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线叔叔砍死下线侄女　非法传销毁了四个家庭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5日07:30 齐鲁晚报

　　8月16日，山东乐陵警方成功破获了“4·13”特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张福月在位于中俄边境的呼玛县被抓获，他对杀害自己的亲侄女，并将侄女婿砍成重伤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是传销，让他由正常人变成了杀人恶魔；是传销，使四个原本幸福的家庭走向毁灭。近日，记者在德州市看守所见到了愧悔交加的张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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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德州市看守所见到犯罪嫌疑人张福月时，有点出乎记者的意料：张福月很有礼貌地跟抓获他的乐陵刑警李勇打招呼，并且很聪明地猜出了随行的记者的身份。在随后与记者对话中，他数次落泪，说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在法院宣判后得到解脱，并希望记者将传销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经历写出来，告诉全社会不要再上传销的当……

　　发财心切

　　他被骗进传销陷阱

　　“我一直喜欢结交朋友，也很信任朋友，却没想到被朋友骗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张福月

　　今年33岁的张福月是个“闲人”，原籍黑龙江省伊春市翠峦区，初中毕业后曾在当地林业部门上班，后因林业不景气赋闲在家，靠四处打零工挣钱。

　　1999年，28岁的张福月通过一个外号叫“二黑”的朋友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周某，并于当年结婚，婚后因妻子身体原因没有生孩子，虽然生活过得拮据，但小两口很开心。

　　2003年2月，在吉林通化的“二黑”的一个电话打破了他生活的平静。“他说通化那边饭店生意很好做，一个月能挣三四万元钱，让我赶紧筹点资金过来一块儿开饭店。”张福月回忆说。在通过几次电话后，张福月信了“二黑”的话，急于赚大钱的他卖掉了房子，怀揣2万元钱来到通化，哪料到这是朋友精心安排的一个陷阱。

　　在通化，他先被告知要交3000元“定金”，之后被“二黑”安排到一个挤满四五十人的传销窝点听课，这时他才知道被骗了：交的3000元钱是搞传销的“股金”，名义上买的是“比迪化妆品”，实际只见过一次化妆品的样子。但在听了两次课，经“讲师”们极富诱惑的“洗脑”后，他印象中骗钱的传销变成了能发大财的事业：不出几个月自己就能变成身家百万的富翁，就可以买上别墅和豪华跑车……

　　在东北地区，人们对传销骗钱有所警惕，发展下线十分困难。2004年初，张福月的上线“二黑”及“二黑”的上线薛某决定带一批人到老家山东乐陵继续发展下线，这样，从东北骗来的熟人也不会轻易跑掉。到此时，张福月手中的钱已所剩无几。

　　财迷心窍

　　接二连三坑骗亲人

　　“当时想发财想疯了，到处给亲戚朋友打电话骗他们加入。现在想起来，我一共就发展了三个下线：一个是我媳妇，一个是我侄女，还有一个是我姑姑，这三人每人交3000块钱入股，而我自己赚到的提成是每个400元，其它都交给上线……算起来俺一家赔进去这么多钱，可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啊！”——张福月

　　在乐陵市渤海路，张福月他们开始租房开课了。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房内集体接受洗脑，在讲师鼓动下想方设法发展下线，为防有人中途逃跑，搞传销的四五十名男女实行集中住宿、集中吃饭，并制定了严格的纪律。

　　为了发财，张福月开始向亲戚下手了。“那时候上完课后四处打电话，我试着给朋友打过，但人家不信。后来我就编瞎话说山东这边有各种生意，让亲戚带着钱过来一块儿做生意，后来他们有的就过来了……”张福月回忆说。

　　他先以“咱家在山东的饭店开得很火”为由，让媳妇带了3000元“周转资金”过来“打理生意”，等媳妇周某来到之后就将钱扣下入股，并将媳妇作为首个下线。之后，他又先后想发展其妻姐、妻弟、岳父、姑母等做下线，但他们过来后发现是在搞传销，大多数都走了，最后只有姑母留了下来。

　　眼看找不着人了，他想到了自己的侄女。他借口在乐陵开歌厅很赚钱，有一家歌厅正要转让，让侄女张兵玉带4000块钱赶过来。从小十分信任叔叔的张兵玉接到电话后，二话没说就和丈夫李某带钱赶到乐陵，之后，他连哄带骗地让侄女先交了3000元钱，然后安排她“听课”。

　　而今，看守所中已悔悟的张福月算了一笔账：连上住宿、饭费等，因自己搞传销而导致自己和亲属白白扔进去的钱不下三万元，而自己仅赚到1200元，并且还都是亲人的血汗钱。

　　丧心病狂

　　深夜砍死自己侄女

　　“我知道迟早会有出事的一天，但没想到自己会丧失理智把亲侄女活活捅死……出事后，我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长了。是我亲手毁了侄女和自己的一生。”——张福月

　　由于带的钱不够，张兵玉的丈夫李某不能加入传销，在乐陵也没找到工作，两人只能靠剩下的1000元钱艰难度日生活。张兵玉在乐陵人地两生，在东北老家也没太多的关系，根本发展不了下线，后来带来的钱花光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在晚上到某酒店当坐台小姐。

　　满怀失望的她认为是叔叔导致自己当小姐，对其欺骗行为极为不满；而同时，因为她始终发展不了下线，上线张福月也无钱可挣，张福月多次扬言要把张兵玉夫妇赶出去住，二人因此多次发生口角。

