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田炳信(现任《法制日报》社长特别助理)

    被访者:陈开枝(原广东省委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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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炳信:当时有种说法叫邓小平是“有备而来”,是指什么?陈开枝:我在侍陪小平同志的南方之行时,听他老人家讲过“不争论”。他之所以说“不争论”,是因为当时有不少争论,归纳起来有这么一些:基本路线的要点在哪里?改革开放姓“社”还是姓“资”?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能不能兼容?……所以,小平同志南巡的历史意义,从任何一个层面去认识,都是十分深远的。

田炳信:特区是中国的一个亮点,也是说法最多的一个焦点。

陈开枝:当时气氛紧张,邓小平到了深圳也没表态。到了珠海,邓小平讲:“实践证明,办特区是对的。”他为什么没有见广东省委的班子啊?也不见珠海班子啊?老人家说,我要把我的话统统告诉老百姓。都是去工厂谈啊,商店谈啊,他没有说:谢非,你们省委书记、省长来,我要跟你们谈。没有。

田炳信:邓小平连续五年都是到上海休息、过年,没有说到广东的。

陈开枝:就是这个背景。1992年元旦那天,我正在南海。谢非打电话告诉我:“我们盼望已久的那位老人家要来了,请你安排一下。”到省委一看,电报就一行半字:“中共广东省委:小平同志要到南方去休息,请做好接待、安全工作。”

田炳信:当时谢非他怎么看?

陈开枝:他很高兴,就跟我说弄个方案送上去审批,让老人家在保证休息的前提下多看看,多讲讲,留下他的思想财富。那时我责任很大,但后来有人说:“你是6000多万共产党员里最幸运的一个。”

田炳信:也是最提心吊胆的一个。

陈开枝:后来的实践证明:老人家不是来休息的。专列在武汉加水,湖北的书记、省长都等在铁路的贵宾室。小平问:“你们的生产搞得怎么样?”老人家跟着说,“就要抓生产嘛。我现在一打开电视机,看见就是开会,讲话长、重复。讨厌透了。”

19号上午,到了宾馆,我们当然不能走开。小平出来说:“秘书长,调车。”我对小平说:“按计划今天上午休息的喔。”他说:“你不知道啊,我坐不住啊。”我说,不能改啊。找了谢非书记他们来,陪他在院子散步。下午首先到皇岗口岸,那天风很大,1月份,天冷。

田炳信:老人家戴帽子吗?

陈开枝:没有,他不戴。我说:“(在皇岗)停一两分钟就走。”但是他在皇岗口岸看香港啊,皇岗口岸可以看到香港。提了几次,他都不走。对香港这块土地很深情。参观完回到宾馆,他冒了一句:“那些人尽讲屁话。”那就是反对的人了。

田炳信:你也没敢问吧。

陈开枝:不用问了,知道什么意思了。我们在那个背景生活过,还不清楚?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分量多重了。我又给王瑞林讲:“明天我的口袋要放个小录音机啊!”21号去锦绣中华,坐游览车,他披着风衣,我帮他系纽扣,他说:“还是让我自我服务吧。”还跟我开个玩笑。

谈话中他老人家多次强调:“不改革开放死路一条!”“谁反对改革开放谁都没有好下场,你们得把他打倒!”当时谈得好激动的,手都颤抖。在深圳到珠海的船上,大概谈了40分钟。谢非书记拿着广东地图,他抓住话题说:“你们能发展多快就发展多快,别管他那一套。”话锋一转,又说“左”的问题:“你们别给那些假马列主义者吓唬住,他们尽用大帽子压人。你们查一查,我们三中全会以来所做的决定,哪一条是从马列主义的书上抄下来的,没有。但是,你又查一查,我们哪一条是违反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没有。”精彩吧!这就是春天的故事。看小平南巡,要看书后面的东西,那是无字之书。

田炳信:无字之书?

陈开枝:就是首先看一个人怎么做人。我为什么说11天把我的灵魂升华了?有人说:“你怎么拼命干活?”我说:“比邓小平我们差远了,我们不就是卖点力气干活嘛。”

什么企业家,什么三资企业,什么民营企业,没有南巡,就没有今天。所以我对他们讲:“你们应该天天去拜邓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