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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文:我与贪官李纪周是同学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14日08:23 金羊网-新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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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炳信

  李纪周1964年入读人大

  李纪周皮肤特白温文尔雅

  李纪周划船技术相当高超

  李纪周夫妻都是高干子女

  李纪周太太的母亲“文革”中自缢身亡

  人物:周彦文《广州文艺》执行主编

  曾任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处长、广州出版社副总编时间:2004年9月21日地点:广州市帽峰山凤凰庐1号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总觉得这句老话有点别扭。如果把量词“十”和“百”倒换一下,十年树人,百年树木,还似乎接近真实。

  十年是一代。应该是准确的。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间总有差异和不同的痕迹,两代人由于所处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差别,而在价值观、行为趋向、兴趣爱好与生活方式等方面,形成了差异和隔阂。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1949年为界,这一年是牛年,往上数半打,往下数半打,正好包括了中国的12个属相。1943年到1954年,恰好一代人,其中有一半是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还有一半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因为一场文化大革命,他们被赋予了两个清晰的时代概念,一被称作红卫兵大学生,二被称作老三届。

  学者张永杰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不是在一个独立的社会背景中成长起来了,他们的青年阶段就跨过三个时期,这三个时期都在不同程度上给他们的代特征涂抹上了色彩,都对他们今天的生活产生着影响,使他们几乎在每一件事上,都抱着极不相同的两种以上的态度。复杂的经历,使他们的行为方式、思维方式和情感方式中充满了矛盾。在行为方式上,他们表现出行为选择的多原则性,早晨他们可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中午,他们会像第二代人那样谨小慎微,而到晚上,他们也许会像第一代人那样,堕入对传统的留恋。在思维方式上,他们表现为多重思维方式冲突的妥协性,对未来的选择,他们可能是出于现代观念;对现实的问题,他们可能最遵循传统;对历史的反思,又总是把两者结合起来。他们是从一个时代走向另一个时代的,他们成长的历程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此他们善于在矛盾中妥协,在妥协中保持平衡。

  周彦文是那代人中的一个。他1944年出生,1964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系,毕业后,先后从事秘书、编辑、研究员、中央国家机关干部、出版社副总编、书商,从北到南,一路狂奔,一路高歌,一颗沧桑的脑袋下有一颗永不寂寞的心。他是典型的红卫兵大学生,两年半读书,三年跟着毛泽东“闹革命”。他和公安部前副部长李纪周是大学同届同学,和李纪周的太太是同班同学。

  这一代知识分子,在接受高等教育前,看到了中国知识界中一场近乎浩劫的“右派”运动。他们中大多数人选择了理科、工科、农科,而很少选择文科、史科、哲科。命运似乎专和有准备的人开玩笑,一场文革,在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冲荡下,每个人都变成了口诛笔伐的文科生。

  和周彦文交谈,谈起这段往事,我相信不是夸耀,也不是吹牛,更不是趋炎附势;但也不是落井下石,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雪中送炭;只是一种过程,一种存在,一种事实和一种大浪淘沙后的静思和回望。

  他划船的高超技术给我留下很深印象

  田炳信:你和李纪周怎么认识的?

  周彦文:准确地说,我和李纪周的太太程辛联是大学同班同学,李纪周和我是同届同学。1966年,几乎是一夜之间,学校冒出了满地的红卫兵组织,有的学生一个人就宣布成立一个组织,自封司令———光杆儿司令。就跟现在多如牛毛的公司一样。全校的学生一下狂热起来,像一群发现了火焰的飞蛾。年轻的生命犹如优质的劈柴,总希望在燃烧中显示自己的价值。也像山村里一群没见过世面却精力充沛的狗,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团体性疯狂。