　　后来，张兵玉夫妇已经没钱吃饭了。两人认为叔叔张福月是上线，不光挣了自己的钱，肯定还挣了别人的钱，于是不断找张福月要生活费。张兵玉每次深夜回家后都会借着酒劲与叔叔吵闹，并当众扇过他的耳光。而此时张福月的心理承受力也达到了极限，他将一把一尺多长的刀放在自己的枕头下。

　　2004年4月13日晚，张福月夫妇吃过晚饭后早早睡下，8点多，张兵玉的丈夫李某也在自己屋里睡下了。

　　凌晨，张兵玉从酒店回来后，又借着酒劲砸张福月的房门。开门后，她冲张福月破口大骂，张福月自知理亏没有理她；而张兵玉越骂越来气，并动手撕打。张福月平时积累的失望、怨恨一齐涌上心头，他从枕头下拿出刀子冲张兵玉腹部就是一刀，然后又照她的脖子砍了一刀，侄女最后挣扎着倒在了地上。妻子周某想阻拦，可张福月已失去理智，称再拦连你一块儿杀。这时隔壁李某听到动静赶过来，刚进门就被张福月砍了一刀。被砍伤多处后，李某爬到阳台上反锁上门，这才避免被砍死。

　　退回屋里的张福月看到侄女已倒地身亡，此时的他才开始清醒：哎呀，我杀了我侄女！“当时想过投案自首，但我杀了侄女，李某当时也不知死活，我自首后肯定被枪毙。我坐了一会儿，想我今年才33岁，要不就跑吧，能多活几天算几天。”他进屋换下溅满鲜血的衣服后逃走了，其他传销人员也纷纷作鸟兽散。

　　亡命天涯

　　噩梦相伴日日夜夜

　　“每天晚上我一闭眼，想的都是小时候逗着侄女玩的情景，想的都是侄女挣了第一份工资后给我买了件新衣服……然后就是侄女被我捅死时满身是血的模样。传销把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四个小家庭都给毁掉了……”——张福月

　　张福月杀人潜逃后，其妻周某让人帮忙把重伤的侄女婿李某送到医院后，于14日下午报了案。此时，身揣1000多元钱的张福月已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在这期间我到过滨州、天津、北京、张家口、沈阳、哈尔滨、黑河，后来听说邻近俄罗斯边境的黑龙江省呼玛县兴隆镇金矿缺人，好多犯了事的人都躲到那里，就在6月份偷偷来到兴隆镇一个小金矿干活。在这个过程中，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合眼就是小时候我逗着侄女玩的情景，侄女在挣了第一份工资后给我买了件新衣服的情景，然后是侄女满身满脸是血倒在地上……侄女是我身边最信任我的人，没想到我却亲手杀了她。”

　　张兵玉的死也给她所在的大家庭中四个小家庭带来了毁灭性打击：张福月的哥哥张福存和嫂子李淑芬都是50多岁的人了，只有张兵玉这一个孩子，如今他们的希望彻底毁灭了；张兵玉的丈夫李某身受重伤，至今仍在东北老家养病，案发时他们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张福月的父亲70岁、母亲68岁，两位老人至今想起此事精神恍惚，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案发后张福月的结发妻子周某也孑然一身到外地打工。

　　在逃亡期间，张福月没给父母打过一次电话，他说：“我是没脸给70多岁的老爹打电话啊，我没孩子，我家就侄女一个孩子，现在我家断了后，我是害怕气死老爹啊……”

　　边境被抓

　　感觉自己终于解脱

　　“在中俄边境被山东警察抓住时，我松了一口气，感觉终于解脱了，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宣判后得到最终的解脱。在死之前，我想对天下所有善良的人说，千万不要相信传销，是这个恶魔害得我家破人亡！”——张福月

　　张福月杀人潜逃后，因为没有线索，案件侦破曾一度搁浅。

　　7月31日，乐陵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李会杰和李勇登上了北去的列车，远赴张福月的老家黑龙江伊春市翠峦区寻找线索，但张福月在案发后确实没跟家里联系过。

　　之后，刑警通过调查发现，张福月与妻子的三叔关系很好。潜逃期间，张福月曾给三叔打过电话，想通过三叔询问妻子周某的下落。通过这一线索，刑警了解到张福月可能在呼玛县兴隆镇，便带上张兵玉的母亲前往呼玛县兴隆镇找人。

　　与俄罗斯一江（黑龙江）之隔的兴隆镇坐落在山沟里，距呼玛县城78公里，这个山间小镇常住人口仅1800多人，但来此淘金的外来暂住人口却多达3万人，并且全部处于大山深处，根本无从查找。最后，两名刑警将监控重点放在镇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在当地手机是没信号的，山里的人们要想跟外界联系，只有下山到镇上的公话亭打电话，也就是说，只要张福月还在山中并想和外界联系，他就有一天要下山来，于是，这两名刑警就带着张兵玉的母亲在镇子上四处转悠，守株待兔。

　　天道酬勤。8月16日晚8时许，李勇他们正在布控点附近的一个饭馆吃饭，外面进来了两个人。张兵玉的母亲悄悄对李勇说：走在后边的就是张福月。李会杰和李勇扔下饭碗冲上去，死死将张福月按倒在地上。被抓的张福月先是发出哀号，在得知抓他的是山东刑警时，他说了一句：“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晚上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

　　尾声：

　　在张福月被押回山东后，他的家人始终没有来看他。当记者离开看守所时，张福月突然提出要请记者和刑警帮忙给他家里打个电话问声好，继而又颤抖着改口说：“算了吧，别打了，我杀了亲侄女，他们都恨死我了……”

　　本报记者　王晓鹏

　　通讯员　张长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