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招加快了我的工作节奏(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9日07:38 潇湘晨报

俞汝勤接受颁奖实习记者马静摄

　　在当代中国教育史上，1999年绝对是值得浓墨重写的一笔，1999年7月，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作出了一项重大发展战略调整——高等学校扩大招生，这一年里，普通高校招生规模为160万，增长幅度达47％，录取率达49％，各项指标均创历史新高。

　　“新生入校后，偌大的校园一下子显得小了起来，教室突然变得紧张。更为主要的是，一些老师的工作节奏忽然悄悄改变，学生增多，而老师有限，原来的教学模式遭受了新的考验。”这是1999年湖大首届扩大招生，俞汝勤最大的感受。

　　1999年高校大扩招引起的震动对于分析化学家、中科院院士俞汝勤来说记忆犹新，那年，他任湖南大学校长（5月份，俞汝勤从湖南大学校长工作岗位上退下来）。

　　“师德标兵是对我的最高肯定”

　　采访俞汝勤，是在前天下午，湖南大学庆祝第20个教师节“师德标兵”的表彰大会上。年近七十的俞汝勤教授手捧鲜花坐在会场的前排，接受来自全校师生的祝贺。这天，俞汝勤一连获得包括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2004年全国师德先进个人、湖南省优秀教师、湖南大学师德标兵在内的4个大奖。其中，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是迄今为止，分析化学领域获得的最高奖项。

　　然而，俞汝勤却表示，获得的众多奖项中，让他感到最重、最难以承受的，就是“师德标兵”这个奖，他觉得这是全校师生对自己教育工作的最高肯定。

　　俞汝勤说，比起获得的众多科研成果，最让他欣慰的，还是培养出了一批批优秀学生，让他们成为了对祖国、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而更让他激动的，是高校扩招后，一大批渴求进入高校殿堂的莘莘学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中国在追求从精英教育向大众化教育的过渡。

　　“在当今的中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即使在经济条件落后的地区，也不乏父母为了子女读书，举家借债的事例。然而，在大学低入学率的情况下，应试教育不可能得到根本的改变。高校扩招的一个重要功能是突破了中学与高等教育之间的瓶颈，改善了基础教育的环境。”俞汝勤说。

　　扩招使教室突然紧张起来

　　“1999年全国高校扩招了30万人，湖南大学也是扩大招生的学校之一，新生入校后，偌大的校园一下子显得小了起来，教室突然变得紧张。”这是1999年首届扩大招生那年，俞汝勤的感受。

　　“对于高校扩招，我们一直是持非常积极的态度，这可以让我们的下一代更好地接受教育，这是一个绝对不会亏本的事情。这种影响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数百万人享受到了高等教育的机会。”俞汝勤这样说道。据说，在当时轰轰烈烈的扩招潮流中，也出现了一种持反对扩招的声音。

　　曾有一位1999年被扩招进大学的学生对俞汝勤说过：“我妈幸好没早生我一年。”在那一年，扩招的消息让很多考生都有“柳暗花明”的感觉。

　　随着学生规模的急剧膨胀，宿舍、教室、实验室等顿时紧张起来。这样的事情在扩招后的几年变得很普遍，俞汝勤说，从1999年开始，学校开始想各种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当然，除了教室和宿舍，更让人关注的，是对学校教学质量的担心。

　　工作节奏悄悄改变

　　“高校扩招后，我明显地感觉到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工作节奏忽然间发生了悄悄的改变。”俞汝勤这样说。

　　从湖南大学校长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后，俞汝勤仍出任湖南大学教授、博导，并一直承担着指导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的教学任务，同时还为本科生开设讲座，先后培养了30余名博士和40余名硕士，他们中有不少在化学界崭露头角。目前，他还指导了7名博士生和12名硕士生，教学任务相当繁重。

　　“与其他教学不同，作为研究生导师，更多的像是师傅带徒弟，不仅是要领进门，更多的是要手把手地传授手艺，扩大招生使得徒弟一下子增多了，师傅还是有限，原来的教学模式遭受了新的考验。”

　　对于向来治学严谨的俞汝勤来说，对学生严格要求，培养学生良好的科学道德和求真务实的作风是他的使命，因而，由他指导的博士生、硕士生大量的论文他都要一字一句地修改，帮助学生把创新观点提炼出来，有的论文还要修改多遍。与此同时，他长期坚持专业课程采用双语教学，每年新招的硕士与博士研究生，他都要亲自为他们开设文献阅读与英语科技论文写作讲座，把文献中典型的范文例句制成幻灯片示范。学生人数的陡然增多，相应地，使俞汝勤的工作量增加了一倍以上。

