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就这样被传销“洗脑”了(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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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15日07:41 华商晨报 | |||||||||||
阿彪，黑龙江人，28岁，自称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10年。 2年前，阿彪曾在上海一家酒店做雕刻工艺食品的活儿。2004年8月初，已分手的女友莹莹（化名）打来电话：“我现在在辽宁的辽阳，这里形势很好，我想你和我来这里一起奋斗，看看我们的感情还有没有可能延续，你会接受吗？” “都一年没联系了，没想到是她……” 入传销窝 诱惑来自前女友 一见面，莹莹的一个拥抱就把阿彪长途颠簸的疲累感打消了大半。阿彪被安排到一所普通的民房，与一名男青年住在一起。“跟你一起住的是咱们的‘寝室领导’周老板，原先开四星级大酒店，也是毅然抛掉生意来这创业的。” 一连三天，莹莹和周老板天天拉着他逛街，回来就是谈“理想”。后来阿彪才听说，这三天，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研究他的性格…… 第四天，莹莹把阿彪领到一间破旧的民房，已经有几十个人坐在屋里。 一会儿，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北京的×××，一个曾经的放牛娃，现在已经是月薪23.8万的社会成功人士。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是维C粉底乳液的美白效应。我们的事业能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娇嫩的肌肤，还可以从此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 阿彪渐渐听明白了，交2900元钱购买一套“××美白套装”，就成为这个公司的“上线会员”，然后就去拉人入伙，赚取提成，一层层发展“会员”，编织这张销售网。阿彪见多识广：“这不就是传销吗，想骗我？” 中午回到“寝室”，阿彪拎包就要走，莹莹急了：“我也不是会员，你就当替我考察考察，好吗？如果过一段时间还接受不了，我们就一起走。” 阿彪心一软，留了下来。据说，这个网络是从河北承德迁来的，现在辽阳有五六百名会员，以下岗工人和社会闲散人员居多，还有不少大学生。 此后阿彪开始了另一种生活“程序”：“早晨七点钟，所有的人准时起床，先要互相问好———‘张老板早上好’、‘李老板早上好’”阿彪告诉记者，据说这是为了培养大家的“老板意识”，为将来能当上真正的老板作准备。 七点半，吃早饭、整理形象。所有的活儿都由“老朋友”干，这叫“互助”，口号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今天你给别人擦皮鞋，明天别人也给你擦”。 上传销当 遭遇“洗脑”强攻势 “吃的很差，每天只有两顿，茄子土豆大米饭，但不要钱。”阿彪说，“寝室领导”不先动筷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动。这是为了树立寝室长的权威，他们是传销网络最基层的干部，负责从新会员手中收钱。一般情况下，能拉来六七个人进网络，就有当寝室长的资格了。 上午就是上课，有时在租来的民房，有时干脆就在公园。听“老师”“老朋友”讲传销的定义、传销的性质、传销是合理合法的、“××美白套装”的神奇功效以及奖励办法。一个个讲得天花乱坠：某某人原先是在饭店端盘子的，如今已经是A级会员，开着宝马满街逛；某某人原先是下岗工人，通过这种办法几个月后月薪就过了万…… 下午的时间用来“串寝室”，传销网络内部互相造访，听老会员讲“成功经历”、即兴演说、唱歌，培育每个人的“参与意识”，表决心：“我们能不能成功？能———！” 晚上回寝室“画梦想”，互相吹嘘、攀比发财梦，最大限度地煽动每个人的欲望，一直到半夜统一睡下。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一半是熬的，一半是兴奋。 “先尽量勾起你的金钱欲望，再对你展开铺天盖地的‘观念轰炸’，灌输‘合法合理’的观念，最终把你拉到这个齐心协力骗人骗钱的网络中来。”阿彪这样对记者总结。在传销窝里过了十几天之后，阿彪逐渐招架不住这凌厉的“疲劳攻势”，精神开始恍惚，开始逐渐觉得这个“传销”也不是那么可怕可恶了。莹莹软硬兼施：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出息，我要找对象也得找个干这行的，像你这么不思进取，想都别想打我的主意…… “我想啊，3000块钱买个小姑娘的心，也就值了……” 入传销网 “关键是‘拉人’进来” 阿彪糊里糊涂地交了2900元钱，成了正式的上线会员。 从此，每天听课就不一样了，“老师们不再侧重产品的质量，甚至拖着不给产品，一再强调：产品并不重要，关键是拉人进来。” 这时，阿彪才知道，莹莹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五个月，把全家五六个亲戚都拉进了这个网络，还被政府的扫荡行动抓过了两次。不过，每次出来都是矢志不渝地继续干这个。而那个“周老板”不过是个小吃部的老板。 经过强烈争取，阿彪终于领到了一套“××美白套装”：一个粗糙的纸盒套着个质量低劣的塑料模子，里面是5支护肤品。打开一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雪花膏味儿，怎么看也不像值3000块钱的样子。 这期间，阿彪知道了许多新名词：“消极”、“反弹”、“义气”、“萌芽”，据说这是传销的“四大杀手”…… “消极”是指被政府部门打击抓捕，“是传销事业必不可少的一课，没有经历过‘消极’，就不能成为好的传销商。传销现在不是合法的，但也不违法，政府抓你们属于错抓，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老师们这么讲。 阿彪深有感触地说，正是这个“预防针”让许多受骗者对传销深信不疑。 “反弹”是指参与传销的人出现打退堂鼓的迹象。 “义气”是指会员之间互相借钱、花钱。会员花钱必须是AA制，互相借钱的人要被开除网络一段时间。这样做，是为了把每个人都榨干，逼得他们不得不去骗人拉人。 “萌芽”是指男女会员恋爱，同居。这是不允许的，即使是夫妻也得以“兄弟姐妹”相待，只有升到一定的级别才可以解这个禁。“我为了搞对象才来的，来了之后反而不让我搞对象了。”阿彪说。 吃饭、睡觉、出门，一切都是统一的半军事化管理。成为会员后，“寝室领导”就一个个变了脸，朝我们伸手要伙食费，还逼我们把值钱的财产变卖，再投入传销中来。有人不满，上面就派来一帮人，说服加威吓。 进入传销网络后，给阿彪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能联系上的亲朋好友全部写出来，尽可能详细地提供给上级网络。包括他们的年龄、性格、爱好、出身、学历、处境……一群人一起研究，找出这个人性格上的弱点以及最容易上钩的理由，大家一起设计用什么样的诱惑能把这个人骗来入伙。 另外，传销的一条铁规则就是必须异地营运，决不能拉本地人。这样风险太大。 离传销难 “旁边总有人监视” 此时，阿彪已对莹莹感到深深的失望。他找借口，没有拉人入伙，他多次想劝她回心转意，可收效甚微。 阿彪说他想走，“可走不了，旁边总有人监视，再有就是几千块钱有点舍不得丢掉。有几个会员和我情况差不多，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被骗来的，发现上当之后已经欲罢不能了。” 寝室长级别的会员就更无法自拔，因为他们已经把亲戚朋友都骗得差不多了，在家乡一带的名声都臭了，有家难回。但他们也赚不到什么钱，新会员交的钱都一层层进了大老板的腰包，提成要两个月后才能发放，这样把他们拴住。收入若超过800元，公司还要代扣20％的“个人所得税”。 刚来时，阿彪被“强迫”逛了几天大街，成为会员后反倒不允许了。不但禁止逛街，还禁止看电视、看报纸、听广播，手机也要搜走，除了刚来时叫他们给家里打个报平安的电话外，禁止私自打电话；平时上课不许带身份证，不许带现金，说是“怕警察搜走”。 2004年8月，辽阳市政府连续发动了针对传销的大规模扫荡行动，多个传销网络的近百个窝点被扫荡，包括莹莹在内的400多骨干分子被拘留。以阿彪为首的几个人拨通了有关部门的电话，警方与工商部门联合出动了，不少会员都“反弹”，然后离开，发誓再也不受骗了。 已成惊弓之鸟的传销集团察觉了，开始对阿彪怀疑起来。