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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际乡:路!路!路!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20日11:47 《小康》

  《小康》记者 白红义 李鑫 报道 陈峰 摄影

  2001年3月,作家陈桂棣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道:今天的安徽连一寸公路也没有的乡镇,就只剩下一个白际了。“没有想到,安徽最落后的地方会是在江南,在黄山市。”他评论说。

  白际乡是安徽省黄山市休宁县下辖的一个乡。陈桂棣显然对自己在白际乡的见闻感到震惊,以致在不到3年之后,他在《中国农民调查》一书的引言中再次提及,甚至连文字都颇雷同:我们没有想到,安徽省最贫穷的地方,会是在江南,是在闻名天下的黄山市,在不通公路也不通电话的黄山市休宁县的白际乡。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描述给黄山美景抹了黑,休宁县当地官员对陈桂棣颇有微词。不过,作家笔下描写的白际乡情形是真实的,只是需要一点点修正。其实,通往白际乡的公路早在1983年就已酝酿,到2002年8月1日正式征地修路的数年间,公路曾几修几停。而修路时常搁浅,原因在于资金不到位。

  目前,休宁县正在修建的源(芳)白(际)公路已接近完工,该公路从休宁源芳乡通往白际乡乡政府所在地—白际村。

  白际乡有3个行政村:白际村、项山村和结竹营村。全乡3个行政村、11个村民组散落在海拔800米以上的白际山深山里,地理环境恶劣。即使源白公路通车以后,项山村和结竹营村也不并能从中受益。陈桂棣曾感叹:这里的人就像大自然中的一棵小草,经不得霜打。

  日前,本刊记者步行前往白际乡考察。从岭上村出发,冒雨行走于崎岖的山路,摔了数跤,身上划了两个口子,7小时后才到达白际村。

  山里流行解放鞋

  从黄山市屯溪区乘车至休宁县郑湾乡岭上村,下车后往村中走约100米,拐过一座小桥,就可以看到进入白际乡的山路。铺着不规则石板阶梯的山道,曲曲弯弯,一直向上延伸。当地人告诉我们,山路是民国时期造的,据说一块银元一个石阶。

  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最窄处仅有十几厘米宽,稍有不慎就可能踏空掉下山去。两边也并没有什么风景可看,或者是大片的荒山,或者是丛丛人身高的杂草。恰逢梅雨季节,从登山开始,雨点就落开了。雾气和云海随着雨势的大小不断地变换着形状,看起来十分诡谲。

  修建中的源(芳)白(际)公路已延伸到白际乡,越过公路,沿着被截断的山路继续向下走约一个小时,就到了白际村。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民居、绿油油的稻田,还有袅袅的炊烟,但并不是诗人向往的田园风光。

  一切生活、生产物资,都不得不经此山路肩挑背驮进来。一路上,记者碰到不少村民从山上下来,约2米长的圆木扛在肩上仍能健步如飞。还有村民在圆木上挂着两个大油桶,他们是不愿下一次山空手而回的。

  乡政府旁边的供销社是全乡最大的一个杂货商店,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上百种商品。据店主介绍,这些货物都是从山外面挑进来的,一部分来自屯溪区,一部分来自相邻的浙江省淳安县。其中一个货架堆放了几十双解放牌胶鞋。看得出来,鞋的销路很好,很多村民脚上都穿着这样的解放鞋。一位村民告诉记者,他每个月至少要翻越4次山路,大概4、5个月就得换一双鞋。——又便宜又结实的解放鞋成为山里的流行鞋不足为奇。

  邮递员汪裕胜也穿着解放鞋爬山越岭。他是临溪镇邮政局的职工,十多年一直负责跑黄尖和白际两个乡。在不通公路、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信号,更不消说什么互联网的白际乡,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邮政。汪每周来2次白际乡,每次花费2天的时间。尽管如此,仍不能改变“日报”变“周报”,“半月谈”成“一月谈”的局面。

  以前县里开会,等白际乡的人接到会议通知赶去,会议早已结束。据乡党委副书记谢卫华说,乡里的干部去县里开会,一般都得3天时间,其中2天花在路上,开次会走个上百里山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长时间翻山越岭,山里人走路有着很明显的特征。谢的同学嘲笑他:一看就知道是个山里人,即使在城里平地上走路,两脚都不由自主地抬得老高。

