椅，嘻嘻哈哈地打牌……

　　1996年，歌舞团开始裁员。老团长退了，老演员潦草告别，接着，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嫁到日本，一个去了俄罗斯。仿佛曲终人散，独独落下她，体味物是人非。回到宿舍，小冉心里寂寂的。不爱舞蹈，也要跳到不能跳为止？或者找个同事结婚，渐渐转向幕后工作？都是如此百无聊赖。

　　不如辞职！次日，小冉走进领导办公室，送上了简短的辞职信。对方说：“将来别后悔啊。”

　　“行！”她爽快地放弃从前，包括优厚月薪，只想改变预定结局。熟悉的小径，仿佛十年的舞蹈生涯，在大门边戛然而止。她不曾回望，脖子后仰，望望蓝天——大朵轻盈的云悠然游弋，行踪未定，如同她19岁的人生......

　　不可能再找父母索要生活费，经济压力水涨船高。小冉在家等了两个月，有位相熟的女导演打来电话：“有部电视剧《保镖》的小角色，你想试试吗？”

　　在东方歌舞团时，小冉曾经接拍过几则广告，出色的外形让戏约接踵而来，她一概推掉。自己根本没学过表演，而且习惯了简单生活，跻身娱乐圈，心里别扭。此刻，小冉却不假思索地一口应了。

　　《保镖》的外景地设在飞腾影视基地，剧组最好的化妆师和梳头师，专为女一号服务。小冉演女18号，总共才露过两面。就这点儿戏份，因为首次演戏，旁人冷淡，小冉也弄得手忙脚乱。闷在化妆间，小冉无意听到主角叶童和何家劲一集的片酬，绝对的天文数字！一贯骄傲的心，此刻觉出挫败感--罢了，先挣钱养活自己，所谓远大前程，不去想它！

　　小冉正式进军影视圈，疯狂接戏。从1997年到2000年，她从这个电视剧蹦到那部电影，几乎不得空闲，但是声名鹊起好像总是别人的事儿。刘德华曾回忆自己刚出道时的"偶像派"生活，拍片如同梦游："每一部电影我只要展示面孔，或者有型地站着，就完成了我的工作。"当时小冉也是，能笑能哭就有人捧场。也有不少报纸批评李小冉总接拍港台剧或者"滥戏"之类的，小冉以沉默应对。

　　我的生活我做主。沉默，总会爆发。

　　从水底往上游

　　2000年带着新的希望姗姗来了。

　　一天，以前的同事陈坤来找小冉，神秘兮兮地说给她引荐一个人。小冉素面朝天、毛衣牛仔地去了，见的却是赫赫有名的赵宝刚导演，心怦怦跳。告别时，小冉揣着新剧本《像雾像雨又像风》 (下文简称《像雾》)，脚步飘飘的。拍戏也有四年了，“安琪”能否真正成为她生命的天使？

　　当时的小冉对演戏并不上心，坦言它只占生命的百分之五。她看剧本，仅仅是看白纸黑字的剧情，从没想过文字隐藏的人性人情。在《像雾》的剧组，小冉甚至以贪玩儿出名。有次拍完戏离开片场，已经很晚，小冉还和朋友兴致勃勃地去“钱柜”唱歌，到凌晨5点累得东倒西歪，才赶回来化妆拍戏。

　　《像雾》播出后好评如潮，小冉的天使面孔赢得更多的fans，但是演技再遭质疑。

　　“‘安琪’是个很好的角色，是我没有努力，没有演好。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落下其他演员太多……自从那部戏之后，我觉得很多人看扁我。”本是随意的人，当发现随意被人理解成“自甘平庸”“不上进”，小冉觉得屈辱。水底是会让人窒息的，想要更多的自由，鱼儿就要往上游。

　　2001年小冉依旧接拍港台剧和其他剧本，有增无减共拍了100集：从古装剧《金蚕丝雨》到时装剧《爱在阳光灿烂时》，昏天黑地地拍，一年空余不过20天。

　　“批评的声音仍然挺多的，我不在乎。港台剧是商业操作，进程很快，一场戏两页纸贯通下来，爆发的情绪必须马上到位，没空细琢磨；久而久之演员会变得机械化，特夸张，但我不会，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剧组的同事都看得出：小冉用心了，努力了。

