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雅安煤矿工与警方对峙二十五天纪实

　　9月2日凌晨3时，手持冲锋枪24小时不间断守候在四川雅安芦山县青龙私营煤矿洞口的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撤了出来。至此，这起全国首例炸矿案以犯罪嫌疑人的自杀而成功告破。

　　挨耳光起恨意，只因两次大便

　　8月8日22时26分，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到大川镇派出所所长卫本锋的电话报告，称家住大川镇小河村4组的村民杨明武与青龙私营煤矿矿主杨成明发生纠纷，携带数量不详的炸药和雷管冲下矿井，并扬言要杀人毁矿后自杀。

　　青龙煤矿是一家私营的小煤矿，位于大川镇小河村对面的一座山内。矿洞洞口与杨明武的家相距50多米，距芦山县城70公里，距大川镇4公里。由于道路正在翻修，从县城到青龙煤矿大约需要5个小时的车程。

　　在县公安局干警到达之前，大川镇派出所民警和镇、村干部已先期到达现场展开调查。经查，41岁的杨明武系大川镇小河村村民，经过爆破专业技术培训和煤矿安检员培训，为青龙煤矿爆破员兼瓦斯检测员，有较好的爆破技术，属于煤矿的管理人员。

　　据查，8月7日至8日上午，身为煤矿管理人员的杨明武违反煤矿管理规定，两次在井下解大便，并用木棍将大便搅进水池中，使洞内空气受到污染，对此有意见的工人将情况反映给了矿主杨成明。事后，杨成明和矿长陆云平严厉批评了杨明武。心存不满的杨明武怀疑是同事李万军告的状，于是在洞口找到李万军“讨说法”。闻迅赶来的杨成明上前制止，但杨明武不听，于是杨成明便打了杨明武两记耳光。被当众打了耳光的杨明武虽然离开了，但边走边说，“你们等着看！”

　　离开后，杨明武打电话向川西煤矿工作站反映自己被矿主打耳光的事。同时打电话向镇政府安全员吴文春反映，吴文春将此事向分管乡镇企业的副镇长徐崇辉作了汇报。随即，徐崇辉和吴文春赶到煤矿对打人一事进行了处理。

　　处理会上，徐崇辉副镇长严肃地批评了杨成明打人的错误行为，并要求杨成明在管理大会上作出交代，同时，徐崇辉副镇长也指出杨明武在矿井下解大便不对，应当按照煤矿管理制度接受处罚。

　　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意的杨明武在吴文春走后不久，带着妻子万光霞和14岁的小儿子找到杨成明要求辞职，并要求将所欠的工资一次结清。杨成明说没有到发工资的日期不能结账，于是杨明武又让杨成明写张欠条，对此杨成明也拒绝了。

　　对杨明武的反常言行，杨成明当时并没有多想。大约晚上19时，有人向杨成明报告说看见杨明武从矿上拿走了一大包炸药和电雷管。对杨明武这一反常的举动，杨成明感到不妙，立即向大川镇派出所报了案。

　　抢食品炸矿洞，只为报复他人

　　22时左右，杨明武用导火索吊起一筒安装了雷管的炸药在自家门前的街沿上炸了一“炮”，把水泥街沿炸了一个深深的缺口。趁人们躲避爆炸的瞬间，杨明武提起一把斧头和一把菜刀就朝矿上跑去。

　　来到矿部大门外右侧的一个小卖部后，杨明武用斧头将小卖部木门劈开，威胁老板杨连文将店内所有饼干和矿泉水装入纸箱。看见手中拿着斧头和菜刀的杨明武凶神恶煞的样子，杨连文不敢吱声，赶紧将20筒早茶饼干和20瓶矿泉水装入纸箱内交给杨明武。杨明武随即跑到矿区配电房，用斧头将配电房设施全部砸坏。23时30分，杨明武携带炸药和抢得的食品钻进矿井中。

　　进入矿井后不久，杨明武在距井口约50米处实施了第一次爆炸，造成矿洞漏膛，并堵塞了矿洞通道。据专业人士介绍，杨明武此举是企图炸塌矿井阻止其他人员进入。随后，他又在矿井内的绞车房、抽水房等处相继引爆炸药，破坏了绞车电动机、抽水机井下生产设施。同时，他还分段将洞内电路电缆悉数砍断，并在洞内用木块、石块等设置了多处障碍物和掩体。在每一处障碍物或转弯处都安置了炸药，然后用剪下来的电缆线连接在启爆器上。