  山路难走,市县官员来一次更是不易。1996年元旦,白际乡通电,时任黄山市委书记赵正永还是从浙江省淳安县中洲镇的一条较近山路绕进来的。去年,市委副书记朱勇来白际乡调研,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本市官员到属下一个乡镇,却要从外省绕道过来,不免让人感到无奈。

  公路要来了

  不通公路,白际乡的社会经济发展自然大为受阻。几年前,白际乡曾经与浙江安吉县的商人合作办了一个竹器厂,结果因为运输成本太高,没有利润,浙江人很快撤走了投资。至今,乡政府的食堂里还放着当时的两台机器。山里有着丰富的毛竹资源,可是开发利用困难,大部分只能当柴烧。一位村干部认为,山里并不是没有资源,可是运不出去的话,就不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收入。

  程控电话还没有安装到白际,乡政府用的是一种叫“万里通”的电话进行工作联系。万里通也就是所谓的“子母机”,山里的电话作为子机,在有程控电话的地方设置一个母机,共用一个号码,通过发射电波进行联络。供销社也有一部,供村民们使用。其实,这种设施是国家法律禁止的,据说县电信部门因为效益低不愿前来安装程控电话,山里人只好自己想办法了。白际乡党委副书记谢卫华家中倒是有一部程控电话,他家所在的项山村望岭山村民组靠近浙江,因此谢凭借个人关系请浙江的电信部门给自己安了一部,电话区号还是杭州的区号0571。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这样的关系,而且浙江省的电信部门到安徽开展业务也说不过去。不过据记者了解,安装程控电话已作为“政治任务”下达给休宁县电信局,待公路开通后,白际乡就可以彻底告别“万里通”电话的时代。

  白际乡中心小学是全乡唯一的完全小学。虽然各村都有自己的教学点,但是一般只能开到三年级,学生们读到四年级的时候就都转到这儿。据校长介绍,小学的教学楼已被列为D级危房,按照规定不可以继续使用。可是公路还没有通车,推倒重建所需的建筑材料暂时还运不进来。老师和孩子们仍在焦急地等待着。

  因为贫穷,乡里的医疗条件也相当简陋。卫生院不但设备落后,技术力量也相当薄弱,只有一名工作人员,甚至一般的病都不能确诊。于是小病只能强忍,大病只能等死。村民们轻易不会翻山越岭跑到80里外的城里医院去医治的,除非病得非常严重,才找几个亲戚朋友绑副担架抬出去。谢卫华告诉我们,抬出去的病人一般很少再有抬回来的。

  而随着源白公路的通车,上述种种的不便都可望得到解决。据说公路本打算在今年七一通车,向建党83周年献礼。但是5月份不期而至的大雨使这个计划成为了泡影。洪水冲毁了部分路段,造成塌方。为了施工安全,大雨过后开始进行清理工作,直到6月8日才完成。不料6月10号又下了一场大雨,在记者采访时,塌方尚未清理完毕。县里认为,砂石路基建成后,就能够通行农用车、拖拉机,可以暂缓白际乡的燃眉之急。今后的重点将是做好路基养护工作,待路面状况稳定后,于2005年的梅雨结束后再铺设路面。

  开通公路、开通电话,解决学校危房,改善医疗条件,按陈桂棣的理解,“这恐怕是一个基层政权正常运转的最起码的条件了。”不过,源白公路也许还会带给白际乡一份意外。据悉,安徽省将进行乡镇行政区域的调整,调整后每个乡最少要达到2.5万人的规模。而以白际乡现在的两千多人口,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而交通状况一旦改善,有可能把白际与源芳、郑湾等几个相邻地区合并成一个乡。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白际乡仍然得以保留。事实上,当初白际的条件并不足以设立一个乡的建制,只是由于地理原因,才把山上的村子统一划为了一个乡。据记者了解,建国以来一直没有修路可能也与修路的效益不大有关。

  “第一书记”的烦恼

  源白公路通车后,沿线的六个村子会直接受益,这其中不包括项山村和结竹营村。用项山村一位村干部的话来说,“这条路对我们的影响并不大”。所以最近一段日子,汪雪峰越来越担心回到项山村了。

