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触法是否从法律途径解决引发争议本报记者马芸陈广义

　　仅仅因为10元钱，上海强生职业技术学校的16岁少年姜明，在开学前的军训期间，被五名同学关在军训宿舍内殴打，并被强行脱光衣服，下身浇上风油精，且被逼蹲在墙角多次重复唱国歌，最后还被抢走了4.5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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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发后，姜明的家长强烈要求追究五名学生的刑事责任，而学校为了“拉学生一把”，希望能够内部解决。由于五名学生都是未满18岁的未成年人，是否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引起了一番争议。

　　10元钱起风波少年受辱

　　据姜明反映，8月5日下午5时左右，军训结束后同学们都进了宿舍，此时同寝室的刘伟突然说自己的一张10元钱没有了，并随后在姜明的书包中翻出一张10元人民币，刘伟称自己记得钞票上的编号，并认定这张钱是他的。姜明则坚决否认拿过别人的钱，最后在当值老师的调查下，姜明拿回了这10元钱。学校学生科的周科长向记者证实，当初刘伟的“计谋”是被当场戳穿的，10元钱确实是姜明的。

　　“10元钱”风波看似结束，但姜明的三次被侮遭遇却随之而来。

　　姜明回忆说，就在老师处理好这场风波，大家又回到二楼的寝室后，不买帐的刘伟开始对他实施了“报复”：“进了寝室后，刘伟就从其他寝室叫来了他的四个‘哥们’，五个人开始打我，有人将我的手摁住，有人拿来凳子压住我的脚，打了我将近10分钟。之后我挣扎着逃出，把被打情况告诉了正在楼下的一位周老师。当时，老师曾把刘伟等五人都叫了下来教育了一番，而刘伟等人也答应不再打我了。”

　　老师调解后，大家再次回到寝室，姜明本以为事态可以平息了，孰不知一场更为屈辱的经历正在逼近他。姜明回忆道，刘伟等五人进了寝室门后就将窗户与门紧锁住，还用桌子顶住房门，接着逼着他坐在下铺的床位上，遭受拳打脚踢。期间打人者中有人提议要洒风油精，而已无还手之力的姜明就这样被他们脱光了衣服，其下身也被洒上了风油精。紧接着，五个人在姜明的头上套了一个塑料马夹袋，姜明按五人“要求”蹲到了墙角，被逼唱了3遍国歌。

　　姜明称，整个过程中刘伟一直是主使者，另外一个叫王林的向他洒了风油精，其他人则是边打边起哄，直到晚上9点半刘伟才带着4人各回寝室，走之前还掏空了姜明的书包，并拿走其身上仅有的4.5元钱。刘伟说，当时寝室内还有6名与姜明同寝室学生在一旁观看了全部过程，却始终没人出声。

　　背上“乌龟”致真相大白

　　姜明被殴打的时间是8月5日，而等学校和家长都知道真相时已经是9月6日了，为何在长达一个月时间都没有“东窗事发”呢？姜明向记者诉苦道：“刘伟他们打完我之后曾发出威胁，要我不准说出去，一旦让学校和家长知道，以后有我好看的！”因此，姜明一直隐瞒着被打受辱的实情，而对他脸上鼻子上不同程度的伤，姜明却向家人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撞伤的。

　　开学第二天，也就是9月3日，姜明再一次受到侮辱。姜明说，一个月前参与打人的石磊与他分在同一班，当天石磊在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音乐磁带里的磁片条绑住他的手，并套在脖子上，整个过程持续了有四五分钟。然而，这还没完，9月6日姜明的衣服背后又被石磊画上了一只乌龟，还写上一句四个字侮辱的话。

　　而就是这只背上的“乌龟”，使得隐瞒了一个月的事实终于真相大白。姜明的父亲告诉记者，9月6日晚在为姜明洗衣服时，见到了衣服上的乌龟，一再逼问下，姜明才终于说出了事实。

　　少年身心俱伤想跳楼

　　屡受殴打、侮辱的姜明身心都受到了严重伤害。得知实情后，姜父带姜明到医院做了检查，姜父告诉记者，姜明的鼻子被“打歪了”，医生说需尽快进行手术，手术费用约八九千元。

　　而姜明说：“在被打后的一个多月里，经常不想吃饭，有时想从楼上跳下去，就再也不用回想那样的事了！”

