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截留了血吸虫乡的移民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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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黎光寿

　　9月中旬，记者收到几封举报信，这些举报信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湖北省武穴市天镇办事处上郭村。反映的问题不 仅仅有村支书贪污腐败的问题，也有侵吞移民款的问题，甚至还反映招商引资的问题。

　　招商引资怎么引来了祸？记者南下调查，发现了更多的矛盾，更多的真实。

　　血吸虫病卷土重来，土地没有了

　　当发现郭太松患了血吸虫病的时候，已到了晚期，已经没有办法治疗了。他的肚子已经肿胀，像一个皮球，据说他的 病灶已经发展到了肺部和肝部。1928年出生的他也许将不久于人世。

　　郭太松的妻子吴金梅已经65岁，和郭太松一样失去了劳动能力。他们一共有三个儿子，老二和老三都已经分家出去 ，只剩下头脑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儿子和自己住在一起。

　　郭太松家就住在离长江只有50米的大堤内侧，叫上郭垸，在他家的左前方，原是一个湖，叫琵琶湖，过了琵琶湖再 往西北方向走，有一座山，叫凤凰山，从凤凰山再往西北方向走，原来还有一个湖，叫洪阳湖。这个湖和琵琶湖一样，在20 世纪50年代的时候，因为血吸虫病严重泛滥，当地百姓遭受了严重损失，毛泽东大笔一挥，“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纪念 碑就立在这两个湖的中间位置上，《送瘟神》诗的手迹清晰可见。

　　而今天血吸虫病已经卷土重来。除了郭太松以外，50岁的张春菊也受着血吸虫病的困扰。郭太松喝的水至今已经成 为一潭死水，因为通往长江的水渠已经被堵住。

　　与血吸虫病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现代化的工厂。这个工厂就在郭太松家的正对面，他家门口滚滚而至的巨石就是工 厂圈占上郭村土地最好的见证。但上郭垸的人并不喜欢它。

　　民政部门曾经两次给上郭村下拨赈灾资金和移民建镇资金，结果上郭垸原来的149户中的140户搬迁了，还剩下 9户还在原来的地基上。郭太松就是其中的一户。

　　冲突，现代化的目标和农民的愿望

　　从郭太松家往北望去，原来琵琶湖的地方已经被填为平地，一个现代化的工厂正在施工。这个工厂叫华新水泥厂，总 投资55671万元。如果建成的话，将依托便利的长江水运，成为长江中游最大的水泥项目之一。

　　从2003年下半年华新水泥项目开工以来，武穴市政府、华新水泥项目指挥部、田镇办事处、村两委和上郭垸村民 始终都围绕着补偿的问题展开了一年的纠葛，但村民和政府之间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担心政府政策什么时候突然改变了，他 们的利益受到损害，就只有通过阻止华新施工的方式来给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一次性补偿。

　　另外一个引起冲突的原因是村里的劳动力安置问题，华新项目不招收本地工人，上郭垸分流出来的劳动力无法安置， 他们要求工作。郭培怀就曾经开着自己的车到华新工地要求找活儿干，但华新没有答应他的要求，结果他堵了华新的大门，派 出所拘留了他一个星期。

　　华新项目指挥部负责人曹东林的日记本上记录了每一天的冲突，其中数2003年12月5日到7日的冲突以及20 04年9月8号到10号的冲突最为激烈。“结果派出所出来抓了人，他们才收敛一点。”曹东林说：“自从我们华新项目开 工以来，没有一天安稳过，他们差不多每天都要到工地来闹事。”

　　赈灾和移民款，糊里糊涂的一笔帐

　　上郭垸村民之所以对政府不信任，源于1998年国家下拨的救灾款和2003年国家下拨的移民建镇款的分配使用 。

　　1998年长江发大水，冲垮了上郭垸的长江大堤，上郭垸大部分的居民都被淹在水中。洪水消退后，民政部门派人 亲自查勘，验证损失，给予每户13000元到2万元不等的救灾款，并鼓励灾民搬迁。这一次，一共有60户村民搬迁到灾 民新村。

