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实践团妙手济贫县

　　本报记者胥柳曼

　　引子

　　医者，须“精”于专业，“诚”于品德，方为大医。

　　一场罕见的地震，让云南鲁甸“一举成名”，也让“上海二军大”这五个字，更响亮地出现在世人眼前。

　　今年7月18日，作为团中央“全国暑假奔赴基层的百支重点博士团”之一，上海9名医学博士踏上彩云之南，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志愿服务之旅。“医术精湛，情系人民”30多面红色锦旗，一筐筐鸡蛋与青苹果，在猎猎军旗下分外耀眼。

　　而那场地震，只是一场意外的“锦上添花”。

　　乡民苦贫博士心惊

　　老太告诉博士们，之所以不认识假币，是因为这辈子没见过、更没摸过50元钱。

　　来之前，博士团很多人是第一次听说云南鲁甸。

　　除了平均海拔2000多米，这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

　　按照安排，博士团将在县人民医院开展为期三周的志愿医疗服务。

　　做一次白内障手术才需要300元，可每当眼科博士桑延智一说出口，许多老百姓都纷纷摇头走开了。不为别的，鲁甸县人口38万，每年人均毛收入只有500元人民币。

　　为了筹钱看病，70多岁的余老太卖掉留了多年的长发。谁料遇到骗子，给她一张50元假币。走投无路，余老太只好带着8只鸡蛋，走进门诊室。老太告诉博士们，之所以不认识假币，是因为这辈子没见过、更没摸过50元钱。

　　对于鲁甸的贫穷与困难，大家自认为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可现实经历，还是让博士团们一次又一次地震惊。

　　一天，一个彝族少年从山上摔了下来。送到医院时，整个胸腔都翻开来，肠胃清晰可见。少年的父亲苦着脸告诉大家，他只有500元钱，还是借来的。没多说什么，汤敬东博士立即向医院申请免费救治。清洗伤口、麻醉、呼吸支持、心电监护……

　　突然。头顶上方的无影灯灭了。

　　停电！

　　手术刚进行到关键时刻，居然停电！

　　汤敬东倒抽一口冷气。在上海，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在汤敬东的努力下，担架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绿色通道，不经任何手续，直接冲进昭通市人民医院手术室。

　　那个彝族少年最后救活了，可汤敬东至今仍后怕不已。无论哪个环节要是慢一秒，都会出人命啊。

　　火淬真金以技服人

　　对于医院所有主任医师必须统统做博士的助手，一切服从博士的要求，心里不免打了几个问号。这一切，崔学文都悄悄看在眼里。

　　早上一开门，慕名而来的100多名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坐镇骨科专家门诊，长征医院骨科03级博士研究生崔学文一上来就打头阵。旁边，为其抄写病历，开化验单的，是该医院骨科的正副主任。

　　骨科是该医院实力最强的科室之一，熊主任退休后返聘，张副主任也是科班出身，对于医院所有主任医师必须统统做博士的助手，一切服从博士的要求，心里不免打了几个问号。这一切，崔学文都悄悄看在眼里。

　　一个四十七八岁的回族汉子拄着双拐走到了他们面前，诉说两腿总弯不了，大小便都不方便，快五六年了。

　　简单检查了一下膝关节活动宽度后，崔学文建议拍X光片。片子出来了，崔学文立刻做出了判断：“我感觉是髋关节的滑膜软骨瘤病，你们认为呢？”

　　一阵沉默。

　　很久，两位主任面面相觑，终于嗫嚅着吐露实情：这个病人以前他们瞧过，也建议他去市里大医院查过，可总也根治不了。

　　崔学文相信他们没有说假话。自己从医13年，这种罕见的骨科病例，算上这次，也不过才见着三回。第二次遇到，已经相隔了整整5年之久。然而，拍片后典型的症状，与教科书上相对照完全吻合，崔学文确信。

　　“大夫，真能治好我吗？”回族汉子眼圈一下子湿了，激动地将拐杖直往水泥地上猛敲。一边迅速开出入院通知书，熊主任一边侧头笑了笑：“小崔，手术时别忘了教咱们几手。”

　　入院后第三天，手术成功举行。其中，手术的器械，大都是崔学文自己找材料临时做的。

　　神刀履险救病危难

　　汤敬东决定冒一次险。拍了拍小熊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兄弟，签字吧，我有把握让你爹活。”在场的行家听着，觉得背脊上在冒冷汗。

　　8月初，又轮到博士团下乡义诊。在鲁甸县翠屏乡，一个海拔将近3000米的地方。

　　从早上9点一直到太阳偏西，前来瞧病的人始终络绎不绝。一名脚穿草鞋的老汉引起了汤敬东的注意。整个下午，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动。上前一问，熊老汉说肚子疼，所以特地让儿子推着板车，走了10里路来瞧病。

　　一摸，整个小腹硬梆梆。汤敬东赶忙请来大家集体会诊，都认为熊老汉可能是阑尾炎穿孔导致全腹膜炎。看完片子后，汤敬东眉头皱得更紧了，提出马上要动手术。

　　“这里条件不够，得送到市里治疗。”

