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群中国商贸城招商调查：永康客商蒙城被蒙？

　　永康位于浙江省中部，是著名的“五金之乡”，那里有为数众多的五金企业，而且永康人把五金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然而令这些永康五金老板想不到的是他们这次投资安徽蒙城却是一次重大的失误，他们说之前得到的种种诺言没有兑现。如今，在蒙城的“五金一条街”上几乎看不到人群，更没有永康当地五金城的那种繁华。永康五金老板们对此颇有怨言，他们说是被骗到安徽蒙城的，但是蒙城方面也有自己的说法。观察记者特地赶赴蒙城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牛群甩了永康客商？

　　近段时间，关于牛群“败走蒙城”的新闻接二连三在媒体上被“披露”，他在蒙城的去留一度使在千里之外的永康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蒙城的牛群中国商贸城涉及到不少永康人，据该商贸城的有关人士透露，商贸城首期1400余间店面当中，有800来间被400多名永康人买走。也就是说，牛群中国商贸城的买家当中有一大半是永康人。

　　在招商引资工作中，蒙城县将牛群中国商贸城作为对外招商的一个平台，将眼光投向了浙江等沿海地区。蒙城县的主要领导多次带领有关部门和企业到上海、江苏常熟、张家港、浙江义乌、温州、金华、永康等地招商，选派人员在义乌、常熟设立办事处进行常年招商。他们有选择地在江浙等地举行了一系列重点推介和宣传活动，还通过考试选派中青年干部到永康等地一方面进行挂职锻炼，一方面进行驻点招商。

　　2003年2月，安徽蒙城到永康招商引资时，发布了这么一个消息：在牛群中国商贸城2万多元就能拥有一间店面，使用权为40年。不少永康人没有太多的考虑，纷纷投资蒙城。

　　之后不久的3月1日清晨，几辆大巴从永康直奔千里之外的蒙城。大巴内全是永康的投资者。他们之所以愿意到陌生的蒙城投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看中牛群的明星效应。而牛群走马上任蒙城副县长后，也曾多次到永康，为牛群中国商贸城吆喝。据一位投资者回忆，在蒙城他们陶醉于蒙城县委、县政府的热情，出入有警车开道，免费吃住在蒙城上档次的宾馆。而蒙城县领导也曾当众向永康客商承诺：永康客商到蒙城县投资兴业有什么困难和需要解决、协调的事可以随时打他们的电话，接到电话半小时不答复，客商可以向县委、县政府投诉。永康客商当时表示，他们将斥巨资在蒙城县打造独具中原特色的永康五金一条街。永康客商涌入蒙城，为实施永康人“东货西进”的设想铺平了道路。此后，许多永康人北上蒙城，成为牛群中国商贸城店面的产权人。

　　对于牛群的招商和牛群中国商贸城永康五金一条街的这场“变故”，蒙城县委宣传部给记者的答复是：牛群副县长只是负责招商引资，并不是牛群中国商贸城的经营者和管理者，因此不能将投资中的失误归罪于牛群个人。对于牛群“败走蒙城”的说法，他们也予以反驳，并拿出了蒙城县委、县政府的一份题为《牛群在蒙城究竟干了些什么》的声明，表示“近一个时期以来，少数新闻媒体和新闻记者对牛群同志在我县的工作进行了炒作，蒙城县的干部和群众对此十分愤慨”，并说牛群在蒙城做了大量好事实事。

　　记者也从牛群中国商贸城有关人士口中了解到，在商贸城当中牛群本人并没有股份，但他是商贸城所在的牛群经济园的管委会名誉主任；在招商引资方面，牛群为商贸城立下汗马功劳。

　　先买商铺后考察

　　有媒体报道说：“由于地段偏僻，蒙城牛群中国商贸城永康五金一条街如今生意清淡，所剩经营户寥寥无几。”并质疑400多名投资者当初曾去蒙城实地考察，难道他们没考虑到地段问题吗？

　　而永康投资者说，当初是先买店面再去实地考察的。去年农历正月初九，蒙城在永康举办招商引资会，低廉的房价、优厚的政策，加上牛群特地跑到永康“吆喝”，永康人争相购买。他们只是看了规划图，并没对蒙城作进一步了解，甚至在连五金商贸街具体方位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就买下了店面。

