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深圳9-26人质事件 要确立生命至上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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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国性培训班的举办，预期中国警察在不久的将来拥有专业化的谈判队伍

　　●“生命至上”将逐步成为国内处理人质事件的新理念

　　□采写：本报记者　傅剑锋

　　人质被劫持，绑匪被击毙。自7月7日长春人质事件以来，类似的字眼开始频频冲击大众的视线和心灵。事件留下的疼痛和思考犹在，9月26日，兰州“警方击毙讨债人”事件再掀波澜。

　　两个月来，在以这两起典型案件为坐标发生的多起类似事件中，人们注意到国内谈判专家的运用仍是一片空白。

　　国外的经验表明，谈判专家能在解除危机事件中收到奇效，最大限度减少损失。随着国内劫持人质犯罪的不断增多，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谈判专家的重要性，社会各界要求尽快培养反劫持谈判专家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而事实上，就在兰州姜云春事件发生的同一天，深圳也发生了一起小人质被劫事件，这是最让中国首席谈判专家、北京人民警察学院二级警监高锋教授扼腕叹息的——因为那一天，他就在深圳，正在给七八十位中高级警官上模拟演练反劫持课程——“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我能去现场的话，相信可以改变局面……”

　　本月18日，位于昌平的北京人民警察学院将举办一个全国性的“反劫制暴战术研修专业高级研修班”，外界称之为“谈判专家”培训班。参加此次研修班的有近20名学员，来自全国8个省，培训期为一个月。

　　今年7月以来发生的部分人质事件

　　7月2日　银川。一同乡持刀劫持银川某饭店老板的太太，要“借”一笔数额巨大的款子，闻讯前来的警方选择开枪击毙劫持者。结果子弹却正好击中人质的头部，子弹头穿透人质之后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击中了劫持者的脑门。其结局是人质死亡，劫持者轻伤。

　　7月7日上午　吉林省长春市，不满23岁的陈浩然用刀挟持了开着红色宝来车的郭女士。在近3小时的对话失败之后，警方选择开枪，连开四枪才将劫持者击毙，然而人质的颈动脉和气管已被割断，经抢救无效死亡。

　　8月5日　一名男子持折叠剃刀在北京通州永顺西街挟持了两名人质，索要钱财。警方赶到后，谈判近3小时未果，开枪将其击伤，并成功解救出人质。

　　8月17日　石家庄市一英语教室内，发生一起持刀劫持儿童的暴力案件，在两个小时谈判失败后，警方开枪将劫持者当场击毙，成功解救两名被劫持儿童。

　　9月26日　60余岁的西安籍残疾男子姜云春到甘肃兰州讨债，因声称携带了炸药包要挟欠债人还债，被布控的警方在其拿着3万元欠款离开时当场击毙。之后的检查证实所谓的“炸药包”只是一个热水袋。

　　10月6日，徐秀在深圳殡仪馆烧掉了6岁的儿子邓发的所有遗物：照片、玩具、书包，还有邓发在出事前一个小时写完的作业本。“我不敢看到这些东西，一看到就会想到孩子……”徐秀话未说完，泪已满面。

　　孩子邓发是在9月26日遭到歹徒米先文劫持的。米先文在和警方对峙中点燃了煤气罐，深圳福田派出所所长刘树华冲入烈火中救出邓发，米先文在逃出火场时被击毙，刘树华被烧成重伤。此后，邓发虽经全力抢救，但还是因多个器官功能衰竭，于10月5日凌晨2时离开了人世。

　　10月8日下午，刚在当天上午做完右手植皮手术、带着满身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所长刘树华，听到孩子去世的消息不胜悲伤：“我还是没有保住孩子的命，心里很难过……如果我们受过更多处理人质危机的培训，也许可以做得更好……”

　　而中国首席谈判专家、北京人民警察学院二级警监高锋教授在评价这一事件时语出惊人：“这是一场三输的反劫持行动。人质死了，劫持者击毙了，警察受伤了。这场悲剧应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原因不在派出所所长，所长显然是英勇和尽职的，原因在深圳没有经过反劫持训练的专业警察和谈判专家”，“不只深圳，现在全国的警察队伍都存在这个问题”。

　　“今年全国各地接二连三的人质事件表明，一场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战争已经发生”，“但目前国内谈判专家的运用一片空白。如果能够有效地使用谈判专家，一般的劫持案件化解成功率完全可以达到80%以上”，“现在成功率不到一半。即使这一半当中，也几乎都是侥幸成功的案例。有的根本没有谈判过程，有的简直是毫无章法”。