　　2001年，田镇办事处制定移民搬迁实施方案，决定把上郭垸剩余的居民搬迁出来。这次一共有76户居民搬迁。 2003年，开始对这一批搬迁的居民进行补偿，结果哗然。

　　——1998年领取了1.5万元以上赈灾款的农户，本次移民补偿金全部扣除，一共有30户享受了这样的待遇；

　　——1998年领取的赈灾款数目不足1.5万元的，从1.5万元的移民款中扣除，另外征收2700元的新建宅 基地费，一共有76户享受此种待遇；

　　——在上述两项扣款后还有余款可领的，一律收取每户1800元的“建房配套费”，用于建设通道、花栏、自来水 、电和办理房屋产权证，可是这76户至今也没有收到房屋产权证；

　　——领取了1.5万元移民款有暂不建房的，扣减每户1200元的管理费，一共有30户被扣了这些款；

　　据记者了解，上郭村这次移民是以149户的数量申报的，但扣除第一次搬迁的60户以外，第二次移民搬迁实际上 并没有149户。记者还了解到，1998年进入灾民新村的60户村民，每户收取300元的“迁坟费、办证费”，但时至 今日，坟也没迁，证也没办。

　　村民还反映，1998年上郭村受灾后，厦门某商人捐赠了1500斤救灾粮，结果这些救灾粮被村支书冯承毛私刻 15户私章冒领送给他人。

　　记者9月24日在上郭村委会办公室见到上郭村党支部书记冯承毛、田镇办事处书记蔡绪银、武穴市委宣传部副部长 王红光。冯承毛一见到记者，就连声叫屈，让记者一定要公正客观地洗刷他的清白。而记者提问的时候，蔡绪银就抢着回答。

　　关于扣款的事情，蔡绪银回答说：“国家两次补助，只能领取一次，这是常识，哪有领了一次又领第二次补助的，第 一次领少了，第二次给补上来的事情是可以的。”

　　对为何征收2700元的问题，冯承毛和蔡绪银的解释是新地基需要占用农田，需要征地、平整地基等，征地一定的 给被征地的农民一个交待，这些都会产生费用，“不收这个费，村里由谁来出这个钱啊”。

　　对于1800元的扣款，冯承毛的解释是通道、花栏、自来水、电等费用，但记者在上郭村移民新村内尚没有看到任 何花栏。并且记者还了解到，2003年发放的1.5万元移民补偿金之外，另有2000元公共设施的配套费，这是每户都 有但并不发放到户的费用。

　　记者问蔡绪银截留款都用到哪些地方去了。蔡绪银回答说用到农村的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上了。记者又问他：“扣款 和移民建镇剩下来的钱的去向总应当有一个正式的政府文件向群众解释，或者应当有一个相关领导开会的会议纪要。”蔡绪银 说有，但直到记者采访结束，她也没有拿出来。

　　关于刻私章的事情，冯承毛说当时由于办事处催得急，只得由村治保主任刘德保刻了15个私章，把大米领了出来， 最后都发放到困难户手中去了。但被冒刻私章的雷玉梅告诉记者，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所谓的大米，当时治保主任告诉他：“ 如果有人来调查大米的事情，你就告诉他放在支书家的救灾大米已经领到了。”记者希望找刘德保核实情况，但听说刘德保已 经南下广东打工。

　　腐败肯定有一点，但并没有那么严重

　　9月24日，在上郭村见到记者后，田镇办事处党委书记蔡绪银和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红光用车将记者送到田镇办事 处，蔡绪银说，上郭村的事情，腐败多多少少有一点，但没有记者所接到的反映那样严重。

　　蔡绪银为记者提供了一份反映当时召开党员大会和村民代表大会支持华新水泥项目的会议决定，党员大会全部赞成， 而上郭垸的村民代表几乎都投了反对票和弃权票，但这份决定上郭万命运的决定还是通过了。蔡书记一再嘱咐记者要做好保密 工作，不能将签名透露给上郭垸村民。

　　9月25日，记者在武穴市委常委、市委宣传部部长、华新项目指挥部指挥长吴昌发的办公室，武穴市纪委常委、监 察局长袁为松等接待了记者。

　　袁为松对记者说，目前中纪委正在查上郭村的事情，办公地点在黄冈市，但现在还没有结果，邓友结过了一定通知记 者。

　　记者采访相关事件的知情者的时候，有些人噤若寒蝉，不愿意接受记者采访，有的人通过现人传话来说，上郭村的事 情，腐败不仅有，而且很严重，但他们要等到中纪委来查了才敢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