  那时,能参加红卫兵的,首先是高干子女。就跟改革初期,在双轨制时,能卖个批文、拿个批条的,也是有点背景的人干的事。我那时真羡慕程辛联,1966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接见红卫兵,用实际行动表明他支持红卫兵这个“新生事物”。程辛联作为我校为数很少的代表之一,受到接见,荣幸地握了一下毛泽东那巨大的手。那也许是程辛联一生中的黄金时代,最为风光。她从天安门回校,我们像欢迎凯旋的英雄一样。全班专门召集会议,听她传达毛泽东的片言只语———当时称“最高指示”,并列队挨个儿和她握手。同学们的目光羡慕地盯着她那双手。

  “他们把地球转动起来,自己却摔倒了。”这就是那些老红卫兵命运的真实写照。他们的父母很快被一个个地打倒。程辛联的父亲也被打倒,更惨的是她母亲自缢身亡。从此,高干子女在学校的政治舞台上消失。

  我第一次知道李纪周是在1968年,我碰到了程辛联,她身后跟着一位拐腿的男同学。他叫李纪周,和我们同年级,在计划统计系读书。一年前的夏天,我们五个人在北海玩时,就是他划的船。他划船的高超技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的皮肤特别白 满脸温和与安详

  还有一次,是我在新闻出版总署工作期间,那是在公安部和新闻出版署联合召开的一次“扫黄打非”会议的下午,早已担任公安部治安局局长的李纪周,从容自若地坐在了我的对面。他依然像在大学时那样年轻英俊。尤其是他的皮肤特别白,容易让姑娘产生错觉,以为这样的男人就一定是干净的。李纪周满脸的温和与安详,是那么温文尔雅,儒气十足。你看不出他是公安部的一个局长。那时候社会上已经有这样的民谚:“从前土匪在西山,现在土匪在公安。”坐在李纪周对面,你立即就会感到,这样的说法纯属诬蔑。李纪周非常随意地告诉我,他很喜欢文化。他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每到一地,就注意考察那里的文化。这话一下说到我的心坎儿上。因为我一向认为,警察既是国家暴力的象征,也应该是国家文明的象征。只有这样的警察才能和一个现代文明的国家相匹配。李纪周侃侃而谈,向我描绘出一幅中国未来民主、法制、文明、理性的天堂胜景。可以说,这次谈话,李纪周没动一刀一枪,就使我彻底缴械投降。我内心潜藏的那种对高干子弟的隔膜和成见顷刻间烟消冰释,仿佛过去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我们本来就是老同学老朋友嘛。当晚的中央台《新闻联播》中报道了这次会议。居然给了我一个半特写镜头。也许是因为整个会场上只有我一个人穿着红色的上衣,摄像记者为给画面增加亮色;也许是李纪周在审查毛片时有意为之。

  几年前,一天,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同学打来的,他说:“李纪周被抓起来了,程辛联也被抓起来了……厦门远华集团走私大案……贪污受贿。”我一下惊呆了。那刻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到李纪周、程辛联跑得太快了……他们也许被臆想中的天堂吸引,却迅速坠入地狱。

  这就是一个暴发户在自我感觉上暴发

  田炳信:你怎么看这件事?

  周彦文:以前还吃惊,现在听多了,见多了,有点麻木。中国有句老话:“当一个人得势时,对其竭尽阿谀溢美之辞;失势时,则恶语相加,落井下石。”做得好些的,是从此对其闭口不谈,而先前却总是将这种同学的名字挂在唇边。

  我与辛联、纪周从人大毕业已过三十多年。漫长的岁月确实改变了许多东西,包括我们自己。但时间无法抹去记忆深深的烙印。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人们能够劝自己即将当官的同学说:“你不一定当官,也许去做学问、搞技术或经商,更适合些。”到那时,一个为官廉洁的社会才算形成了,人们再不用经常担心这个或那个同学变成贪官了。

  田炳信:一个人走到这份上,是偶然还必然?

  周彦文:人们往往对成功用主观原因来解释,对失败用社会原因来解释。涉及到李纪周,他成为罪犯,从大的时代来考虑,主观原因和客观原因都有。

  田炳信:主观有什么?

  周彦文:主观就是人格的缺陷,性格的缺陷。平时胆小如鼠,谨小慎微,怕树叶掉下来砸了脑袋,一旦有一种机遇,干起来就会“过”,把握不住方寸。

  田炳信:你觉得他这种人格缺陷是怎么形成的呢?

