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市副市长姜人杰被双规

　　10月15日，江苏省纪委一位副书记再次来到苏州。

　　“这一段他们常来，他们在这里有案子。”苏州市纪委一位官员说。

　　所谓“案子”，与分管城建的苏州市副市长姜人杰有关，上述纪委官员证实，今年8月，苏州世遗会结束后不久，姜人杰被江苏省纪委“双规”。

　　苏州市政府网站上，姜人杰的市长信箱已被取消。

　　一些苏州市民反映，早在今年八月，他们曾想就世遗会得失，向负责的姜人杰提些意见，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姜的信箱了，此后关于副市长出事的传言流于坊间。

　　截至目前，关于姜人杰被查处一事尚无正式官方消息，记者从苏州市人大秘书处了解到，对姜人杰的罢免程序尚未启动。

　　“带病”主持世遗会

　　世遗会举办之前，姜已被有关方面调查，但考虑到世遗会的影响，这位长期主管城市园林的副市长仍“带病”主持了工作。

　　“案子现在处于保密状态。”苏州市反贪局一位官员介绍，针对姜人杰案，省里成立了专案组，苏州市检察院是配合省里办案。

　　苏州市纪委官员称，姜涉案金额有多大，涉及人员范围有多宽，情节如何，现在他们都不知情。由于姜的级别是副厅级，苏州市纪委也是配合江苏省纪委调查。

　　10月19日，江苏省纪委宣教室徐主任否认中纪委介入姜人杰案的说法，确认案件由省纪委主办。

　　对于非正式渠道流传姜人杰“双规”期间自杀的说法。

　　江苏省纪委、苏州纪委、苏州市委宣传部都予以否认。

　　“现在到底查到哪个范围很难说。”一位市委工作人员说，苏州市办案机关内部有一些人因给姜通风报信而牵入案中。

　　另有苏州市政府人员披露，姜人杰之子姜荑也因涉案被有关方面调查。

　　一种说法是，姜的问题今年年初即已暴露。苏州市委政策研究室原工作人员、市政协政策研究室副处级干部惠海明称，世遗会举办之前，姜已被有关方面调查，但考虑到世遗会的影响，这位长期主管城市园林的副市长仍“带病”主持了工作。

　　公开报道显示，世遗会期间姜人杰曾两次接受记者采访，谈论苏州举办大会的意义。此后，他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高价候车亭与1617套宫灯

　　纪委人士认为：“姜案性质应该是受贿而不是贪污，到了他这个级别，没必要贪污。”

　　姜人杰，生于1948年，湖北人，2001年2月任苏州市政府副市长，出事前分管城市规划、建设、管理、交通、市政公用、电信、园林和绿化、房管、房改、房地产开发。

　　惠海明说，在姜人杰曾任副市长的吴江（隶属苏州，现已改区），当地公务员对姜的反映是“很聪明，有办法。”

　　苏州市民革一位副主席对姜的印象是：“很朴实的一个人，瘦瘦的，说话很大声。”

　　姜“出事”是否与他分管的城建、交通、房产开发等工作有关？一位市纪委人士认为：“他是分管城建、房屋的副市长，但他的问题也可能出在分管行业以外的地方。

　　作为副市长，他具有这样的影响力。“

　　该人士还认为：“姜案性质应该是受贿而不是贪污，到了他这个级别，没必要贪污。”

　　据记者了解，在姜分管的城建系统，目前尚无人被立案调查。

　　一位接近姜氏父子的本地人士称，姜氏父子东窗事发，事起公交候车站的改造和“名城古韵”式路灯。

　　这种未经证实的说法指出，姜荑组织公司承揽公交候车亭、宫灯改造捞钱被举报。这两项改造均由政府投资，结算费用都比较高。

　　苏州城区街头布满了古典风格的公交候车亭，其中有一部分是“港湾式”候车亭。记者从苏州市政公用局了解到，这些候车亭都是近两年来在古城区“三纵四横四段”道路改造中建设的，全市共有108个，其中市政公用局建造了63个，苏州市城市投资公司和沧浪区政府也修建了一部分。

　　市政公用局宣教处长王国炜承认，候车亭的造价要高一点，单价在十万元左右。

　　此外，苏州城区在道路改造中共添了1617套宫灯，王国炜说，每盏灯造价“肯定在万元以上”。苏州市路灯管理处党支部书记潘峰称“造价在几千块钱，和普通路灯差不多。”而另有知情人士的说法是3万元。此前，路灯造价问题曾在苏州市民中引起争议。

