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二个“世界预防自杀日”，这个日子将绝望和希望、死亡和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正如今年的主题“拯救生命，重建希望”。对于自杀干预，世界卫生组织精神卫生处顾问、加拿大专家费立鹏曾经有一句经典的论断：自杀，一个都太多(ONEISTOOMANY)！”但令人痛心的是，根据专家测算，每年杭州有960人自杀身亡，加上9600名左右的自杀未遂者(死亡率和未遂率的比率一般在1∶10)，平均到每天，杭州有接近30人准备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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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5月，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正式成立，杭州成为继北京之后第二个拥有正式自杀干预机构的城市。或许我们这个城市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为了各式各样的原因想到放弃生命，但同样也有一些人在为了“一个都太多”的理想竭尽全力。他们都和自杀密切相关，但后者让城市的精神防线更为牢固。

　　一种人：正在或曾经经历生死

　　古月，女，30岁，自由职业者，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特别志愿者。中心曾经公开征集曾经有过自杀未遂经历、或目睹亲友自杀的市民在成立大会上现身说法。古月的母亲6年前自杀，对她的冲击至今余波尚在。当时和古月一起报名的有20人，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认为，从自杀干预的角度，古月的经历更有说服力，因此最终选择了她。

　　中心副主任傅素芬说：“一个人自杀起码会给身边6个亲戚、朋友留下深刻的心理压力或内疚，这种压力、愧疚感可能会延续一辈子，使这些活着的人们成为新的自杀高危人群。”古月、与她一起报名的有过自杀经历的志愿者，还有那些与他们有着类似经历的人们，真实并且貌似平常地生活在我们身边，但却背负着比很多人更为沉重的精神枷锁。

　　预防自杀日前夕，古月梳理了她在母亲自杀后的这六年，说完之后，她因为激动觉得头有些昏。

　　(以下为古月的自述)

　　很遗憾，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成立大会上我还是没发言。那天早上起来状态不好，朋友让我先调节一下心情，结果出门晚了，就迟到了。我想自己还不够有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那件事。

　　妈妈去世6年了，她是跳河的，那时我还在读大学。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爸爸在外地工作，哥哥成家以后，她更觉得寂寞。吃了两次安眠药，但都被救了回来。出事前的一个星期我回过家，跟她说，等我毕业找好了工作，就把她接到杭州来，我陪着她。我记得那时她哭了。

　　结果那天晚上，她偷偷跑出去，就在家附近那条护城河。第二天早上，尸体浮起来漂到附近的菜场里，邻居发现了来敲门，家里人才知道出事了。住在河边那幢楼的邻居说，晚上听到有个女人哭了很久。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学校赶回家里的。在殡仪馆，我看到冷库的门打开，妈妈躺在里面，鼻子下还有些血渍。我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地一边磕头一边爬过去。想再摸摸她，可被哥哥拦住了，可能是怕冰凉的尸体会刺激我。

　　以后起码有两年，我都觉得自己时时要崩溃，书看着看着就会哭出来。我不能再住在学校宿舍，和一个好朋友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子。她的性格很平和，也幸好有她的开导，让我把郁积的情绪彻底地宣泄出来，还介绍我看了不少有关哲学、心理学的书。

　　我的性格跟妈妈很像，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幸福，很可能最后会走跟妈妈一样的路。既然最后还是要这么痛苦地放弃，那当时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过了这么些年，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多了，能够平和地看一些事情。或许我还算是幸运的，能够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但是这件事改变了我对人、对事、对生命的看法。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那种震撼和天旋地转的感觉。

　　一条热线：救心号码85029595

　　这是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开通的24小时干预热线。这个尾号谐音“救我救我”的电话，是搭建在心理健康和危机两端的桥梁，不仅是有自杀念头的高危人群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忠实地聆听着生活中的杭州人真实的内心世界。

　　从5月25日开通到8月20日，杭州心理危机干预热线共接入电话3076个。其中80%为杭州市区来电，省内温州、宁波、金华、绍兴、嘉兴等地来电也较多，安徽、福建等地有求助电话。最多的一天接入热线电话64个，最少的一天为16个。

　　接入的电话中，无效电话326个。他们一听到有关电话需要录音的提示，便立刻挂断电话。事实上，电话录音只是为了确保服务质量，所有涉及来电者隐私的信息都将被严格保密。2750个有效来电中，女性1472人，稍多于男性。以20-50岁年龄段最多，受教育水平以中高等学历为主。

　　近三个月的时间，在杭州心理危机干预热线中明确表明有自杀意念的有234人，占有效来电的8.6%；另外还有高危来电30个，其中24个集中在6月30日以前热线刚刚开通的一个月里。所谓高危来电，是指来电者自称有自杀的打算，比如已经买了安眠药或有了比较明确的自杀计划等。曾在市七医院病区从事护士工作17年的专职热线咨询员S(因工作原因，予以保密)，就曾经碰到过一次。对方是位女士，跟老公吵架了，说已经把安眠药拿在手上。当时S非常紧张，毕竟一条人命在手上。她按照从业培训的要求并结合自己的工作经验，不停地安慰当事人，让她把药丢了。一个多小时后，当事人答应，暂时不会采取行动，情绪也稳定多了。