  周彦文:不要说像李纪周这样的高干子弟,就是像我这种从穷苦的农村考上大学进入名校的,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当时一百名同龄人中只能一个人到大学里念书,百里挑一。这就是一个暴发户。不是经济上或者政治上,这是情感上的,自我感觉的一种暴发户。我都是这样了,像李纪周、成克杰更是如此。

  田炳信:他们不但有大学校徽的光环,还有特殊的家庭背景,所谓红色贵族。这两种感觉加在一起,会不会产生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周彦文:当时的社会风气也是这样。在我入学前,国家主席刘少奇曾经出席过一次全校的开学典礼。他报告中有一句话:“你们在这里学习三五年,毕业后弄个县委书记干干。”此话,也许是后来社会上流传的人大是“第二中央党校”的缘由。此话也成了“文革”中批判刘少奇的材料。其实,刘少奇不过是想让同学们去做焦裕禄式的好书记,并非让同学们去当贪官。

  我和李纪周太太一个班文工团武术队都在一起

  田炳信:李纪周和你也是同校、同届?

  周彦文:同校,同届,他在计划统计系,我是财政金融专业。我和程辛联一个班,而且武术队是在一起,学校文工团跳舞也是在一起,文工团、武术队接触得比较多。

  田炳信:你们出生年份是哪一年?周彦文:大部分是1944年、1945年、1946年……田炳信:你什么时候入学?周彦文:我是1964年入学的。

  田炳信:红卫兵大学生,就是在5年的大学生活中,有一半时间正规教育,一半时间参加“文化大革命”?

  周彦文:对,就是这样。所以在大学里头讲“两兵”,一个叫红卫兵大学生,像我们这种就是红卫兵大学生;还有一种就是后来的工农兵推荐的学员,叫工农兵大学生。这“两兵”在大学里头要是做学问的话,根基都不厚。

  残缺的学历残缺的教育形成直觉式“文革”思维

  田炳信:这样一种残缺的学历和残缺的教育,对这一代人走向社会,从政、从商、从文,会构成一种什么缺陷?

  周彦文:这种缺陷是因为他没有经过一定的专业训练,对事物的判断,往往缺乏一种科学态度。当面对一件事情,他本来应该做细致的严密的科学分析,他不做,因为他不会做,他就用一种直觉的判断,下一个结论。实际上是“文化大革命”的思维。

  田炳信:你们在求学期间碰到“文化大革命”,毕业以后经历了当年所谓的“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这样一种特殊的政治环境,然后又赶上了中国改革开放,跟着就是市场经济。而每一场突变,这一茬人在思想上都没有做好准备。在1983年,开始选这种知识型的干部,这样就把一些有着两年半到三年甚至一年学历背景的,提拔到重要的岗位上。但是这当中有的人一旦大权在手,把当年高中生升入大学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又放大了无数倍,然后放松对自己的控制,就造成了他们个人人生的一种悲剧。

  周彦文:对,把成功往往归于自己的原因,失败归于社会的原因,这也是人性的一个弱点,一个习惯。

  这代人经历了两场革命文化大革命经济大革命

  田炳信:像你们那一代当年的精英,论岁数,现在应该是60到65岁之间了,换句话说,在政治舞台、经济舞台和各种工作岗位上,已经到了退休和即将退休或者已经退休的年龄段,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又经历了一场经济大革命。这两场革命过后,你觉得社会对这代人的影响、冲击、伤害和恩赐,你比如说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不是指你个人,是分析这一代人。

