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总要有人冲在前面

　　本报记者胥柳曼

　　这两天，本报连续报道了二军大博士团在云南鲁甸地震前后的事迹。他们的出色表现，为10月20日，这个上海大学生社会实践开展20周年纪念日献上了一份厚礼。昨天，记者连线博士团部分成员，一起回顾他们当时的心路历程。

　　我能，所以就上

　　片断回放>>握了握拳头，汤敬东走到现场指挥官———鲁甸县卫生局副局长陈敏的面前。“指挥权归我！以我们博士团为核心，现在必须进入野战救治程序。”

　　记者：地震发生时，你们第一反应是什么？

　　傅新：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带团出来，就亲身遇见这种事。我的第一反应是让大家先集中到医院去。自己死了没关系，无论如何，要确保博士团其他成员的安全。

　　记者：博士团到达医院后，怎么想到野战救治体系的？

　　桑延智：不光小汤，其实大家都想到了。因为每一个从二军大毕业的学生，都会经历一次野战救治体系演习。现在是和平年代，因此这套理论谁也没想到会在那天派上用场。

　　记者：在博士团里你只是个小兵，怎么会想到自己来做医院的总指挥？

　　汤敬东：当时没多想，我能，所以就上。一方面，我是卫勤专业的硕士，曾专门对此做过两年多的研究，他们只经历过演习，肯定没我熟悉。关键时刻，总要有人冲在最前面。另外，我之所以能做总指挥，还因为博士团当时没人比我先喊啊。（笑）

　　记者：万一你的要求被拒绝怎么办？

　　汤敬东：我确实冲动，但不是没有理智。我先征求了博士团内部意见，他们都一致同意我指挥。然后，当我向陈副局长要权的时候，心里就基本有底了。大难当头，谁也不会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

　　休息，是负责任

　　片断回放>>“团长，今天实在撑不住了，让我回招待所房间睡吧。明、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8月11日凌晨时分，强睁着惺忪的双眼，崔学文博士向团长傅新请求。遭拒后，他立即表示写遗书，若遭遇危险，与大家无关。

　　记者：为什么会想到写遗书？情况很危急吗？

　　崔学文：也没有。当时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新病人渐渐少了，人又特别困。打从来到鲁甸，我们一直忙碌。没有晚上，没有周末，连轴转地工作。服务结束了，结果又碰上地震。医生救人没的话说，当晚我们大家又连续熬了六七个小时。但精神上，身体上，我都感到太疲劳了。

　　记者：作为团长，当时崔博士说要写遗书，你怎么看？

　　傅新：我很理解他，因为医生也是人。事实上20多天实践活动中，每个团员都几乎生过病，不少人上午打吊针，下午去查房，真的很辛苦。看在眼里，我很为他们着急。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保证医生休息质量，也是对病人负责。

　　记者：抢险时，似乎很多人都没吃晚饭？

　　傅新：是，地震发生时我们刚开始用餐，然后就忙着抢险。为保持良好战斗力，到地震当晚11点多的时候，我好容易弄来10几袋方便面给大家填肚子。

　　救命，值得一搏

　　片断回放>>汤敬东决定冒一次险。拍了拍小熊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兄弟，签字吧，我有把握让你爹活。”在场的行家听了，背脊上直冒冷汗。

　　记者：听说7月22日晚上，有一个妇女最后放弃治疗了？

　　汤敬东：对，产后出血。那个妇女送来太晚了，已经出现严重并发症，失血过多。就算手术，也要切除子宫。大家都在现场，只感到锥心地痛。后来乡里人告诉我们，当天晚上她就死了。一个生命出现在你面前，而你没有尽最大能力去挽救，我说不出有多难受。

　　记者：所以遇到熊老汉病危时，才故意对他儿子说那番话？

　　汤敬东：是的，因为我不希望重蹈覆辙。博士团当时内部意见有分歧，但经过讨论觉得手术还是可以搏一搏。我害怕他儿子不肯签字耽误病情，才大胆说出了那句话。但说了就说了，我不后悔。是医生，就要担责任。

　　记者：桑博士，你当时为什么申请要留下来？

　　桑延智：我是临时党支部书记，出了任何医疗事故，我和团长都要负责任。当时，小汤冒这么大风险主刀，总要有人压压阵。

　　记者：你害怕吗？没有替他担心过吗？

　　桑延智：担心肯定是有的，毕竟在小汤还只是学生。但经过地震前20多天的相互了解，我更相信这个师弟的技术。为了让他放松，我还开玩笑地说，手术完后，今天晚饭我请客。

　　遗憾，贡献太少

　　片断回放>>“博士团必须明天马上离开，这是命令！”大家都愣住了。“明年，我们原班人马再来！”这是博士团每人心中最想说的一句话。

　　记者：县委突然要求你们离开，有没有想过继续留下？

　　傅新：想过，可没用。他们的态度很坚决，与此同时，学校也打电话过来，认为必须服从当地组织命令。

　　记者：云南鲁甸是地震多发区，你们表示还要再来，不怕再发生意外吗？

　　桑延智：不怕。有过一次经验，博士团下次再遇到就不会慌了。我这次最大的遗憾，就是做的手术实在太少，为当地医院所做的贡献太少。特别那边患白内障的病人很多，又没钱治，我在的时候可以用免费人工晶体植入技术让他们重获光明，但我一走，就很难说了。因此只要有机会，我还想再去。