　　俞汝勤说，曾经听过一位博士生导师同行对此颇有微词：“现在有些导师简直是胡搞！某些文科专业甚至出现了一个导师带三四十个博士（包括在职博士生）的现象。按规定博士论文字数不得少于10万字，而每个学生的论文在答辩前老师至少也应该看二三遍。这样的话，导师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论文也显得紧张，更何况他自己还要学习、授课，加上科研项目、研讨会和行政职务，精力显然不够，对学生的指导和监督也就力不从心，于是研究生质量下降、论文剽窃等问题都冒出来了。”

　　“更突出的问题在于，即使没有时间做个别指导，导师通常每星期也要组织学生做两次讨论，老师的精力有限，只能挑选出优秀的学生重点培养，而对那些能力一般或者对研究没什么兴趣的学生关心就少一点，这部分学生的素质可能就要打折扣。”俞汝勤说到这里时，不禁流露出一丝忧虑。

　　不能以教学质量下降为代价

　　“高等教育大众化绝不仅仅是‘量’的增加，而应该有‘质’的变化，有一整套的制度创新，如果没有这些保障，它在让一些人受益的同时，带给社会的整体伤害可能会更大。”俞汝勤说，“教师总量偏紧、生师比过高，成为高校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有数据显示，经过三年扩招，从全国来看，在普通高等学校学生规模增长近1倍的情况下，教师总量只增长了31％，严重滞后于学生规模的扩大，以致到2001年，全国普通高校生师比骤然增长为18：2，已成为制约高等教育继续发展的瓶颈。而根据湖南省教育厅提供的资料，1998年至2002年全省普通高校在校生增长167．7％，而教师总量仅增长42．8％，导致生师比由11：1提高到约20：1，按照规划，2010年全省普通高校全日制本、专科生为89万人，按生师比14：1测算，教师缺口达3．4万人，需在现有基础上再增加一倍多。在教师总量不足的大前提下，有的学校的基础课和新兴学科专业的专任教师严重缺乏。

　　通过近期本报对我省部分地区、部分高校的抽样调查表明，由于生师比过高，一些高校部分课程授课的班级规模越来越大，教学效果有所下降；同时，由于工作量过重，部分教师无暇接触和指导学生，无暇自我“充电”。

　　俞汝勤说，“扩招前，一个班50人，老师也许可以一个一个手把手地教，做实验一个一个地用仪器，扩招后，一个班有100个人，老师上课也许就只能演示了。”与精英教育不同，大众化教育向更多人敞开了大门，教育资源配置，包括资金、校舍、设备、师资等，也难免会出现暂时短缺的现象；此外，新建高校和新补充师资缺少管理和教学经验，需要有一个逐步提高的过程。以上这些因素都会对教育教学质量带来或多或少的影响。

　　“高校扩招不能以损失教育质量为代价，打个比方，我原来培养100个学生，现在培养200个学生，多培养人是好事，但是如果因为现在培养的学生多了，质量还不如原来那一个。那就不如只培养那一个。”说这句话时，俞汝勤表情显得格外沉重。

　　在连续几年声势浩大的高校扩招大潮之后，近两年的高校招生出现了一些“逆流而动”的现象，一些名牌学校把品牌和质量看得比规模更重要，扩招的步子停了下来。先是北大、清华、人大等几所名校宣布今年不再扩招，接着传出消息，武汉大学不但不扩招，本科生反而比去年少招1000人。而不久前一项调查显示，由于“硬件不足、经费短缺”，很多学校对扩招显示出越来越谨慎的态度。

　　这一连串的信息是否表明，扩招遭受了某种程度的阻力？扩招的热度正在逐渐冷却？对此，俞汝勤一再表示，“这是到了我们静下心来好好分析的时候了。”

　　“一流学校的限制扩招，使得二流学校盲目扩招的势头更趋明显。”俞汝勤说，以前，学校受到的是国家招生指标太少的困扰，一旦允许多招了，就希望招得越多越好，多多益善，这中间忽略了教育的有效性。

　　俞汝勤提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审视扩招以后教学质量的变化，如果因为招生，使得教学质量下降了，就不能盲目地进行扩招，而是应该认真分析现有的教学条件，有条件可以继续增加，没有条件可以少增加一点。”

　　本报记者储文静

　　实习生陈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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