　　拍戏冬穿纱夏穿袄，雨淋雪浸、蚊叮虫咬，都是常有的事。古装戏尤其辛苦，有次小冉把假发、头饰都卸下之后，摄影师一提吃了一惊：足有七八斤呢，怎么顶得住？小冉笑笑说，演员和出租车司机都一样，必须能吃苦。再说喜欢这门，就不怕它苦！

　　表演经验和技巧也在日臻成熟。港台剧一般三部机器同时开机，一台全景，一台中景，一台拍摄演员特写，小冉逐渐地培养出对机位和灯光的直觉。哪天自己没戏，但某某台词不错，或者演技高超，小冉就待在监视器后面等着。拍完戏不再惦记着玩儿，小冉每天都去剪辑房，“这是学习的过程，能把自己的优劣认识得更清楚。”常常是一部戏拍完，小冉就跟剪辑师成了哥们儿。

　　拍摄古装戏《刺虎》时，小冉扮演年羹尧的发妻古秀兰，至今对那幕念念不忘。

　　丈夫金屋藏娇，后又犯下死罪，为免株连，他迫不得已给妻子写了休书。秀兰万念俱灰，撕掉休书。从青春娇媚到鬓泛霜华，20年情感只落得风雨飘零。种种无奈凄楚，都涌动在那中年妇人的胸口，小冉不存在了，只有古秀兰的泪，悲苦地一滴一滴掉出眼眶。

　　这一幕结束了，录音师还戴着耳机，恍惚地看着她……

　　小冉回来了，但好半天她都手脚发麻，牙根发麻，静静坐着，体会着无法言说的情绪。她开始为表演陶醉。生活在变化，安静的小冉，蓄势待发。

　　做纯粹的一流演员

　　《别了，温哥华》成为小冉的真正转折之作。

　　依旧是赵宝刚导演的电视剧，小冉饰演女主角杨夕，温哥华某大学的学生，小冉发誓这次给赵导交个好成绩。

　　拿到剧本后，小冉却蒙了。是，她与剧中人性格挺像，比如，杨夕受了委屈，外面若无其事，一回家就哭了。比如，杨夕对爱情特别执拗；可是，杨夕爱上的是已有女友的陆大洪，是第三者。看到王平平欢天喜地来到温哥华，投奔陆大洪不成，又惨遭恶人强暴……小冉一脸泪水，合上剧本，就想跟导演说不想演了，杨夕这角色忒不讨好。

　　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半夜两点，干脆明天再说，先把剧本看完。陆、杨的异国真情让小冉动容，又稀里哗啦地用掉一包面巾纸。爱情本身没错啊，即使会有伤害。

　　决定演了，在片场小冉依旧顾虑重重。剧本几乎背熟了，但很多情节设置都很陌生，难以把握尺寸。多一分热情，你这第三者会遭人反感；少一分，又表达不出真爱情深……“当三人同处一室，矛盾激化，面对戏里的王平平，我特不自信，歉疚极了……”眼神躲闪而又倔强纯朴的杨夕，逐渐活灵活现。所有感受都如此真实，哭一场，小冉真的痛彻心扉。就是在戏里生活，出了片场也醒不过来。这种感觉，让小冉觉得“挺过瘾”。

　　2004年3月，《别了，温哥华》开始在各地电视台热播，赞誉声一浪高过一浪。

　　小冉给家里打电话。父亲在那边沉默着，从前他从不吝啬鼓励：“好样的！加油！”是不是自己演得不好？小冉急了。

　　父亲叹口气，慢慢地说：“冉冉，你成熟了，你人大了。”泪冲了上来，小冉哭着笑了。

　　观众纷纷表示了对杨夕的喜爱，不少冉迷在网上摇旗呐喊：小冉是最棒的！赵宝刚导演也称赞小冉的进步让他吃惊……

　　《别了，温哥华》，完成小冉从偶像派到演技派的转折。之后，小冉接戏非常慎重，并已推掉多个剧本。“放”的过程已经过去，现在是“收”的阶段，她希望拍完一部戏，就看见自己又大大迈进一步：“也许我不会大红大紫，但是我想做一个纯粹的演员。”