  周彦文:最大的遗憾是,我认为我们许多人在这种社会中,缺乏一种自主独立的意志,缺乏远见,像草一样被大风吹过来吹过去,成为牺牲品。

  田炳信:大风吹来的时候,有的人做了闹剧演员,有的人做了悲剧演员,有的人成了喜剧演员。

  周彦文:有的人成为英雄,有的人成为小丑。

  田炳信:这里头有很多东西不是个人所能控制的,它在冥冥当中更多的时候处于一种无序状态。

  周彦文:作为个人来讲,缺乏自觉性,没有定力。

  我想当时年龄大的一些人,特别是经历过党的斗争比如延安整风运动的人,应该明白这个事情。但这些政治话题谁也不敢说,所以靠你自己去感觉,去悟。能悟出来的人了不起。有的人在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他不参与,在家里学一门外语,或者学一门知识,到历史机遇到来的时候,比如改革开放,他的知识文化就派上用场了。实际上马克思也说过,人不一定每一步跟着历史前进,他有时候可以脱开,然后迂回到前面去,这样才更好。

  田炳信:没有一种超前的意识。

  这个根子是什么?是我们平常说的放松了严格要求,不按照党章、国法去办?还是社会环境随着它的物质提升以后,对人的诱惑太多太大,频率太高?还是当年的优越感一旦浮在权力这条船上以后,人欲就像离弦之箭,射得飞快,难以驾驭,难以控制?

  三种社会形态聚于一个时空中国社会现状复杂前所未有

  周彦文:社会机制失衡,过头了,让很多人产生盲目性,产生很多罪恶。李纪周和我的交往过程中,有很可爱的一面,看上去很美,给人的感觉是个很好的人。但他手上有这么大的权力以后,他成为贪污犯,这就让我们不能不考虑制度建设问题。这符合恩格斯说的话: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没有一种制度是完美无缺的,是尽善尽美的。

  像我们国家现在这种情况,可以说有三个社会形态。第一个,传统的东方的高度集权的社会。第二个,中国历史上几次要发展而没有发展起来的市民社会。还有第三个,西方高度发达的后工业社会,即信息社会。这几种东西并存在这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以它是一个思潮激荡、纷繁复杂、错综交叉、众声喧哗的这么一种社会形态,很复杂的一种社会形态。所以说,中国比现在世界上别的国家都复杂,中国社会制度的管理也就难在这个地方。它把历史的东西,现实的东西,未来的东西,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三个时态都放在目前这个空间中,所以复杂性前所未有。

  这种复杂形态,为杰出人才提供了创造精彩的天地。关键是我们自己太小,面对这么一个复杂世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有时候把自己都丢了。

  机遇太多诱惑太多陷阱太多人往往看到机遇看不到陷阱

  周彦文:很盲目,因为确实机遇太多了,诱惑太多了,陷阱也太多了,往往有些人看到机遇没看到陷阱。

  像李纪周这种情况就是这样,公安部的副部长啊,十三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一个警察头子,了不得啊!他要给国家干好事,给人民干好事,说一句话就可以干;但是要干坏事也不得了,惊天动地。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周彦文有点桀骜不驯,有点我行我素,对上一代人的认识,已经失效;对同代人的认识,有点陌生;对下一代人的认识,有点偏颇。这一切,不影响他的思考和写作。我与他的交谈结束时,广州上空秋雷滚滚,一声比一声炸得响,摔得脆。我细细听去,那不是一颗、百颗、千颗,那是数不清的秋雷像浩浩荡荡的队伍踏破天幕,又像是庞大的机群超低空飞行,更像是数万辆坦克喷吐着炮火碾碎冰天雪地的硬土。

  秋雨在秋雷的震荡中,脱去了羞涩,脱去了暑气,脱去了深沉,像饥饿的婴儿叨住了奶头,像海浪遇到了黑礁石,铺天盖地,一泻万里。

  天凉好个秋,北边太阳南边雨。一哭一笑,天空也有两幅面孔。

  作者田炳信

  田炳信,河北省人,1956年出生,现任《法制日报》社长特别助理,博士。1982年内蒙古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毕业后即进入新华通讯社工作,现兼任广东省国际关系促进协会副会长、广东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兼职教授、暨南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已出版《现代热点采访录》、《神秘的内蒙古》、《中国第一证件———中国户籍制度调查手稿》、《变色》、《美国为什么妖魔化中国》、《邓小平最后一次南行》等著作。(晓航/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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