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周之行走中国·平遥篇：一个小镇看尽晋商风流(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07日14:59 金羊网-羊城晚报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谢孝国　鲁钇山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颜长江

　　1997年，山西省平遥古城跻身于世界文化遗产行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对古城的评语是：平遥古城是中国汉民族城市在明清时期的杰出范例，平遥古城保存了其所有特征，而且在中国历史的发展中为人们展示了一幅非同寻常的文化、社会、经济及宗教发展的完整画卷。而在中国的商业史，更进一步地说，是在中国的金融业史上，平遥这个小镇创造的辉煌更加让人惊叹，而它的昙花一现也更令人唏嘘。

　　“银行家”豪宅变民俗客栈

　　9月22日下午4点，车在平遥火车站停下，一辆平日只在景点才用的电瓶车拥至跟前：进平遥古城只有坐电瓶车。

　　从西门进，一路几拐，一不留意身置旧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狭窄陋巷：黑砖、灰瓦、阔廊，清一色的木制板门，许是日久风雨剥蚀现出衰败，但厚厚的大门立于高廊之下，难掩昔日的阔气，偶而从一扇虚掩的老门门缝里瞅去，深深的庭院确实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想让司机停车细究，他却冒出一句：好玩的还在南大街和西大街(明清街)，这只是古城的破旧民宅！

　　电瓶车是不能进入南大街的，我们只得从南大街向西大街步行。据称，这两条大街曾是古城历史上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不过步行其中，不长的街道让人很难想象这里在100多年前是大清帝国的金融中心。不过眼前街景的确与先前的民居小巷不同：临街店铺悬挂一色的大红灯笼，推光漆、剪纸、冠云牛肉、布鞋、碗脱则等等，这些平遥的特产特吃，都能在这些店铺里寻到。但也许是受先前“庭院深深”的诱惑，我们的兴趣还是在那“深几许”上。据说，古城内的民俗客栈都是由过去大商号或大户人家的房子改建而成，投宿和探古正好合二为一，于是我们走进一家叫熙仁泰的宾馆。管客的小姐首先向我们介绍，这个地方原是中国第一票号日升昌的二掌柜、后来成为蔚泰厚票号创始人的毛鸿的私宅，从大门入内，是一个大的四合院，而穿过廊门又现两个四合院，原来古城的院落大多沿大院的中轴线由几套院落组成，中间多用短墙、垂花门楼分离，形成二进至四进的“目”字结构。

　　有人说，到平遥古城不入深宅大院，只看了古城一半。此言不虚！据介绍，古城内现存3797处古民居，其中保存完好的有400多处，大都是这种四合院的体制，是如今我国明清时代民居保存最完好的标本，古城之“古”确由这些古宅及流传其中的故事组成。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从北门爬上古城墙。漫步其上，古城虽尽收眼底，但没有导游小姐的讲解还是很难领会古城布局的神奇：古城形似乌龟，又名“乌龟城”，它以古市楼为中心，以南大街为轴线，主要大街呈“土”字形。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条小巷宛如龟背上的纹路，与城墙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

　　古城更像一部书：大院小宅是其中的长短故事，长街短巷是其中的篇章结构，古城墙是这部书的封面和前言，而于城墙外围的护城河则是这封面的装饰风景。要想游览古城，不，要想将古城这部书读得一二，只有细心观览这古城墙、小巷、民宅……

图：平遥城隍庙（据新华社）

　　“中国华尔街”变寻常巷陌

　　“填不满、拉不完的平遥城！”这填不满、拉不完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一位生于斯长于斯的老者对记者说，只要你在平遥走马观花地看一看，那些深院高门藏了不知多少的晋商风流！

　　小小的平遥城，它的商业兴旺可追溯到秦皇汉武，但它在中国商业史上重彩之笔，却是1823年———中国民族银行的开山鼻祖日升昌票号，在此横空出世。随后几十年，这种以存储汇兑为主的票号便在晋中迅速发展起来，枝繁叶茂一直延伸到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甚至到达日本、欧洲诸国。清政府的税赋军饷的调度，一般商人的生意账上往来，都是由这些票号承接。当时全国有40多家有名号的票号，而山西就有30多家，光平遥一个不足2.5平方公里的晋中小城，就达22家之多。难怪清朝皇帝御书称之：汇通天下，一纸风行；称之“中国的华尔街”，在当时也绝非浪得虚名！