　　那么，一场“有章法”的反劫持谈判应该如何进行？面对记者重新调查的深圳9·26人质事件真相，高锋说：“假如那天深圳警方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劫持事件)，我就会马上停下课冲出去，我们是可以这样做的……”

　　小人质事件调查与专家拆招

　　视其为友解其所需

　　假如高锋能在第一时间获知这一消息，他所要面对的劫持现场是怎样的呢？

　　9月26日下午16：40。深圳岗厦西四坊47号楼下，身高约1.60米左右、身材偏瘦的米先文正恶狠狠地把刀架在6岁的邓发身上。刀是在超市用两元钱就能够买到的那种。米先文把孩子放在一辆小车的前挡风玻璃处，一只手抓着孩子，一只手捏刀架着孩子的脖子，背靠着一堵高高的水泥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住在事发现场旁边48号楼的李东文(《中国生产力报》记者)也是围观者之一，他听到米先文说了一句：“不就是为了一个臭女人吗？我已经在里面(指47栋501室)放了炸弹了。”事后警方的调查表明，就在劫持孩子前，米先文与他人产生激烈冲突。据米先文的合租人彭某在警方的笔录中反映，他和米同住岗厦西四坊47号501房。当日下午2时许，米的老乡告诉彭，米刚吸食了K粉，神志暂时不清，希望彭注意一些。下午4时许，米说老乡要找人害他，突然拿起一把水果刀，对彭连捅了六七刀，彭的左臂、腹部等多处被捅伤。彭某、米的老乡等人急忙往外跑，米则拿着啤酒瓶和水果刀在后面追出。彭冲到楼下小店后，让店员帮忙报警，自己则打车急奔彩田医院。而追不到彭的米先文则在楼下捉住了正在路边的小男孩邓发。记者事后在彩田医院的调查证实了警方的这一说法。但无法查清彭某和米先文说的“这个臭女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邓发被劫持后，闻讯赶来的孩子的母亲徐秀对着33岁的米先文大声哭求：“你别伤害我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害你孩子的，我要那个湖南人出来和我对话。”米先文回应，他要求借手机打电话。这时，李东文就走到歹徒旁大喊：“你别乱来，你报号码我来拨电话。”米先文报出了号码13590144796，但对方一直关机。这时米先文情绪又激动起来“叫个湖南人出来和我对话，快叫湖南人来和我对话”，但没有一个湖南人站出来，旁边只有维持秩序的保安，警方人员也还没有赶到。

　　几分钟后，片警谢富荣赶到现场。谢富荣与之对话，让他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米先文反复强调“要见市公安局领导，你无权跟我讲话”，并不停挥动水果刀。在这个过程中，小男孩邓发时哭时停，并喊：“叔叔，求你别杀我，我还不想死。”但米先文根本不理睬，后来突然对邓发说，“你不要怕，只要你配合我，我不会杀你的。”这样的僵持过程持续了约二十分钟。

　　高锋说，如果他在现场，要做的第一步是疏散围观者，让现场恢复到日常安静的状态，用于安抚劫持者的情绪。“这个时候，深圳市公安局的领导应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和米先文对话。谈判专家要穿着便装，而不是制服去和他谈，因为警察制服一般会加重他的紧张情绪。”

　　“从他的现场表现分析，他劫持人质是为了通过警方见到一个人，这个人可能与他有财产、情感上或者其他方面的纠葛，是他非见不可的。只要满足他这个要求，他就会放了孩子。所以一切和他的谈判应该以他的这个基本需要为基础。劫持者情绪的反复，往往是因为警方无法满足他的基本请求，使他始终无法实现劫持的目的。9·26事件的悲剧性发展正好说明了这一点。”高锋直指这个劫持事件的要害。

　　“米先文要求帮他找人，但对方电话关机。我如果作为现场谈判者，就对他说，年青朋友，你别急，我们马上派人到电信部门帮你查这个电话，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你跟我说一下这人有什么样的特征，住在哪里，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你寻找。”“天气这么热，你可以先喝点水啊。你看深圳的天空是蔚蓝的，你的心情也要放宽点……”

　　这只是高锋拟想的几句话，他认为到现场还是需随机应变，但变化中又必须遵守几大谈判原则，这种沟通是人性化的。在承诺劫持者的条件时，操作性要强，要看起来富有实效，这样就会显得很有诚意。