　　“这么大的项目，不是他一个副市长决定的。”王国炜否认姜人杰出事是由于“三横四纵”改造，但是公交候车亭问题是否与姜有关，他表示自己不知情。潘峰也称，不清楚路灯造价争议与姜人杰案有无关联。

　　业务量最大的福海拍卖行

　　福海拍卖行2002年11月成立，姜荑的职务是拍卖行总经理，此时距其毕业不过1年4个月。

　　一个线索是，在由姜人杰之子姜荑操纵的福海拍卖行2003年年检的财务资料上，显示苏州市市政综合公司对福海拍卖行有数百万元的欠款。

　　10月13日，苏州市工业园区星汉路28号三楼，福海拍卖行有限公司门窗紧闭，透过玻璃门望进去一片空荡。该幢大楼的物业管理人员说，这里4月以后就不怎么有人了，到8月以后，东西全都搬空。

　　在此之前，这幢门面简陋的拍卖行生意一直非常好，“楼下停满了各种车子。”这些车子包括一辆价值60多万元的宝马，主人正是姜人杰的儿子姜荑。

　　姜荑，1979年出生，南京大学工商管理系2001届毕业。

　　工商资料显示，福海拍卖行2002年11月成立，姜荑的职务是拍卖行总经理，此时距其毕业不过1年4个月。

　　而在拍卖行的网站上，公司的总经理显示为郭悦。

　　10月13日，郭悦对记者说，公司是姜荑投资的，她只是一个技术工作人员。

　　工商资料同时显示，2004年8月9日，福海拍卖行被核准注销，时间与姜人杰被“双规”基本吻合。

　　但正是在这短短的一年多里，福海拍卖行给苏州市拍卖行业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据网站资料，到2004年4月，福海拍卖行的业务总量为8个多亿。

　　注册地在苏州的江苏金腾典当拍卖有限公司一位负责人介绍，苏州拍卖行业一年的总业务量大概在20多个亿，由大小28家拍卖行分割，在福海成立之前，金腾的拍卖业务是苏州最好的，在3个亿左右，其他较出色者如苏州市拍卖行有限公司业务量在2个多亿。

　　另一家拍卖行的负责人透露，苏州某项国有资产的拍卖最初达成了由他们拍卖的意向，最后却落入福海手中。此外，福海佣金标准可以达到拍卖价的5％，而其他苏州拍卖公司仅能得到2％—3％的佣金。

　　从福海拍卖行“大事记”

　　看，福海拍卖的大多是国有资产，其中包括2003年7月对人民路28号新艺城大厦（原苏州文化大市场）房产的拍卖。这幢7层的大楼为苏州市沧浪区政府房产，拍卖成交价为9600万元。

　　面对记者，沧浪区国有资产管理办公室肯定新艺城大厦为国有资产，但拒绝介绍拍卖详细情况。

　　此外，福海拍卖行的业务还包括国有房产中旅大厦、原吴江审江局大楼等。按公司宣称的8亿业务量，以5％佣金计，收入可达4000万元。

　　苏州投资规模全国第三

　　苏州市政府综合二处（城建处）工作人员在拒绝记者采访时更直率表示，城市建设不好谈，“说规模大不好，说规模小也不好。”

　　2001年，姜人杰出任苏州市政府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此后数年，正是苏州市固定资产投资和城市建设的高速发展期。

　　统计资料显示，2002年，苏州市的固定资产投资已经超过1000亿，进入全国前列；2003年，苏州固定资产投资达到1409亿，仅次于北京和上海。其中，城市建设投资从2002年开始就大大超过100亿元的数字。而2003年苏州的国民生产总值为2802亿。

　　高速公路和城市建设是固定资产投资的主要部分。

　　1998年以来，苏州已建和在建的高速公路包括沪宁高速、苏嘉杭高速、沿江高速、绕城高速等，2003年，苏州市全年高速公路投资计划为31.25亿元。

　　姜人杰担任苏州市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的指挥长。

　　苏州市公路局人士介绍，当地高速公路投资主要来自银行贷款，“银行争着给政府贷”。“贷款修路，收费还贷”的模式，使得省市两级修路的积极性都很高。但高速公路的收费并非主要用于归还银行贷款，而是调拨了一部分到落后地区继续修路，客观上造成了收费和还贷期的延长。