　　记者：真能原班人马再来吗？

　　傅新：回上海后，我专程打了报告给二军大领导。不过据说是希望不大，领导考虑我们有经验，表示会采取以老带新的模式。因为换成新一批去，又要重新适应，临场经验又少。有老队员在，会轻松一些。

　　记者：那套“野战救治体系”后来在当地有没有演练？

　　汤敬东：据说还没有，毕竟没有人现场指导，但鲁甸县对此相当重视。临走前，县卫生局副局长陈敏表示想进二军大卫勤系进修，专门学习医院管理知识。恰巧系主任是我硕士导师，她表示只要他来，一定欢迎。现在，二军大已经批准他和另外两名医疗人员明年来校进修的请求。

　　实践，体现价值

　　片断回放>>按照行程，是崔学文博士最后一天查房。刚进病房，就感到气氛不对劲。平时喧闹的声音不见了，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很陌生。“别走了，留下来吧。”

　　记者：有没有想过病人们会对你们博士团如此依恋？

　　崔学文：绝对没有，太让我感动了。前天，我还收到一封病人的信。其实，我早就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可他却说永远记得我。那些锦旗，那些鸡蛋和青苹果，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记者：这些天来，你感觉自己有收获吗？

　　崔学文：我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奉献。当地很多医生可能水平并不高，但能常年坚守在农村医疗的最基层，这就很不容易，他们才是最有奉献精神的人。

　　汤敬东：在鲁甸，无论从理论到临床实践，我们都向当地医院展示了自己的水平。社会从小就喊着要青年人多一点当代“主人翁”意识，到了西部以后，这种意识经过实践的锤炼，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实在。

　　记者：对于博士团整个活动中的表现，你们自己满意吗？

　　桑延智：我们的博士团成员中最大年龄36岁，最小27岁，9人中有8名中共党员。无论是震前震后，表现都很出色。汤敬东的妻子刚怀孕，刘春敏的儿子一个人在外地，陈刚马上要做新郎，可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走。

　　记者：在上海大学生社会实践20周年之际，你对这个活动有什么看法？

　　汤敬东：借用周总理的话，我认为大学生的使命就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不光在课堂，也在社会实践中。本科生处于学习基础阶段，不妨多接触些学科、决策层最前沿的地方，增长见识。读到研究生阶段，知识架构逐渐完善，因此更想走出象牙塔到基层去实践书本的理论，体现自己的价值。

　　崇高的荣誉

　　博士团在鲁甸开展医疗服务以及参加“8.10”地震后的伤员救治工作，云南省、昭通市和鲁甸县以及广大人民群众给予了他们博士团众多崇高的荣誉。

　　8月14日，中共中央委员、中共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视察鲁甸县人民医院，对博士团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在群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你们发扬了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

　　8月25日，中共昭通市委、昭通市人民政府向第二军医大学发来感谢信，称赞第二批赴鲁甸医疗服务博士团“临危不惧，吃苦耐劳，救治伤员，真正体现了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志愿者精神，极大地促进了全市抗震救灾工作的开展，对博士团在地震期间无私无畏的人道主义精神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8月15日，中共鲁甸县委、鲁甸县人民政府决定授予第二批赴鲁甸医疗服务博士团“模范博士团”荣誉称号，并号召全县干部职工向博士团学习。

　　9月14日，二军大作出了《关于开展向学校第二批赴云南鲁旬医疗服务博士团学习的决定》。

　　10月20日，上海团市委将对二军大赴鲁甸博士医疗服务团为市优秀项目奖。

　　编后“天之骄子”不是“天之娇子”

　　“天之骄子”是我们曾经对稀缺大学生的美称，然而，不知何时起，“天之骄子”却变成了“天之娇子”。身上满是“骄”、“娇”二气，难堪大任，大学生的表现似乎与社会预期相去甚远。

　　是该正名的时候了，编完博士团这组稿件，编者这样想。

　　他们也怕死，面对危险，他们也想到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人之常情。但最危险的时刻，没一人想到离开。“我能，我就上。”多么朴素，多么豪迈，谁说大学生难堪大任？

　　更为难得的很，他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奉献，“最遗憾的是手术做得太少了”、“能常年坚守在农村医疗的最基层，这就很不容易，他们才是最有奉献精神的人”，这些话出自他们的口。

　　博士团用自己的实践，赢得了众多的荣誉，更重要的是赢得了社会的尊重，“大学生”的名字因他们而熠熠生辉。

　　是的，该正名了，新世纪的大学生，还是“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