  汪雪峰并不是项山村村民,他的正式职务是项山村党支部“第一书记。”去年,休宁县委组织部遴选了一批优秀青年干部下派到全县的22个市级贫困村任职。如果该村没有村支书,则下派干部直接担任支书;如果该村已有村支书,则下派干部充当“第一书记”。汪就是去年10月被选派到项山村任职的。

  下派干部的任务就是帮助贫困村尽快摆脱贫困状况。在汪雪峰来项山村之前,村里通往浙江淳安中洲镇太下村的机耕路已被县计委立项,可是交通局迟迟不来勘测。为此,汪雪峰每次来项山,村民就追着问他“交通局啥时候来测量?”汪无言以对。

  自上任以来,汪雪峰已引进了菊花、千岛玉叶等好几个扶贫项目,然而,其他事都不及打通与太下村的机耕路来得迫切。而源白公路的日益完工于无形中大大刺激了项山村对路的渴望。自去年5月份通往太下村的机耕路立项以来,汪随白际乡党委书记、乡长多次去县交通局请他们派人进山勘测,却每每被交通局挡了回来。事实上,测量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据汪估计,大概三四天就足够了。测量日期一拖再拖,已使部分村民产生了上访念头,汪好说歹说总算平息了下来。

  “今年这条路再不开,我这个书记也当不下去了。”汪带有几分玩笑意味地说。他知道这条机耕路对项山村意味着什么——

  项山村是个名副其实的贫困村,全村770人,贫困人口就达到了693人。用一位村干部的话来说,这里的人只能说是在生存,离生活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夜幕笼罩下,村子里一团漆黑,只能依稀看见几点灯光。当地人告诉记者,不点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全村大概有300多人在外打工,有的甚至全家都迁了出去,家中无人自然用不着点灯。另外一点,每度7毛多的电费对村民来说太贵了,为节省电费,他们往往不开灯,或者出去到别家串门。

  茶叶是村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每到采茶时节,村民们很早就上山了,直到晚上6、7点才回来。吃过晚饭就要抓紧时间炒茶,不然的话,隔天的茶叶价格会低很多。有时候甚至要炒到天亮,有的人实在太困了,经常发生脸埋到锅里被烫伤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又要挑到山下的太下村去卖。而由于茶叶只能挑到太下村卖,卖茶叶的人多,收茶叶的人却少,价格往往被压得很低。

  项山村距离乡政府所在的白际村有15里山路,与之相比,离浙江的太下村则只有5里。虽然太下也是山区,可是浙江省早早就把公路通了进去,项山村村民通常都是去浙江出售自己的农产品。其实不光是茶叶,山里的毛竹也是这样的命运。卖给浙江人时,100斤只能卖8块钱,而浙江人转手就可以卖到30、40块钱。毛竹甚至不如柴火的价格,有些村民干脆就拿来烧火做饭。

  自己的东西卖不了好价钱,买东西却还要比别人掏更多的钱。村民项玉海家里开了一个小杂货铺,除了香烟要从屯溪进货外,其他都来自浙江。但是他发现,从浙江进的货其实是安徽生产的,浙江人把安徽的东西卖给安徽人,从中赚足了差价。据村民项联芳估计,每年太下人赚白际人的钱可能是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有村民对记者表达了不要修路的意思,他们认为“这样浙江人就赚不到我们的钱了。”这不过是句气话,路修好了,利远远大于弊。项联芳就认为,如果通了路,可以买个车。以后自己去屯溪区或者浙江的汾口镇购买原料、出售农产品,这样才能真正摆脱浙江人的“控制”。

  尽管村民对浙江人有颇多怨言,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浙江人的生活确实要好于自己。2003年11月,黄山市委副书记朱勇在项山村调研时,有一位村民对他说,“我们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生活跟对面的浙江农民差不多,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在汪雪峰看来,这个目标并不是没有可能实现,当然,前提是通了路。如果已立项的机耕路迟迟不能开工,以前筹集到的14万元就可能被挪作他用,这是他目前最担心的。

  “要想富,先修路。”村民朴素的语言,道出了一个迫切的真理。事实上,浙江的太下村通往山外的公路,充其量也只是一条机耕路而已,路况并不好。然而仅仅因为这条机耕路,太下村的农民就过上了令项山村人嫉妒的生活。白际乡村民所期待的,说到底也就是这样的变化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要实现这样的目标,上级政府“恐怕至少需要有走一趟白际山路的决心和勇气。” 陈桂棣如是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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