　　高锋认为，这种诚意应该迅速表现在操作层面上，在和米先文做这些交流的时候，谈判专家的情报协助人员应马上联系移动电话公司，查出这个手机的通话记录，查找可能联系上的相关熟人，然后通过这些熟人说服机主，让他(她)马上先打一个安慰他的电话。机主如果在深圳，警方就应该说服机主，直接到现场和他对话。这个时候，有什么要求，先尽量答应他。有能够解决的问题，谈判专家一起参与解决。谈判者的这种真诚，一般可以打动劫持者。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机主来到了现场，他劫持的目的就已经达到，这种情况下劫持者一般会放了孩子。

　　“为什么需要坚持这样的原则？”高锋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劫持者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是那些非常弱势的群体，一般来说，他们是因为利益受到不公正的损害，感情受到严重创伤，压抑已久而无法排遣。这个时候，谈判专家如果能够像朋友一样去关心他，体谅他内心的苦处，让他平时受到的委屈有一个宣泄的途径，他就会感动，就可能放弃劫持。或者因此放松情绪，使警察有机会抢救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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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战而屈人之兵

　　假如高锋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那位机主及相关熟人也无法找到，他所要面的是更加激化的现场。高锋该如何处置？

　　事实上，9·26人质劫持事件在经历第一阶段20分钟左右的僵持后，确实向更糟糕的第二阶段发展。

　　大约在当日17：00后，米先文用刀架着孩子，开始慢慢地挪向48号楼后面的小巷。孩子邓发的家就在这条小巷里，这时，穿制服的警察和便衣警察也已经到场。米先文慢慢地挪到一个大垃圾桶边，向周围的人大喊：“你们别过来，让你们局领导出来。”

　　这时，邓发的父母已经跟过来，他们眼巴巴地站在离垃圾桶大约2米远的地方。保安开始疏散人群，李东文向保安亮出了记者证，因此有机会站在离垃圾桶不到2米远的墙角。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米先文要求公安局领导出来和他对话，在场的民警告诉他领导快来了，叫他别急。没想到，旁边忽然轻轻地响起了‘吧嗒’一声枪栓的声音。”李东文回忆，他当时看到一个穿黄色T恤的便衣警察正在离垃圾桶大约三四米远的地方拉枪栓。“更糟糕的是，歹徒问前来谈判的警察是不是局领导，可能因为事先没商量好，那个警察不愿承认自己是领导。歹徒一下子就勃然大怒，把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推翻，然后将小孩和他自己装到桶里，并说：你们竟然要动枪了，我听见了。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两行泪水从他脸上流了下来。”李东文事后对这些关键性细节都作了详细记录。根据李东文的记录，这样的对峙大约有5分钟。

　　事后，记者向福田区公安分局求证，有关负责人答复“当时那个干警不可能冒充领导，因为他无法答应歹徒的要求，所以当时他说不是领导是情有可原的”。该负责人还认为，虽然当时有握枪的便衣警察，但拉枪栓的声音歹徒不可能听到，因为现在警方目前使用的都是六四式手枪，拉枪栓的声音两米之外就听不到。

　　身为二级警监的高锋也据他的专业知识分析，六四式手枪拉枪栓的声音让歹徒听到的可能性极小。但他认为：“为什么一遇到这样棘手一点的局面，警察就马上想到要击毙劫持者？难道当时就已经没有谈判的余地了吗？这次反劫持的失败和国内最近发生的其他几起失败的反劫持案例一样，和这种在警察队伍中以暴制暴、欲快速‘为民除害’的传统理念有关。”

　　为什么这种传统理念并不利于劫持事件的解决呢？高锋的理由是：首先，这种理念下的行为会迅速激怒劫持者，使原来可以谈判的事情变得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在人质面前击毙劫持者，对人质本人也会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创，会使人质在获救后仍处于无穷无尽的痛苦。上个月的俄罗斯别斯兰获救人质中，有两名就因为不堪这种心理创伤而自杀。如果在可杀可不杀的情况下杀了劫持者，等于是从反面上刺激了以后的劫持者，使以后劫持者的行为更加疯狂。“说到根本上，劫持者的生命也是生命，没有到最后关头，不能轻易抹杀一个人的生命。所以，在每次反劫持中，我们首先要追求的目标应该是既保护人质又尽可能留住劫持者生命，而不是一处理反劫持事件，首先想的就是怎样击毙劫持者。”高锋说。高锋把他这种新理念概括为“反劫持的生命至上主义”，他介绍这种理念在反劫持成功率达到80%以上的西方国家早已达成了共识。