　　由于杨明武爆破技术较好，会实施定向爆破，先期到达现场的镇领导和派出所干警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组织群众迅速对矿井入口处以及另一个通风口加锁封堵。就在芦山县警方赶赴现场的同时，矿井内再次传出爆炸声。据现场群众介绍，当时从洞口冒出浓烈黑烟，井口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橡胶燃烧产生的异味。据了解，杨明武除将在井内将砍下来的电缆线部分用于连接爆炸装置外，其余的全部进行了烧毁。

　　案情大情况急，警方紧急部署

　　8月9日凌晨2时40分，芦山县常务副县长赵昌林、县公安局局长王建庭率警方人员赶到案发现场，并迅速部署警力包围矿井。同时，召开紧急会议成立了以县公安局局长王建庭为指挥长的“8·8”爆炸案现场指挥部，对案情发展结果作出三种判断：一是杨明武自首；二是杨明武不听警告被击伤抓获；三是杨明武身裹炸药冲出洞口威胁周边安全时被击毙。同时有关方面制定了三条处置措施：一是立即部署警戒线，疏散周围群众，防止发生意外；二是组织杨明武的家属和亲朋好友用喇叭对洞内喊话，促其放弃对抗立场，主动解除爆炸装置并投案自首；三是做好依法强制处置准备，如果杨明武继续负隅顽抗，拒不放弃对抗立场，则视情节予以强制处置，直至将其击毙。

　　警方从调阅的有关材料上得知，青龙煤矿是一口斜井，井下水平深300米。煤矿有两个出口，一个是矿道进出口，另一个是在半山上的通风口，杨明武就是从矿道进口进去的。因为杨明武有着丰富的爆破经验，为防止其携爆炸装置冲出洞口伤及无辜，警方用铁锁和推煤车封死煤矿主通道口，同时将主要兵力部署在半山腰上的那个兼作逃生通道的通风口周围，用交叉火力24小时不间断地控制死。

　　正当干警们到达指定位置对矿洞进行封控时，老天下起了大雨。8月9日下午15时左右，在冷雨和泥泞中潜伏守候在通风口外的干警发现了欲向外冲的杨明武正用硬物撞击通风口铁门的声音，干警们立即对他进行喊话劝说，告诉杨明武在尚未造成人员伤亡前，只要放弃炸药、脱光上衣举手出来投降，就对他予以宽大处理。但杨明武对此置之不理，又缩了回去。

　　为防止杨明武对通风口实施爆破炸伤干警，17时，刑警大队长罗天均一面组织狙击手用火力对通风口实施交叉封锁，一面率两名干警在洞口上方3米远的地方挖掘掩体。19时30分，就在掩体刚刚挖完后的半个小时，洞口突然“轰”地一声被炸开了，砖块、水泥渣飞向了数十米高的空中，200多公斤重的排风机被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掀出洞外5米多远，排风通道被封死。事后，罗大队长说，如果掩体再晚半个小时挖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亲属轮番前往喊话

　　有关部门经过研究后决定，鉴于目前杨明武还未造成人员伤亡，尚有争取其自首或投降的可能。同时，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是警方侦破此案的、获得最佳效果的重要战法。为此，10日天亮后，有关部门决定采取“以围为主，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作战方针。上午9时，有关部门开始组织杨明武的亲属在矿井入口处向洞内喊话。其中杨明武大儿子杨波、妻子万光霞、兄弟杨明伦用高音喇叭对着洞口轮番喊话。然而，直到3人的嗓子喊哑了都没有结果。

　　随后，经过反复研究，有关部门决定从芦山县抽调10名武警官兵携带催泪弹等防暴器材增援。上午8时30分，增援武警赶到现场。10时，有关部门决定向洞内发射催泪弹“逼蛇出洞”。

　　由于主洞已被炸塌堵塞，通风口也已被杨明武炸坏，催泪弹投掷不进去。有关部门决定将通风口遮蔽物炸开，以便向洞内施放催泪弹。10时10分，武警支队副参谋长马进首先向洞内打了两枪，尔后两名特警队员向洞内投掷了4枚催泪弹，催泪瓦斯顺洞而下。然而，由于洞内仍有空气流通，约20分钟后，矿井入口处飘出了少量催泪瓦斯气体，不但未熏出杨明武，反倒把守在洞口的干警熏得眼泪直流。