　　据媒体报道，到2007年底，苏州要全面建成城区及周边地区两个高速环路、五条高速放射线、十个对外快速通道，总投资约达三百亿元。

　　从2002年开始，苏州市开始为举办世界遗产大会投入资金，至2004年6—7月世界遗产大会在苏州召开，三年中苏州围绕大会投入100个亿改造城区。改造项目包括“三纵四横四段”道路改造、水质净化等，涉及30条街道以及修建环城快速通道。按照苏州市政局王国炜的说法，苏州是把申请举办大会作为契机来促进苏州古城的建设和保护。

　　“三纵四横四段”改造的建设主体有三个，分别是市政公用局、建设局和沧浪区政府，融资主体是苏州市城市投资建设公司，投资来源于政府财政、银行贷款和社会投资几方面。今年6月，姜人杰曾就100个亿的投向对记者做出解释。

　　古城区建设在当地引发争议，市政公用局人员承认，改造的主要原因是古城区交通拥挤，改造重要内容是拓宽道路改善交通，必然拆除一些老房子。

　　惠海明对苏州古城区的建设和改造方向提出个人意见：上世纪80年代疏散古城区人口的方针没有得到实行，近两年的道路改造规模更是空前，由于基建投资的总盘子太大，客观上为出现姜人杰这样的经济案件提供了可能。

　　实际上，交通、城建在苏州已经成为一个敏感话题，曾答应介绍情况的苏州市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一位工作人员最终谢绝采访，该人员说，虽然苏州的高速公路仍然在建，但是江苏省交通系统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加上宏观调控的形势，使得这个话题很敏感。

　　苏州市政府综合二处（城建处）工作人员在拒绝记者采访时更直率表示，城市建设不好谈，“说规模大不好，说规模小也不好。”

　　“四个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以为自己是领导就为所欲为，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的尊重而忘乎所以，千万不能把组织的告诫提醒置若罔闻，千万不能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蠢事。”

　　与姜人杰问题暴露大约同时，今年3月开始，苏州市委反腐倡廉鼓点急骤。

　　3月2日，在有1600多人参加的全市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上，江苏省委常委、苏州市委书记王珉发表廉政谈话，口气严厉地要求各级领导干部的“四个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以为自己是领导就为所欲为，千万不能因为别人的尊重而忘乎所以，千万不能把组织的告诫提醒置若罔闻，千万不能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蠢事”。

　　此前的2月底，王珉在苏州纪委全会上对领导干部提出“五个不准”———不准插手经营性土地出让、建设工程招投标、产权交易等重大事项的正常进行；不准利用权力为配偶、子女及身边工作人员谋取私利；不准大操大办婚丧嫁娶事宜借机敛财等。按照市纪委有关人员的说法，这些告诫都有很强的针对性。

　　4月，苏州市纪委制作了《廉政书签》，下发给全市党员干部，这套鲜红的书签一共四张，包括中共中央纪委书记吴官正对领导干部提出的“八项要求”和“四大纪律”，以及上文提到的王珉的“五个不准”和“四个千万不能”。

　　5月15日，苏州市全市党政机关实行禁酒令。

　　7月1日，苏州市委反腐倡廉专题网站“廉石”开通，苏州市邮局为网站开通发布了首日封。

　　9月1日，苏州市四套班子领导及县处级以上干部集中观看《王怀忠的两面性》和《“跑官”受骗记》等反腐倡廉专题电视片，市委副书记沈荣法主持，王珉发表讲话。

　　9月12日下午，市四套班子领导及全市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配偶集中观看以上反腐倡廉专题电视片，市纪委副书记周立群发表讲话。

　　“人太多，一个礼堂坐不下，安排了两个礼堂。”一位与会官员描述。

　　此外，江苏省纪委原拟十月中旬在苏州举办“建立整治和预防腐败体系论坛”，邀请全国知名学者和发达地区纪检监察机关人士到会探讨。市纪委人员介绍，此项论坛现在推迟到大约11月中旬举办。

　　据了解，苏州市在任副市长因经济问题落马，上一例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10几年来，当地再未出现过高级别干部的腐败案件。而苏州近年经济发展迅速，实力跃居全国城市前列，但积累的问题也日渐增加。

　　市纪委人士表示，苏州市针对姜人杰案提出的一系列反腐倡廉措施，就是要处理好反腐倡廉与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关系，促进苏州经济社会的顺利发展。

　　新京报袁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