他们似乎有所顾忌，只客气地对阿彪下了逐客令：“你自己收拾东西走吧。”阿彪赶快买了张车票。 几天后，阿彪得知公司进行了“迁网”，把整个网络迁移到外地去，大部分执迷不悟的人（包括莹莹）都跟着过去了。 “本来我想用3000块钱换回我女朋友的心，现在看来是彻底失败。被传销‘洗脑’的人就跟吸毒一样，过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阿彪这样总结令他刻骨铭心的一个月时间。本报记者 冯翔 文/图 【警方分析】 “我的上线是周润发” 传销虫“执迷不悟” 擅避风险令打击难度增大 “你来了多久？”“刚来。” “你交了多少钱？”“没交。” “你叫什么名字？”“保密。” “你的上线是谁？”“周润发。” 这是“典型”的“传销式回答”，工商部门和公安部门对此都大为挠头。 辽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经检分局副局长杜春旭告诉记者，国家严厉禁止传销，也下了大力气整治，但总难以收到根治效果，主要原因有： 1.传销网络在“洗脑”之前，往往用感化和关爱软化受骗者，“洗脑”之后就用经济利益来操纵，轻易不会进行人身拘禁或人身伤害，很注意规避风险，很难用刑法直接打击。 2.传销网络的高层一般不露面，每次政府的打击行动几乎都只能抓到一些小人物、“下线”，而这些人又往往执迷不悟，拒绝承认自己受骗，更不肯作证。政府打击传销，主要罪名是非法经营罪，可判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和罚款，但这个罪名要达到五万元才能达到量刑标准；而无人举证，也就无法对传销商提起公诉；即使有人举证，要找到“大传销商”也很难。 辽阳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队副支队长赵滨说，政府部门对传销人员基本上采取说服教育、解救驱散的办法，效果不大。传销对社会的危害不仅是骗钱那么简单，而是把正常人的心态搞乱，煽动他们金钱至上的欲望，这对社会的危害不言而喻。本报记者 冯翔 【记者亲历】 带着“保镖”见线人 9月7日，记者同“线人”阿彪联络后，约好见面详谈。快到辽阳时，记者发短信给阿彪，不料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你是谁啊？不认识你啊！” 不一会儿，记者的手机响了，却看不到来电号码。记者接听，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谁？你干什么？你打错了！”随即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记者的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你是记者吗？一会儿在××街见。”记者回短信：“你能过来吗？”过了好一会儿，那边回了一条短信：“不行，要想见面，你就过来！过来，我就什么都跟你讲。” 10分钟后，出租车载着记者来到阿彪约记者见面的那条街。这里位于辽阳市北郊，地形极其复杂，楼群密布，道路交错，不远处就是城郊区的大片农田。黑暗的夜幕下隐约看见街角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时扭头四望…… 见此情形，记者不得不绕了一圈，找到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跟在自己后面保护。随后，记者给阿彪发了信息，约定改在旁边一家发廊门口见面。 等了半小时，阿彪也没有来。等得不耐烦的“人物”提醒记者：刚才有辆出租车在旁边绕了好几圈，开到旁边的院子里去了，里面坐了一个男的，你何不去看看？记者赶忙赶过去，车里坐着一个因紧张而嘴唇不停抖动的青年，见到记者赶到，连车都不敢下。 这时，一个也是神色紧张的男子从后面快步赶来，一把揪住记者：“你是干什么的？你敢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可要报警了……” 误会消除后，双方才弄清楚。原来，由于怀疑记者是传销网络派来“钓”他这个“叛徒”的，阿彪也找了一个“保镖”…… 本报记者 冯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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