　　那么，如何在当天已经恶化的劫持场面中落实这一理念呢？

　　当时仍然无法找到那位13590144796的机主。高锋设计的办法是不要直接告诉米先文找不到的结果，这会使他误以为警方在骗他，并因此激怒他。“我会把自己当作领导，并这样对他说‘我们找到人了，但他(她)没脸来见你(或制造类似的合理理由，得到他的信任)。既然人找到了，事情就好办了。你有什么想问他(她)，想对他(她)说的，告诉我也一样，我一定会转告他(她)。你想想看，人生就那么长。有什么事情什么困难，值得你长期闷在心里。要好好享受生活，要多一些快乐。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这一关的，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这个时候，要尽可能地找到他在深圳的一些好朋友或者亲人，和谈判专家一起和他对话，安慰他。所有谈话的目的就是要进一步激起他对生活的美好回忆与向往。如果谈判者人生阅历丰富、有较强应变能力且饱含感情，当他用妥当的语言表达出来时，就会激起劫持者强烈恋生的欲望，激起他悔改的感觉。

　　“现在中国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反对以暴制暴的，倡导平稳、人道、专业化的反劫持谈判专家。这是一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艺术，是反劫持谈判所要追求的境界。”高锋强调。

　　小人质事件调查与专家拆招

　　设法感动劫持者

　　但假设往往是无力的，当天的9·26人质事件发展的态势越来越险恶。

　　李东文记录，大约在17：05-17：08，米先文见公安并没有真正动手，又将孩子拉到岗厦西四坊32号一个卖旧家具的店门口。

　　这家旧货店的杜姓老板紧张地拉下小店的闸门。李东文和邓发的父母看到，米先文拉下了晒在旧货店门口的一床被子，把自己和孩子都紧紧地包起来，只把自己的脸露出来。“这说明歹徒当时是有理智和还有求生欲望的，他包被子是为了让警察难以袭击。”李东文分析认为。

　　歹徒包着被子坐在闸门外，里面的杜老板听到歹徒在大声喊：“我叫你们给那个湖南人打电话，你们怎么不打电话了？”“再不打电话我要杀人了。”情况非常危急，李东文走上前想缓解局面：“你不要乱来，你告诉我电话，我再帮你来打一下。”歹徒再次报了那个手机号码，但仍是“该用户已关机”。

　　17：10左右，人质劫持者见没有人真正帮他，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他拖着孩子大约走了三四十米，转过T形的巷道出口，来到了大街上一家叫鸿伟百货的商店里。他进屋后一边抓着孩子，一边乱砸东西。他从货柜上拿到了一个待售的打火机，然后就把旁边的煤气罐拿过来，扬言要同归于尽。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福田区开会的福田派出所所长刘树华已赶到了现场。他马上着手布置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疏散人群。第二件事是要求歹徒不要放煤气，第三件事是准备布置干警拿着棍子给歹徒当头闷棍。“当时歹徒在开煤气，我们不敢开枪，怕引爆煤气。”10月7日，躺在病床上的刘树华回忆了处理经过。

　　那时歹徒还在要求拨打那个手机号码，刘树华就用自己的手机拨打那个电话，但仍然没有拨通。“我当时还试着想和他谈，但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我们的谈话不到一分钟。”刘树华说。

　　米先文的情绪开始激动。刘树华迅速把现场情况报告给福田分局邓局长。邓局长告诉刘树华，歹徒提什么要求先答应了，要钱给钱，要车给车，首要任务是保住人质安全。

　　但电话还没打完，歹徒就开始点纸巾。情况万分紧急，刘树华派出两个拿着棍子的便衣警察准备从边路抄过去袭击米先文，但很快被米发现。

　　参与抢救人质的保安员姜志刚回忆，这时米先文点燃了纸巾，并且又伸手到货柜拿纸巾。在这个当口上，米手中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

　　机不可失，姜志刚随同刘树华冲向米先文。还没等冲入屋内，米已经拧开了煤气罐，火呼地燃烧起来，米先文似有悔意，连连用脚去踩纸巾，但一切已晚……冲在前面的姜志刚对着米先文当头一拳，米的脸偏向了货架一侧。姜志刚看到刘树华蹲到火中去救孩子、关煤气。“当时如果不迅速关煤气，可能会引发三罐煤气同时爆炸，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刘树华说。