　　小冉特别欣赏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嗜血警察”盖瑞·欧德曼。其人一贯扮演反派，诠释角色出神入化，完全陶醉在艺术世界。他绝对是一流演员，但永远都不是公众耳熟能详的一流明星。

　　“余男演技很棒，也并非公众的宠儿。凭《惊蛰》获奖后，曾有记者问她，你是黑马吗？余男不卑不亢地说，之前我的两部电影都获奖了，你说我是黑马吗？在名利场生活，一流明星会比一流演员能获得更多欢呼，但是我更想成为后者。大家想到我时，就想起我的一部部好作品，而不是我上了多少封面、有多少绯闻……我喜欢纯粹，希望通过演戏证明：李小冉是有自己东西的人。”

　　一个演员，能在舞台上完全演自己，展现自己，这是最高境界。忘了是谁说的，但小冉特别喜欢这句话。在镜头前，灯光照着，导演在监视器后坐着，周围的人看着，你很难真实表现自我，甚至看不懂自己。无论生活还是影片中，小冉希望永远扮演自己，而不会被欲望、名利或者伤害改变。

　　让爱情透明

　　小冉出道以来从无绯闻。

　　戏里多是悲情苦情，小冉一直希望生活中的爱情和爱人是阳光的、美好的，“我一想到就会想笑的那种爱情。”

　　小冉就是这样执拗，即使被爱伤过。刚辞职的时候，她交往过一个男友，相处了几年，将清水煮挂面的日子也过得别有风情。接拍电视剧《像雾》后，小冉的事业有了起色，感情却因对方退场最终落幕。

　　当时是哭过的，也质疑过，追求者众多，小冉隐隐提防，直到遇见现在的他。

　　“我的词典没有什么白马王子。我不需要太多钱，钱多了苦恼也多了，长相也不用太帅，顺眼就行，”小冉低下头，笑着说，“吸引我的是对方的才华，是有共同语言。他是编剧，我们经常在一起谈论剧情设计，还争得面红耳赤呢！”

　　小冉侧头望着玻璃，仿佛能望见她的他：“他是一个挺透明干净的人，每天除了写作，就是打篮球健身，从不会对我隐瞒什么。而且，我们都特孝敬长辈，特喜欢动物，最爱看有关动物的片子。”

　　小冉前不久在上海客串《凌云壮志包青天》，下了片场正是大雨滂沱。男友特意开车来接，正在路上呢，车灯一闪，小冉看见有个小东西“噔噔”地跳了出来，尖叫一声：“停啊！”她喊的同时，他早踩了刹车。幸好！没有压着。也不打伞，小冉冒雨跑了出去。

　　“原来是只小青蛙。灯光下特别小，透明似的，可能被吓傻了，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直瞪着我。我把它往路边轰。男友蹲在旁边说，别吓着它！半天，小青蛙才一蹦一蹦地跳走了。”

　　那只爱情的小青蛙，让小冉的嘴角弯了起来。

　　春天，他来北京，陪了小冉一段时间。有天约好去逛野生动物园，10点了小冉却还抱着枕头睡懒觉，他哄小孩似的："今天阳光特好，动物宝宝都起床晒太阳了！"小冉笑醒了。

　　小冉的朋友都说小冉不适应这个复杂的娱乐圈，她太直爽太透明，可是越来越多的冉迷们不答应。小冉自己说：“其实我的梦想是过自然纯粹的生活，每天不化妆，洗完脸，干干净净地出门。第一次拍戏是因为没钱，后来一部部拍下来，已经有了一个情结，现在想放手也不那么容易了。演到厌倦了，就去开个咖啡馆。”

　　学了十年舞蹈，演了八年戏，未来的生活也许在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之外……能肯定的是，小冉永远遵循内心，选择生活。有首新歌《纯粹》，唱的是向阳花：“牢记梦想 自然生长 绚丽绽放 /有阳光到达的地方 就有生生不息的向往......"

　　小冉就是那样一朵向阳花，纯粹地开放，充满生生不息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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