　　而这段辉煌的金融史，离不开当时平遥乡下出来的一个伙计———雷履泰。现今古城有两处古宅是到平遥的旅行者必去的，一处是位于西大街之上的日升昌的旧地、现在的中国票号博物馆。在这里，你可透过那些账房、地窟、押密等等，体会100多年前中国第一代银行家们的智慧和勇气，还有当时在此负气出走的日升昌二掌柜毛鸿与雷氏的恩恩怨怨。

　　另一处是古城书院街11号———当时雷履泰的私人住宅。房子由三进两主院跨院组成，这里曾发生过当时在晋中流传甚广的“少东家跪求老掌柜”的求贤故事，也有在雷氏身后，子孙落败，只好以变卖家产及院落饰物为生，以致院落几易其主的悲情。那至今还高高悬于雷氏里院正堂之上的“拔乎其萃”的大匾，据称也已不是原匾，原匾被北京的一个商人购去，如今不知流落何处……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1932年，日升昌黯然歇业，晋商从辉煌的历史巅峰走了下来，终至繁华落尽。

图：平遥的四合院民居。

　　“刀下留城”留下一个奇迹

　　第四届平遥国际摄影节已经过去，但在平遥古城的大街小巷，仍有不少各种肤色、胸前挂着相机寻古的人。平遥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称之为“世界古建筑的中心”：这里有中国至今保存最完好的古代县级政权机构办公场地———县衙、最完好的古城墙、最完整的明清两代县城原型……

　　走过2700多年的漫长历史，古城何以能神韵犹存？平遥文物局研究员赵昌本老先生对记者说，古城近现代躲过两劫，是有“吉人”相助，一是共产党的军队，1948年当徐向前发动晋中战役时，绕平遥而过，攻打邻近的县迫使平遥敌军增援，从而使平遥躲过了一场战火；二是在改革开放之初，在全国城市大兴改造之时，平遥当时也想旧貌换新颜，此时恰逢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在晋中带着学生做规划，闻讯立即向当时的山西省政府和平遥政府力陈“刀下留城”，并为之规划新城，留下古城。

　　1985年，平遥制定了“保护古城，建设新城”的规划。但要凭空建座新城又谈何容易？平遥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商业中心都集中在古城内，而且占据古城的重要文物房产。为了能够使搬迁工作顺利进行，平遥县委率先搬出了古城，至1996年，平遥的各大政府机构基本上搬到古城外的新城，城内的人口也从先前的5万多人，减少到现在的3万多人。同时，山西省人大通过了《山西省平遥县古城保护条例》，有了省里的这把法律的尚方宝剑，古城的保护总算步入了正轨。

　　近几年，古城旅游业飞速发展，但与同是世界文化遗产的云南丽江相比，平遥的古城旅游收入还有相当大的差距，这与平遥古城的开发进展有较大关系。目前古城真正被开发利用的主要是几个大街道和城墙，大部分古民宅的开发和保护因资金和产权隶属等原因，进展不大。本来计划再从城里搬出1.5万人，但这些世代居住在古城、并且现在有利可图的市民，让他们心甘情愿出城又谈何容易？

平遥古城的百年老店———永隆号漆店在2003年制作完成了世界最大的推光漆木筷。该木筷长6米，重158公斤，采用秋木和樟木材料，由16名工匠用60天时间完成。主要图案取材于我国传统的二龙戏珠、富贵牡丹等。据记载，平遥制作推光漆器始于唐代开元年间，具有悠久的历史。推光漆器是一种工艺性质的高级油漆器具，以手掌推出光泽而得名。

　　（图据新华社）

　　日升昌：一个华丽背影

　　日升昌票号，坐落于平遥古城西大街的繁华地段。整座院落占地1600多平方米，分前后三进，用地紧凑，功能分明。就是这样一座小小院落，开启了中国民族银行业的先河，并一度操纵十九世纪整个清王朝的经济命脉。

　　在平遥，有一段关于“日升昌”名字由来的传说。据说在票号建立前的一天傍晚，正为票号名字发愁的掌柜雷履泰于睡梦中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院，里面珠光宝气，碧瓦琉璃，群仙飘舞。忽然间，东方两轮红日喷薄而出，金辉与宅院相映，更是璀璨壮丽。雷履一惊而醒，即将票号名字定为“日升昌”。是年，为清道光四年，暨公元1824年。