　　考虑到姜明现在仍旧不稳定的情绪，姜父特地让他从五楼的自己家暂时搬进了一楼的伯伯家，就是生怕出现意外。记者在姜明的伯伯家见到了他，他的鼻梁看上去明显是歪的，上身还留有被咬过的痕迹。

　　学校希望尽量内部解决

　　记者就姜明及其家长反映的情况到强生职业技术学校进行了核实，学校副校长章晓峰和学生科的周莉表示，校方也已经掌握了殴打的事实，参与殴打的学生事后写下了情况说明，承认殴打姜明、脱光姜明衣服、洒风油精和逼唱国歌等事实。

　　周莉说，校方在核实情况后，与各当事学生的家长取得了联系，部分家长表示愿意承担责任并向姜明及其家人当面道歉。

　　“一方面，学校将严格按照校规对5名学生的行为进行教育、处分；另一方面，姜明的医药费将实报实销，并协调双方家长商定赔偿等方面的费用。”章晓峰说：“对在此事中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姜明，学校将在以后的教学中给其以更多的关心和帮助，如姜明要求换个环境，学校可帮助其转至其它教学点或转学他校。”

　　章晓峰最后表示，所有涉及此事的学生都还未满18周岁，对这些刚走出初中校门，步入技校的学生，不论是受害的，还是犯错的学生，学校都希望能“拉”他们一把，在学校内部解决此事，不将他们推向社会。

　　家长欲追究法律责任

　　得知学校愿妥善协调双方家长，解决好姜明的医药费的消息后，姜明和家人表示：一定要追究打人者的法律责任。“他们前后几次强行拿走姜明的钱，对姜明的行为又如此恶劣，已经触犯了法律。不管他们是否已满18周岁都应该承担责任。”姜明的伯父态度坚决地说：“这样做也是对打人者的一种警戒，对他们也有好处。”为此，姜父带着姜明于9月14日到翔殷派出所报了警，警方表示将对此事进行调查。

　　（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姜明事件透视

　　多方因素造就“边缘带”

　　记者从上海强生职业技术学校了解到，该校约1300名学生中，单亲家庭、父母与子女长期不在一起居住等特殊情况家庭所占比例，远远高出普通高中。副校长章晓峰表示，不仅家庭情况对技校学生成长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社会心理也普遍认为只有“劣等生”才会进入技校。这些因素给技校生的教育带来很大的困难。

　　上海社科院青少所孙抱弘副所长分析称，在现实状态中，智育为重的教育导致了教育向应试、成绩倾斜，由此不仅使青少年教育忽视了基本做人标准的养成，更为严重的是把这些进入技校的学生推向边缘化，成为不被社会认可的“边缘带”。这种失败的情绪和来自各方的压力，容易使“边缘带”把快乐建立在网络游戏、暴力影视等作品上，从而受到毒害，埋藏下“身心出格”的种子。

　　另外，群体心理在此类事件中也留下了影子，孙抱弘说：“如果事发当时，只有一两个人面对姜明，或许就想不到这么多的‘出格’行为。”而通过调查，记者了解到姜明事件中，确有两名学生自始至终扮演着“旁观者和怂恿者”的角色。

　　姜明事件争议

　　“私了”还是“公了”？

　　对于姜明事件中，学校希望内部解决，家长欲追究法律责任的分歧，律师和青少年犯罪研究专家也分别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走法律途径以惩前毖后

　　国运律师事务所郑志律师：校方希望“内部”处理的做法不妥。其一，在法律意义上，只要年满16周岁，就可以为自身的违法行为承担刑事责任；其二，如果“私了”，不能对违法者起到警戒作用，使其产生侥幸心理，误以为有钱便可以逃脱法律制裁。

　　至于走法律途径后，究竟是适用《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是适用《刑法》，需要视情节严重性、5人行为对姜明的身心伤害程度和涉及金额的多少而定。

　　尽量采用挽救教育的形式

　　华政青少年犯罪研究所杨鸿台教授：该事件可以理解成恶少及其“出气帮”的一种强烈的恶作剧，带有未成年人特有的游戏心理。由于当事双方都是未成年人，从青少年犯罪预防角度来说，如情节不甚恶劣，将“恶少”的行为上升到刑法角度过于严重，应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或是《未成年人保护条例》的有关规定来处理，尽量用挽救教育的形式。当然，对于伤害赔偿问题，打人方以及学校方面理应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