　　还有一些直接干预发生在热线之外。曾经有人打电话给危机干预中心所在的市七医院医生，说自己的朋友买了刀，要去报复，然后自杀，最后危机干预中心通过电话辗转找到当事人，干预成功。事后，当事人还特地跑到医院来感谢医生。还有的则直接跟医生联系，或是到市七医院找到院长，也就是危机干预中心的执行主任赵国秋教授，最后都被说服。

　　专家估计，目前中国所有自杀者中60%以上为抑郁症患者。最新浙江省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显示，重型抑郁症(没有自控能力，有自杀倾向)的发生率已超过4%，轻型抑郁症(心境障碍)的发生率接近4%，两者相加接近8%。如果再算上双向情感性精神病人(时而抑郁，时而躁狂)，发病人数已接近浙江人口的9%。焦虑的发生率则为4%。

　　根据统计，在干预热线中流露出明显焦虑、抑郁情绪的有843人，占有效来电的31%。根据他们的叙述，导致他们产生不良情绪的主要原因是情感问题和本人的精神心理问题。与爱情有关的问题中以婚外恋问题最为突出：另一半有了别人，自己爱上了别人或是被别人爱上，统统都是烦恼。跟恋人闹矛盾、失恋的人也不少。还有一些来电者则怀疑自己有精神病或是心理问题，比如一天到晚想着单位里不开心的小事，觉得自己得了强迫症，觉得生活了无生趣等。

　　一个理想：自杀干预的杭州模式

　　6月1日晚，刚刚成立一周的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首次启动现场干预方案。当晚8点半左右，一名28岁的女子在文三路某大厦11楼企图跳楼。该女子已经有8年的偏执性精神分裂症病史，并在市七医院两次住院。翠苑派出所民警接到报警后首先赶到现场，进行劝解，并在40分钟后成功将其解救。而此时，危机干预中心也已经接到处理民警电话并赶赴现场。最后，该女子被送往市七医院留院观察。

　　中心执行主任赵国秋说，处理这起事件的过程正是中心对个体危机事件的干预运转流程。即先由110指挥中心派出的警官在现场负责谈判，如果无法把握现场情况，再与危机干预中心联系，派心理专家前往。从主办单位来看，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和北京不同，是全国第一家由政府出面组织协调的危机干预机构。这一优势使得杭州的自杀干预模式呈现出多部门联动的立体化形态。

　　赵国秋主任说，中心的运行模式是内地最领先的，不仅像北京一样开通24小时求助电话，还将参照香港心理危机处理中心，成立直接到自杀、疾病或灾难等重大突发事件现场进行心理干预的应急小分队，这些具有精神学科领域高级职称的医生是内地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谈判专家。中心还打算成立临床处理中心，所有自杀者在进行常规医学救治外，再接受心理治疗。

　　除了处理事件现场的应急反应，该中心还将依托社区建立群防群治网络，防患于未然。每个社区中最容易出现心理问题的老年人、妇女和青少年将被列为宣传教育的重点人群；有过自杀行为或有家族自杀病史的居民将被列为高危人群；出现过自杀行为的社区也将被列为重点社区，由杭州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派志愿者与社区内专职从事心理疏导的工作人员配合，对他们进行针对性的帮助。

　　赵主任非常希望能在未来与公安联手。他认为，杭州警察有非常丰富的处理应急事件的经验。如果能再系统地学习心理学的有关知识，了解现场干预的整个方案，控制局面的成功率应该会更大。

　　数据库2.3倍

　　中国是世界上自杀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总的自杀率为23/10万，每年自杀死亡人数为28.7万；自杀未遂的比率是它的8—10倍(即约250万人)。而国际平均自杀率仅为10/10万，中国自杀率是国际平均数的2.3倍。

　　第1位

　　自杀死亡占全国死亡人数的3.6%，并且是第5位最重要的死亡原因。而在15—34岁人群中，自杀是第一位的死因。

　　2小时

　　一份涉及山东、河北、河南四家医院并将研究对象局限于35岁以下农村妇女的研究成果———《中国农村年轻女性的自杀未遂》中表明：29%的人当众服毒，11%的人考虑自杀的时间不超过1分钟，40%的人考虑的时间不超过10分钟，总计58.8%的人在自杀之前考虑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63%

　　目前全国有严重精神疾病患者约1600万人，大约每60个中国家庭就有一位精神分裂症病人。自杀者中有精神疾病者占63%，有精神病症的自杀者，接受过治疗的仅7%。

　　1/5—1/4

　　当前精神疾病在中国疾病总负担中排名第一，占到了1/5，已超过了心脑血管、呼吸系统及恶性肿瘤等疾患。有关专家预测，到2020年这一比例将上升到疾病总负担的1/4。

　　3-5年

　　控制自杀，中国的目标是，在3-5年之内，将自杀人数下降20%。

　　服务

　　今天上午8：30开始，浙江省心理卫生协会、杭州市心理卫生工作办公室、杭州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浙大学工部心理健康教育和咨询服务中心将联手在武林广场和浙大紫金港校区两处开展为时半天的大型咨询活动。(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