　　这时，米先文已放弃了孩子逃离现场。刘树华和姜志刚还没有撤出时，就听到外面啪啪两声枪响，米先文被击毙了。

　　邓发母亲徐秀、父亲邓家新看到米先文一个人从阶梯上滚出来。“当时警察有必要对一个已经放弃了人质的犯罪分子开枪吗？”邓家新提出了质疑。警方则答复，米先文当时手中还拿着水果刀，并且不是滚出来，是冲出来的，所以应该击毙。

　　记者调查的包括李东文在内的目击者都指出，米先文从抱上煤气罐作威胁，到最后点燃煤气大约犹豫了十分钟！

　　高锋认为，这其实是可以扭转局面的十分钟。在这最后十分钟里，米先文还有对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这个时候的谈判专家必须是一个高超的演员！充分调动心底的同情心，甚至讲着讲着让自己都热泪盈眶。那么劫持者就会被感动，危机就会缓和下来。”高锋说。

　　高锋根据米先文的心理特点，设计的台词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很重感情啊，你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她)没有来，这是他(她)的错啊，我就先代他(她)向你道歉。”“我想你走这条路是迫不得已，只是想解决难题。但有什么难题值得让你不珍惜生命呢？“想想看，你这样来深圳闯天下，你的老爸老妈会多挂念你。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如果你做出了傻事，你对得住生你养你的父母吗？你是他们的牵挂啊，你今天如果不好好活着，就会让他们失去生活的希望啊。你不应该这样做，你应该活下来，也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活下来……我们换种思路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高锋以为，如果能和米先文进行这样的交流，成功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

　　当然，谈判专家这种像超级演员一样的素养和应变能力是需要严格培训的。

　　事实上，这一工作已经在着手进行。8月21日，北京公安机关17名业务精英完成“反劫制暴战术谈判”专项培训，成为首批初具专业技能的谈判专家。在此前后，各省市已经意识到反劫持谈判培训的重要性，成都市公安局、昆明市公安局、吉林省公安厅、浙江省公安厅、深圳市公安局等公安部门已先后邀请高锋等专家面授机宜。

　　在此基础上，一场全国性的反劫制暴战术谈判专业高级研修班也将于10月18日在专家主持下开设。参加此次研修班的有近20名学员，来自全国8个省，培训期为一个月。令人注目的是，申请参加培训的深圳警察将占6个名额。

　　据介绍，这个研修班将采取单个对应教学方式，全部面对刑警、治安警、特警和安全防暴警这些特别警种，要求学员有5年以上的实战经验、社会阅历丰富、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矛盾和人际关系，口头表达能力精湛。女学员比例控制在四分之一，因为谈判专家面对的危险较大，但又必须要有女性搭配。课程主要设置基础课、专业课和警务技战术课，其中实战演习将大大加强，课时提高1倍以上，还增加了方言课，要求谈判专家能够听懂几大地区的方言。

　　国外经验表明，谈判专家能在危机事件中收到奇效。美国一位出色的人质谈判专家，曾处理了200多起突发事件，从未有人丧生。

　　高锋等专家展望的前景是，以后我们国家也有可能像西方那样，使谈判专家成为一个专门的警种。这个警种内部有着明确分工和紧密协调的配合，包括谈判员、策略员、情报收集员等。

　　“今年开始这样的大规模反劫持培训，对中国的反劫持谈判将是有转折性意义的。”

　　“中国警察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拥有专业化的谈判队伍，中国的警察将会逐步把‘生命至上’作为他们处理人质事件的新理念。面对以后远比深圳人质事件复杂的公共危机事件，中国的警察将会懂得如何与狼共舞。”高锋对于中国警方未来的反劫持能力充满期待。

　　谈判专家谈判原则

　　在谈判专家嘴里，永远没有居高临下，永远没有最后期限，永远没有蔑视。

　　在心态上，谈判专家与劫持者需要平等的对话和沟通。谈判专家要用换位思考的方式，把劫持者当作自的朋友、子女、兄弟，来体会他内心的苦处。

　　“以暴制暴”理念的弊端

　　这种传统理念下的行为，会迅速激怒劫持者，使原来可以谈判的事情变得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

　　在人质面前击毙劫持者，对人质本人也会造成巨大的心理伤创，会使人质在获救后仍处于无穷无尽的痛苦中。

　　如果在可杀可不杀的情况下杀了劫持者，等于是从反面上刺激了以后的劫持者，使以后劫持者的行为更加疯狂。

　　“反劫持的生命至上主义”

　　在每次反劫持中，我们首先要追求的目标应该是既保护人质又尽可能留住劫持者生命，而不是一处理反劫持事件，首先想的就是怎样击毙劫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