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酒开起“国际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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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相出到国外去了！”复旦大学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翟为溶提到为茅台酒“护肝”说提供学术支撑的论文时脱口而出，因为今年4月，她到澳洲探亲时，也在墨尔本看到了当地最大的中文免费报纸《新海潮》报上登有一则《茅台酒“喝出健康，喝出快乐”》。

　　现在，一场关于“茅台保肝护肝”的争论已在国内此起彼伏。

　　真相如何？记者在“喧闹”中聆听各方声音。

　　[茅台酒厂]沉默应对记者诘问

　　到目前为止，多家媒体在报道时，都客观引用了茅台酒关于“喝茅台保护肝脏”的材料，基本如下：

　　支撑茅台酒“护肝”说法的主要是两篇研究论文，即发表在《世界华人消费杂志》上的《茅台酒与肝病关系的流行病学调查及病理组织学研究》和《茅台酒诱导金属硫蛋白质的作用及其对肝星状细胞的影响》。课题的主要主持人是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程明亮教授。程教授说，他对茅台酒的研究始于1996年，茅台酒对肝脏的影响主要来源于两组数据：

　　一是对99例长期大量饮用茅台酒的酒厂职工进行调查，除了1例以往有乙肝肝炎肝硬化者有肝病症状外，其他人均无肝病的症状、体征及肝细胞异常；对23例饮用茅台酒职工做肝穿刺活检，均无明显的肝纤维化、肝硬化的表现。

　　二是大鼠实验。用普通白酒对大鼠进行灌胃，发现大鼠肝纤维结缔组织增生形成宽窄不同的纤维间隔，并有早期肝硬化表现。而用茅台酒灌胃的大鼠，均无明显的肝细胞坏死、肝纤维化、肝硬化。

　　基于以上两项数据，茅台酒在其有关宣传文章中声称：“科学验证，茅台酒有益健康———正确、适度饮用茅台酒的人，不仅不会导致肝纤维化而继发肝硬化，反而有护肝的保健作用。这一结论已获得了由国内9名著名肝病专家组成的鉴定委员会的肯定。”

　　昨天，记者连线采访贵州茅台总公司时，广告策划部表示“暂不接受外界采访”，而茅台上海分公司的负责人对此事也不予置评。

　　[医学专家]此种说法应该制止

　　“茅台酒可以诱导肝细胞产生大量的金属硫蛋白，而金属硫蛋白对防止肝硬化可能具有一定的作用。”但程教授还告诉记者，他的这些研究还只是一些探索性的研究，要真正得出结论，还有大量的实验需要做。

　　谈起喝酒对健康的影响，程教授认为，适量饮酒对扩张血管有一定的作用，并对血液黏度有一定的改善，但并不能笼统地讲“喝酒有益于健康”，程教授说：“这种商业化的炒作是不科学的！”他还表示，茅台酒厂在进行宣传时并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我个人认为企业进行这样的商业炒作，不利于酒类市场的健康发展，应该停止。

　　上海中医药大学肝病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徐列明认为，酒精对肝脏有损伤，这在国际学术界早有定论，是有一系列的科学数据作为支撑的。

　　徐列明教授重点从事肝星状细胞在肝纤维化中的作用机理研究。2000年，程明亮教授托人请他们替他做一组检测数据，主要是茅台酒和纯酒精对肝细胞的影响比较，即“肝星状细胞增殖的抑制实验”。徐教授说，从数据来看，茅台酒对肝星状细胞的增殖有一定抑制作用，但根本不可能就此简单得出茅台酒可以抑制肝硬化的结论。

　　徐教授说，可抑制肝星状细胞增殖的物质很多，举个最极端的例子，泥浆水也可以抑制肝星状细胞的增殖，但能说泥浆水可以防治肝硬化吗？从他们帮助程明亮教授做的实验数据看，是不能得出茅台酒可防治肝硬化的结论的。其次，程明亮教授的实验先入为主，先假定“金属硫蛋白对防治肝硬化可能具有一定的作用”，然后再进行实验，这不符合“先否定再肯定”的科学实验路径。所谓的金属硫蛋白的作用和机理研究在国际学术界以前出现过，但现在已不是主流。

　　徐列明教授建议，可以将茅台酒中的酒精挥发掉后，用剩余物质对大鼠进行科学实验，检验茅台酒中所含物质是否对肝硬化起一定的抑制作用。“这样的实验很简单，我们也专门向程明亮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实验一直没有做。”