图：几名少年在山西平遥古城城楼下玩耍（据新华社）

　　院落机关重重

　　循着一条精雅屋宇接连不断、森然高墙紧密呼应的明清古街一路走下来，就来到了日升昌门前。入眼的是面阔五间的铺面，二层木结构覆瓦建筑，辅以五级青石台阶，加上沉重厚实的黑漆大门，使人感到宏伟壮观。

　　在这个宏伟门庭的花岗岩门槛上，有两道很深的车辙印痕，可以想象当日这里是何等的热闹。就是在这儿，在几个聪明的山西人的指挥下，古老的中国终于有了一种专业化、网络化的货币汇兑机制，南北大地终于卸下了实银运送的沉重负担而实现了更为轻快的商业流通，商业流通所必需的存款、贷款，又由这个院落大口吞吐。而今，这里也同样的热闹，不过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来的目的只是要见识这里往日的繁华。

　　走进日升昌，可以发现整个院落布局建筑非常考究。墙高宅深，由于行业原因，这里的安全措施极为慎重严密，所有可能不安全的地方都架设有铁丝天网，网上系有响铃。临街铺面五合坚实大门一关，可谓万无一失。

图：娶亲队伍行进在平遥明清街上（据新华社）

　　雷毛两家恩怨

　　在日升昌票号的中厅内，我们看到了其创办者雷履泰的塑像。而与他同坐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导游说，那个年轻人是毛鸿。据说，日升昌创办的时候，雷和毛分别是该票号的大掌柜（总经理）和二掌柜（副总经理），当时毛年轻气盛，总想取雷而代之，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最后，雷履泰甚至给自己的孙子取名叫雷鸿，以侮辱毛，而毛鸿则也给自己的孙子取名叫毛履泰进行反击，使得这种争斗最后走向了庸俗。不过，毛后来离开日升昌创办了蔚泰厚等五家票号，也是成就斐然。

　　据雷履泰的第六代孙，现在在平遥县粮食局工作的雷建国说，到第三代的时候，雷家就已经开始败落了。外人来到家里做客，看到屋子里父子两人拿着景德镇的瓷碗在互相退让一块菜，结果瓷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一块白菜叶从碗中掉到了地上。当时的外强中干，由此可见。雷建国后来曾把雷履泰的制酒秘方献给国家，并最终开办了一个不大的酒厂，但由于经营不善，目前该酒厂已经停业。

　　走出日升昌时，已是夜幕低垂。古老的街道上，大红灯笼一盏盏点起，照亮了附近的小吃店、剪纸店和杂货店。在巨商的旁边经营人世间最小的生意，今天的平遥人仍然干得热火朝天。

图：德国游客杨森（左）在山西平遥古城日升昌票号内与写票据的老先生交流。（据新华社）

　　链接：日升昌在广州

　　19世纪70年代，日升昌票号开始在全国很多大中城市开设分号，其中也包括广州。据史料记载，当时日升昌的广州分号位于现在的越秀区濠畔街上，不过其确切地址现在已经无法确认。

　　据说，当初代表日升昌到广州来开办票号的人叫白沛李，他当时带了两个随从，从山西历尽千难万险来到广州时，已经身无分文。他去拜见广东藩台，却被拒于门外。眼见山穷水尽，却有一个平遥老乡闻讯前来存了8000两白银。白沛李就以这8000两白银开始，逐渐把广州分号做大，成了日升昌票号几十家分号中最为重要的分号之一。后来，广东藩台甚至亲自登门，请求白沛李垫兑京饷。

　　已经在濠畔街居住40多年的张先生说，濠畔街是一条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老街。19世纪七八十年代，大批的山西票号来到这里开办业务，使这条街一度成为整个广州的金融中心。现在这条街上还有很多当时留下来的建筑，但具体哪个是日升昌，大家都不知道了。后来，随着票号的没落，这条街逐渐开始经营皮革、鞋料。改革开放以后，珠江三角洲的皮鞋厂、皮具厂、手袋厂纷纷崛起，需要大量的皮革材料，濠畔街皮革五金鞋料街再度热闹起来，并最终成为国内鞋料市场中最大的一个。

　　（晓航／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