　　记者从蒙城客运中心打出租车前往牛群中国商贸城，上车时特意问师傅大概有多少路，师傅说大约有几里路吧。记者以为是在郊区偏远的地方，但结果几分钟后就到了，记者估计也就两三公里左右。尽管确实是离县城中心区域有些远，但蒙城仅是一个城区人口10万的小县城，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如今还坚持留守在牛群中国商贸城的永康人已经为数不多了，仅为10家左右。记者看到一辆永康牌照的摩托车，于是就上前询问，这家店铺的主人果然是永康人，姓张，还很年轻。他说自己是去年4月份到蒙城的，当时五金一条街还没有开张，是几天后也就是4月18号开业的。当时大约有60名左右的永康人在这里买了店铺，有的一人还投资好几个店铺，整条五金街很热闹。张先生还拿出一份通讯录，上面都是永康投资者的联系方式，当时他们都在蒙城买了手机，还成立了永康商会，都想把生意好好做下去。可后来由于生意清淡，很多人就打道回府了，永康商会也解散了。

　　时任蒙城县县长的骆方平当时认为，永康客商进入蒙城，对两地的经济发展都是有益的。他说：“蒙城物产丰富、交通便利、投资环境好，永康的产品可借助这一平台打开中西部市场。同时，永康客商的加入，也有利于促进蒙城的物流、客流、信息流、资本流、人才流等一系列投资环境的优化，使之尽快成为皖北乃至中原地区独具特色的五金专业化市场。”蒙城县委书记陈坤廷表示，蒙城不仅许诺招商引资措施全部到位，还将全力以赴为外来客商提供周到、便捷、满意的服务。蒙城人也确实付出了行动，去年春节刚过，蒙城县政府副县长牛群、梁栋带领该县国土资源局有关工作人员驱车千里赶赴永康，为年前在牛群中国商贸城购买门面房的永康商户颁发国有土地使用证，受到永康商户的热烈欢迎和好评。此举被当地传媒称为是“体现了蒙城招商引资的诚心，同时展示了国土部门优质高效的服务水平” 。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蒙城的政策优势仍然还在，关键问题是投资者没有做好充分的调查。但是牛群中国商贸城流行的一个说法却是：“牛群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但刺激不了人的食欲；牛群能让人快乐，但牛群不能填鼓人的腰包。”

　　真正让永康人“败走蒙城”的是对蒙城市场的错误估计。就拿2万元一间的店铺并可以拥有40年使用权这一项来说，在永康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在蒙城却很正常。据蒙城当地人讲，蒙城现在最好的商品房售价800元一平方米，前两年更便宜，大约600元；而牛群中国商贸城一个不到20平方米的店铺卖2万，均价已经超过1000元，如果再考虑到商品房使用权期限是70年而商业服务业房屋使用权期限是40年的话，其价格就显得更高了，但这完全符合正常的经济规律。对蒙城老百姓消费能力的过高估计是投资失误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投资失误

　　陈先生是永康市花街镇阔塘后村人，他花了12万多元积蓄购买了4间店面。去年初，他来到牛群中国商贸城经营保温杯等五金产品。去年12月底，他已回到永康老家。他说，进场前蒙城方面以每间300元的补贴吸引永康人进场经营。但一年下来，他只赚到一两千元。如果现在将店面抛出去，他就要亏20%左右。他把店面托人返租给商贸城，但租金很少。据了解，永康市仅前仓镇农民就买了300多间店面房，后来他们见经营形势不好，有些中途及时将店面房或商铺转让了。到目前，永康人手中还持有700多间店面房和商铺。前仓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经营户说，近20万元钱投在蒙城，看来是赚不回来了。不过，也有经营户说，现在暂时经营不好，过几年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

　　据蒙城的官方网站显示，蒙城地处安徽西北部，距蚌埠100多公里，位于亳州、阜阳、蚌埠、宿州、淮南、淮北6市的中心地带。当地人告诉记者，蒙城到周围8个主要的市县距离都在120公里左右，地理位置相当突出，大有“得蒙城者得皖北”的态势。不过，好的地理位置不代表有好的辐射能力。蒙城县在2000年以前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皖北小城，大家送了它一个诨名——安徽的“西伯利亚”。其实也从另一个角度表明，蒙城处于多个区域中心城市的环围之中，在发展地方经济方面，可供单独施展的战略空间其实很小。没有多少资源优势可凭借的蒙城，其发展思路却是：“以招商引资、发展民营经济为突破口，努力增加城乡人民收入，缓解县乡财政压力。”

　　蒙城的经济发展也相对比较落后，县委宣传部的干部介绍说，蒙城相对于东部发达地区来说确实还比较穷，但蒙城的消费水平也是很低的，当地老百姓的收入和消费还是相适应的。

　　对市场经济颇有研究的蒙城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袁世清告诉记者，按照他个人的观点，到蒙城来投资他们当然非常欢迎，也可以给予非常优惠的政策，但是他们不能担保任何的商业风险，市场经济行为有赚有赔都是很正常的。他也坦陈，蒙城老百姓的消费能力受到收入的限制，同时五金产品又是一个耐用品而不是易耗品，这些都是永康投资者进行市场分析时所缺失的。他说，由于永康人提出“东货西进”，把东部产品输入到蒙城，这就意味着这些产品的成本比较高，而放在蒙城销售，其利润就变得很少。一个产品在永康成本是5元能卖到10元甚至更高，而在蒙城则也许只能卖到5元5角到6元，其利润可想而知就很薄了。