　　[始作俑者]矢口否认报上说法

　　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副院长程明亮教授是研究茅台的第一人，但在记者连线他时，他的口气非常无奈：我没有说过的话都上了报纸！采访过我的媒体，在他们的文章中完全改变我采访时的观点，没有采访过我的报纸，竟然也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这样的报道连“失实报道”都称不上，简直都是无中生有！程教授表示，做研究的人只以事实说话，我对茅台的研究从1993年就开始了，但在国际刊物上发表的论文已有6篇，每一篇都是一个里程碑，记录着这十多年来这个课题上的突破性成果，这些都是得到国际学者认可的，怎么可以在一夜之间全盘否定呢？

　　复旦大学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翟为溶说，现在学术界有一些风气十分不好，就是商业在学术界渗透。学术商业化突出表现在：一是一些学者接收了企业赞助后，根据企业的要求进行倾向性研究，得出对企业有利的结论；二是企业进行的商业推广活动邀请专家参加，拿专家当“托”。学术的严谨性和短期内获取利益最大化的商业行为往往会产生冲突，在这种情况下，学术研究难免沾染上浮躁之气，进而影响学术在整个社会的公信力。

　　对于“学术商业化”的说法，程教授表示，只要稍稍了解他研究国酒始末的人都不会这么讲。

　　他说，1993年，贵州茅台公司组织全体职工体检，其中有263名品酒师。因为工作的需要，他们每天至少喝150克茅台，饮用时间10年至30多年不等。按照传统医学理论，一次过量酗酒或长期大量饮酒对肝脏有害，每天饮酒80-150克持续10年以上，可导致肝脏病变，脂肪肝、酒精性肝炎、肝纤维化、肝硬化是其发展四步曲。但当时检查的263名品酒师，只有1人肝脏出现问题，且是因为患肝炎后在恢复期间继续饮酒所致。

　　这个事实当时被新华社报道，题为《国酒茅台新发现，天天饮用不伤肝》。他刚看到这篇文章时，很怀疑，因为他的理念是“只要喝酒就会伤肝”，但医院的检查结果明明白白放在那里，于是程教授就萌生了研究茅台的想法。但这毕竟是和医学常理对立的，他自己也怀疑过可行性，还因此专门请教了《中华医学》的总编巴德年院士，巴院士说：“一个科技工作者只要在自己的专业上挑起真理和正义的话，本身就是对科学的贡献。”

　　值得一提的是，程教授说，最初的研究是自发性的，并没有茅台公司的授意。

　　[公关人士]茅台遭遇公关危机

　　商家在做宣传的时候，涉及一个自身利益与公众利益的问题，如果忽略后者而单纯发布有利于自己的信息，这就是一种误导，我们称之为“伪信息”，这样的“伪信息”是不长久的。社会上曾有过一些“夸大治疗效果”的民营医院、整容中心“火”了一把的事实，但最终都是“昙花一现”，原因在于“商家不可能天天放鞭炮”。公共关系的最终目标是要符合常规常理，真正考虑公众利益，任何的忽略最多只能换得短期利益，绝非长远之计。

　　酒有优劣之分，特别在众多白酒中更是鱼龙混杂，当然其中有一些顶尖的产品。喝酒伤肝是常识，但好的产品通过其独特工艺、天然酿造、科研革新等，达到尽可能减少对人体的伤害。茅台酒“喝出健康来”，从此角度可以理解。但如果进一步延伸，放大这一功能，则会引起失实。所以无论哪个厂商搬出伪医学成果，说酒能保肝护肝，都经不起推敲。

　　许多企业商家可从中得到公共关系上的一些有益启示：1.创意不能开无轨电车，广告不能随便乱喊，遵守真实性的原则；2.企业应将自身商业利益与公众利益统一起来，否则走不远；3.信息高流通的当今时代，一个企业对舆论不能缺乏敏感度。

　　激烈的社会竞争中，一个知名的品牌尤其要面对各方的压力，有必要引入“危机公关”来看待、解决问题。茅台目前有争议，但我觉得要爱护它，帮助它，毕竟“论白酒还看茅台”。任何一个企业都是依赖公众的认同支持而存在，把道德、责任感、公众利益综合起来，一个企业才能赢得市场的长远认同。

　　高级公共关系顾问陆仲阳 作者:晚报记者谢飞君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