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毒”本该一死最终却获释

　　为破案警察扮买家设圈套 取证审讯过程欠公正最终撤诉 被控“贩毒”的何涛今日有望重获自由

　　本版撰文／时报记者 黄珊

　　核心提示

　　线人举报有人贩毒，便衣警察假扮买家前去交易，一举把“毒贩”何涛(化名)当场抓获。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在这起“贩毒案”中扮演了不同角色的几名警察作了指证何涛有罪的证人后，并未依法回避办案，又当上侦查人员继续对其进行审讯，致使该案证据违反了法定程序，有失公正。最终，公诉机关因证据不过硬撤回起诉，被告人何涛在失去人身自由将近1年后，今天有望离开看守所。

　　案情变化

　　面临死刑突然起诉被撤消

　　32岁的湖南人何涛近几年一直在广州做生意。2003年10月10日晚，他在广州市白云区瑶台的一家酒店被警方抓捕，涉嫌罪名是贩毒。从被抓起到今天将近1年，何涛失去了自由。

　　广州市人民检察院对何涛的起诉书这样介绍他的案发情况：当晚8点左右，何涛在上述地点将毒品海洛因(净重370克的白色圆柱状物一块，海洛因含量为24%)以每克260元贩卖时，被公安机关人赃俱获。两句话，不到100字。

　　贩毒是严重刑事犯罪。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贩卖海洛因50克以上即有可能判处死刑。何涛涉嫌贩毒的数量，够掉好几个脑袋了。被警方“人赃俱获”后，何涛一直不承认自己贩毒。这意味着，假如公诉机关指证他贩毒的证据充分，何涛很可能获判重刑甚至难逃一死。

　　经公安机关侦查到检察机关审查和起诉，本案进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以后，今年8月26日，检察机关却提出撤回起诉，理由是“案件事实、证据有变化”，之后，他被转入取保候审。没有国家公诉指控便意味着无罪，何涛目前部分恢复了自由身。从濒死到重生，何涛在案中的经历可谓大起大落。

　　当事人说

　　帮朋友开房竟成“毒贩”

　　究竟何涛是不是毒贩？从何涛口中说出的整个事情经过，却远比两句话复杂。被抓后，他在对警方的供述中这样回忆了事发过程：当天中午12点左右，有个叫“刘伟”的朋友打通了何涛的手机，说当天他有两个熟人要从北京到广州来，请何涛给他在宾馆开间房。何涛随即到事发酒店开了房间，房号是425。

　　何涛说，这个叫“刘伟”的朋友跟他也不算相熟，刚认识不久。跟“刘伟”认识后，又介绍了朋友李刚(化名)给何涛。做生意就是要交际广泛，所以既然朋友提出了开房要求，何涛也乐得帮他们一个忙。当晚6点多，李刚带着一个何涛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与何涛相见。何涛一看，既然“刘伟”的朋友已到，便打刘的手机通知他，刘称“马上就到”。何涛便跟李刚及陌生男子在房间等“刘伟”。

　　20分钟后，“刘伟”到了，进门时，刘的手机恰好响了。“刘伟”顺手将手里的一包圆柱形用黑灰色蜡纸包装的物品递给开门的何涛，称出去接了电话就进房。何涛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李刚让他将东西打开，何涛就打开了，一看是白色晶状物，何涛心里当时就明白了八九分。李刚试了一下白粉后说要出去，何涛也表示想出去，却被陌生男子叫住。不一会，有人敲门，何涛刚开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便衣公安摁住了手脚。当然，房内的“陌生男子”也“束手就擒”。而把毒品交给何涛的“刘伟”，却在便衣警察“严密布控”的酒店里从容消失了。

　　真实经过

　　线人报料警察演戏设局

　　案件进入司法程序后，侦破此案的广州市公安局公交分局出具了情况说明：参与整个毒案的人员，除了何涛本人，目睹何涛“验钱”、“贩毒”的证人，真实身份其实是该分局警察；李刚事实上是公安机关的“特情人员”，即线人(如其提供给警方的犯罪线索属实，线人可获得奖金)。何涛“贩毒”的线索就是李刚提供给警方的。警方接报后在事发酒店布控，由警察扮演的“陌生男子”，线人李刚则“钓”出何涛。如此设计，当晚，警方果然一举将何“人赃俱获”。

　　公安办案时，以警察身份扮演毒品买家“陌生男子”的周某又参与了对何涛的审讯等侦查工作。而线人李刚更是在证言中说：事发当天，何涛主动致电他的手机称有毒品可供交易，他才将线索报告了公安。

　　被抓后，何涛如梦初醒：自己莫不是掉进了设好的圈套？他极力声辩：自己接过毒品、打开毒品的行为完全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的自然反应，在打开毒品之前，他根本不知“刘伟”带来的是何物。而根据广东移动广州分公司提供的电话清单显示，当天其实是李刚主动致电何涛，并不是李刚所称的“何涛主动”给他打电话。显然，线人的证言有假。

　　最终结果

　　控方证据不足主动撤诉

　　为尽快洗脱清白，何涛的家人为他请了一名律师。今年5月，广州市检察院以贩卖毒品罪对何涛向广州中院提起公诉。之后，案件经历了两次开庭。

　　在庭审举证阶段，公诉机关拿出的证实何涛贩毒的三份证人证言，均出自事发时在场的两名警察和线人李刚。何涛的辩护人汤哨锋律师提出，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和《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两名经历毒案的警察在案件中既然担任了证实何涛有罪的证人，就应该回避案件的侦查，否则他们就对嫌疑人何涛有了先见，有违公正。

　　汤律师还指出，三名证人在证言中提到的“验货”、“验钱”等细节均有出入，加上警方没有保留李刚所称的毒品样品作为证据，不合常理；更有违程序公正的是，警方对竟然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由同一名记录员对警察证人刘某和线人李刚制作询问笔录，因此，他俩的证言获得都属非法；最后，假如本案何涛是贩卖毒品，那么把毒品交给何涛的“刘伟”为何轻松逃脱了抓捕？辩护人提出，何涛的一连串行为均是在被“刘伟”、李刚等人设计利用、蒙骗的情况下实施的，侦查机关采取诱惑侦查手段后未按法定程序办案，何涛应不构成“明知”才构罪的贩卖毒品罪。

　　由于辩方的质疑，公诉机关两次补充侦查，提交的证据都没有达到法定要求，指控陷入尴尬境地。8月26日，控方向法庭提出撤回起诉。今年8月31日，广州中院作出裁定，准许广州市检察院撤回起诉。由于复杂的原因，何涛目前的状况被转为了“取保候审”。10月6日，也就是前天，何涛最终办妥手续，并有望在今天离开了看守所。

　　根据法律规定，取保候审最长不超过12个月。一年以后，指控何涛的证据假如没有变化，何涛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何涛说，那个时候，他可能会考虑国家赔偿的问题。

　　名词解释

　　“诱惑侦查”

　　何为“诱惑侦查”？例如，在侦查陷入僵局的时候，给某特定犯罪的实施提供合理的机会，使犯罪行为暴露，这种手段在毒品犯罪的侦查中经常使用，法律通常是许可的。“诱惑侦查”尽管是一种颇受学界争议的破案手段，但近年来，在毒品、制售假币等犯罪的侦破中，我国公安机关在合理合法范围内也使用着这种手段。但诱惑手段一旦超出合理限度，存在诱人犯罪的危险，就应禁止。因此，实施“诱惑侦查”须严格规范适用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