　　“来不及了。按常规，阑尾穿孔72小时后就不再做手术了。更何况他已经过了10天！”

　　博士团内部意见出现了分歧。在一旁听诊的儿子小熊顿时傻眼了，没有想到连日来只是喊肚子疼的老爹，此时此刻命悬一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神里充满着凄凉。

　　相似的眼神，相似的情景。同样出现在7月22日晚上。

　　21点，有一妇女产后一周大出血不止。博士团立即集体会诊，发现病人已经出现严重并发症，需要立即手术抢救。可由于需要切除子宫，手术风险又大，最后保守的病人家属决定忍痛放弃。在现场的所有医生，只感到锥心地痛。

　　“不怨你们，这就是我的命。”妇女临走前，凄凄地说道。

　　不做手术，老汉随时有生命危险；做手术，医生需要承担一半失败的风险。说不定，二军大博士团的牌子都会砸掉。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汤敬东决定冒一次险。拍了拍小熊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兄弟，签字吧，我有把握让你爹活。”在场的行家听着，觉得背脊上在冒冷汗。

　　“我留下来参与手术。”党支部书记桑延智第一个站出来。心想万一出问题，自己先替小汤扛着责任吧。

　　“我也留下。”刘春敏博士和陆正英护士陆续站了出来。

　　没时间多等了。这可是一场大手术。

　　一个小时后，病人躺在了手术台上。

　　在长海医院，汤敬东有个外号叫“汤一刀”。据说他在实习的时候，创造了该院切割阑尾手术纪录是12分钟。然而这一次，为了避免刺穿肠壁粘膜，整个手术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门外，儿子小熊又一次泪流满面。

　　时间苦短留技惠民

　　“博士们终究是要走的。”团长傅新总希望，大家能在最短时间里，把技术留下，把先进的理念留下。

　　白天，博士团成员们忙着四处出诊，10个工作日总计接诊病人1487人，接受咨询逾200人，收住院116人，施行手术111例，其中如髋关节软骨瘤切除椎管、髓核摘除等是县医院未曾开展过的。

　　晚上，博士团仍然顾不得休息，举办14场涉及10个学科的学术讲座，传递当前医学相关领域的前沿发展信息。

　　“博士们终究是要走的。”团长傅新总希望，大家能在最短时间里，把技术留下，把先进的理念留下。

　　对此，县医院内科大夫们体会得比谁都深。自从长征医院心内科03级博士孙承波来了科室之后，每天，大家的神经都不敢放松。出诊、教学展示、早晚查房，孙博士都执行得一丝不苟。尤其，他喜欢翻阅病历，遇到不规范的地方，总要把医生叫过来，手把手地指导。内科室数百本病历，都留下了他红色的笔迹。

　　深情相留终作一别

　　“别走了，留下来吧。”已经能下地行走的回族汉子跪下来，不知该怎样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8月10日，按照行程，是崔学文博士最后一天查房。

　　刚进病房，就感到气氛不对。平时喧闹的声音不见了，医护人员和病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很陌生。

　　“别走了，留下来吧。”已经能下地行走的回族汉子跪下来，不知该怎样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留下吧，我们需要你。”病人们齐声喊道。一声声呼唤，让这个山东大汉顿时湿润了眼眶。其实何止他，其他手术室和病房里，博士们也经历着相似的场景。

　　一场罕见的5.6级的地震，让这善意的梦想成真。

　　地震发生后，为了协助当地一起抗灾，博士团放下整装的行囊，自始至终与他们一起共同进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8月15日，又是博士团的归期。

　　余老太特地托乡里人带来了热腾腾的鸡蛋。民兵小熊带着大难不死的父亲的嘱托，深情朝汤敬东等人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车子终于启动了。

　　军旗猎猎。

　　>>编后

　　社会实践不只是学习过程

　　博士团离开鲁甸时，当地人民洒泪相送，一篓篓青苹果、一捧捧鸡蛋，是最朴实、最隆重的欢送方式。编者在深思，是什么力量，让当地人民对一个前来进行社会实践的大学生团队，倾注了如此醇厚之情？

　　对大学生社会实践活动，通常的理解是，深藏在象牙塔内的学子们接触社会的机会，在社会中学习以满足步入社会的需要，是其最主要的目的。

　　正是基于这种理解，一些单位不敢给予前来实践的学生们委以重任———你是来学习的，安排重要事务，做得来吗？也正是基于这种理解，一些大学生的社会实践竟陷入走过场的尴尬境地。

　　博士团的社会实践则证明，这种理解太过狭隘。

　　当博士团果断地完成一例疑难杂症的诊断时，当地老资格医生也不得不对他们点头表示钦佩；当博士团一次次技术讲座坐无虚席时，他们的知识技术水平得到肯定；当博士团一次次妙手回春时，他们的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张扬。

　　大学生社会实践，不仅仅是一个学习过程，更不是走过场，他们完全可以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在实践中学以致用，做出自己的贡献。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才会出现当地人民对博士团洒泪相送的感人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