　　但是袁世清也表示，牛群中国商贸城还是比较成功的，他说商贸城二期建设已经动工，这足以说明问题，他反问如果经营得不好还会继续兴建二期工程吗？尽管在此之前很多传闻说，“二期工程的开工”是迫于“两年内不开发，土地将被收回”的法律规定，认为各方是寄希望于通过调整商贸城的市场配置来“激活市场”。更有甚者说：“荒废后的牛群中国商贸城只能用来做车库。”

　　投资蒙城的陈先生说，当初投资蒙城主要是觉得116万人口的蒙城需要一个市场；但到蒙城后他就发现，跟永康相比蒙城人的购买力很低。另外，当地土地资源丰富，城区扩张短期内不像永康等许多南方城市往往会受到土地资源的限制。因此，在一段时间内蒙城的土地升值空间不会很大。在蒙城附近100公里范围内，像蚌埠等市都已开办了辐射力很强的大型综合市场；而且在经营时永康人的致命弱点暴露无遗：经营思路相同，同质竞争，大打价格战。到最后，永康的许多经营者只能是亏本经营。

　　惨痛的教训

　　来自蒙城的一些招商资料表明，商贸城邀请永康人当初的目的是吸引永康五金产品进入市场，请永康人到市场内经营，将商贸城办成皖北小商品批发中心，希望其能成为辐射鲁、苏、豫周边4000万人的五金商品集散地。为此，商贸城还制定了两种经营模式。第一种模式是与永康厂家合作。由厂家直接派员供货进场直销，商贸城以绝对优惠条件提供商位供厂家经营；由厂家直接委托商贸城落实其产品在皖北地区的总代理商；厂家可将产品在皖北地区的总代理授予商贸城，由商贸城统一经营管理。第二种模式是与永康客商合作。客商可自备货源或自行取得永康产品在皖北地区总代理权，进场经营；客商可委托商贸城落实总代理权；客商可与商贸城合作经营。

　　但据了解，这400来名永康投资者当中，真正想在商贸城内经营的仅占20%左右，更多的则是一些炒房者。在这些炒房者当中，许多并不是经商办厂出身。他们当中有些是下岗工人，有些是乡镇机关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是来自“水果之乡”永康市八字墙管理处的农民。“花2万多元钱，就可以获得店面40年所有权，在我们永康是很难想象的。在40年当中，难道不会出现升值的一天？”一位投资者这样说。因此，许多投资者就采取“返租”的形式，让商贸城经营那些店面，只有数十名投资者进场经营五金产品等。

　　在牛群中国商贸城永康五金一条街投资的永康市石柱镇的李先生说，当初花11万元买下4间店面，本来想自己好好经营，没想到生意这么难做。经营了6个月后，他将店面返租给商贸城就回永康了。而他在商贸城的投资，仅来回路费就已花去几千元，更别提直接亏损，所谓的房租只能填补亏空。谈及店面以后是否会升值，李某无奈地说：“就当是个梦，过了3年返租期再说吧。”

　　虽然大多数永康投资者到蒙城投资尝到了苦味，但在永康五金城经商的李女士的投资却相当成功。去年12月，在别人纷纷撤回永康的时候，她经过实地考察，果断地花9万元在商贸城主街购买了两间店面。虽然买来时价格已涨了一倍，但现在这两间店面每年的租金就有3万元，而且商铺已升值。最近，李女士又花了20多万元购买了商贸城二期的两间店面。她说，只有经过认真的实地考察，才能有较好的投资收益。

　　采访中不少人认为：投资牛群中国商贸城，如果作为短期个人投资，就要讲究“短平快”，要在短时间内就将投资成本回笼,否则，时间越长，投资人所遇到的风险也就越大；如果作为长期个人投资，就要对一个地方的投资环境、经济发展前景等进行充分的调查了解，否则投出去的钱很可能会打水漂。受水、电和土地等资源的制约，永康的许多企业主都想“走出去”，山东、安徽等地的县市也发现了到永康招商引资的机会。

　　牛群中国商贸城永康五金一条街的这次风波，不知能否让永康乃至浙江的投资者在今后更为审慎地面对如何“走出去”？ (观察记者 袁华明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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