　　看到发射催泪弹的效果不大，有关部门决定再次向杨明武喊话。同时叫来杨明武的好友对其进行劝说。

　　10日下午14时许，井口传出挖掘和移动枕木的声音。有关部门据此判断杨明武还活着，并在洞内行走，于是再次动员家属喊话。然而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喊话，杨明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15时20分，武警官兵再次从通风口处施放催泪弹，但洞内杨明武仍无反应。

　　15时30分，四川省公安厅厅长吕卓根据案情作出指示：确保安全，以困为主，万不得已，予以击毙。同时，吕卓命令省公安厅刑侦处专家赴青龙煤矿支援作战。

　　判案情寻战机，警方调整作战方案

　　11日上午9时，武警雅安市支队政委谭仁权再次携带催泪弹等防暴器材，赶赴现场增援。

　　至当天晚上22时，矿井下仍不时传出杨明武制造的爆炸声。有关部门据此判断，杨明武仍躲藏在矿井下。为此，有关部门要求全体参与围捕的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昼夜坚守在案发现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战机。

　　据芦山县刑警大队罗大队长介绍，根据洞内爆炸的次数及药量分析，杨明武携带的炸药数量远远超过他进洞前身上所绑带的，估计有不少于200克并安装了雷管的3号硝胺炸药共19筒，另有至少9枚电雷管，而且其在井内还可能还私藏有一部分炸药。

　　从12日到14日，警方采取以围困战术为主、喊话劝导为辅的战法，但始终未见杨明武有出洞的迹象。15日，警方给杨明武写了一份劝降书。随后，劝降书被武警战士用连起来的20多米长的竹竿伸进洞内，然而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在劝降的同时，警方继续安排杨明武的妻子万光霞、儿子杨波、弟弟杨明伦等进行喊话。杨明武的儿子杨波几乎每天都用那已经嘶哑了声音借助扩音喇叭对着矿道喊道，“爸爸，你别做傻事了。快点出来吧，我和弟弟都需要你啊……”警方也坚持每天喊话，却始终听不到杨明武的回答。

　　为了能让杨明武听见外面的喊声，公安局专程到成都借来“定向喊话器”，指出如果杨明武同意出来，就敲洞里的铁轨或把往外流的水搅浑，并脱光上衣证明身上没有捆炸药，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但喊话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尽管这样，警方仍不放弃杨明武被感化后主动出来投降的希望。杨明武的妻子万光霞也始终相信丈夫会走出洞口安全回家。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产生效果。

　　查端倪细分析，当机立断破案

　　对峙在喊话和催泪瓦斯的双重攻势下一天天拉长着。

　　在对峙的头几天里，警方也曾一度认为杨明武可能已在井内爆炸自杀。但8月14日下午16时从井内再次传出的爆炸声与敲击枕木的声音否定了这一推测。因为杨明武有着丰富的爆破经验，警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现场气氛十分紧张。

　　15日晚上23时30分，携带炸药的杨明武下井已经整整6天6夜了。由于连番喊话都没有回应，警方不排除杨明武已经“爆炸自杀”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几天里，警方发现矿井里流出的水变清了，这说明杨明武没有再在里面走动。由于不能证明杨明武已经身亡，所以警方没有立即进矿井搜查。

　　杨明武在井下能坚持多久？根据杨明武携带的食品和食水来判断，警方认为如果杨明武既不自杀也不投降，至少可以在井下顽抗20来天。

　　但根据15日以后对矿洞的观察和综合情况的判断来看，井里流出的水是清的，说明杨明武在里面已没走动，同时，14日下午16时的那次爆炸没有任何破坏设施的目的性。为此，警方判断，不排除犯罪嫌疑人杨明武已爆炸自杀身亡的可能性。

　　到8月29日，对峙已持续21天。当天中午，工人开始清挖矿道内55米处被炸塌的漏膛积石。对峙25天后的9月2日凌晨2时，坍塌的矿道被清通。30分钟后，率队进洞的芦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罗天均等3名干警在距洞口95米处的盲洞内发现了杨明武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尸体旁边残留着杨明武用过的矿灯和几个空饼干袋和矿泉水瓶子。

　　9月2日凌晨3时，手持冲锋枪24小时不间断守候在煤矿洞口的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撤了下来。至此，这起全国首例炸矿案宣布成功告破。

　　杨素宏 巫沁 四川新闻网记者 刘侠

　　声明：转载本稿必须得到四川新闻网口头授权(包括已经签订转载协议的合作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