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办案”融化上访钉子户心中“坚冰”

　　从村里到县里是70公里。这条路佟凤奎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走。

　　从1994年开始，佟凤奎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沿着这条路到县城里上访，10年间跑了不下200趟。顺着这条路，他还30多次到省城哈尔滨、12次到首都北京越级上访。在当地，佟凤奎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上访钉子户”。

　　又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今天的佟凤奎不再是一个上访者。他的身份是黑龙江省富裕县繁荣乡新发村村委会代理主任。

　　2004年是佟凤奎命运的一个“拐点年”。这一年，县委、县政府为了他的事成立了一个专门调查组进行“阳光办案”，还破天荒让他成为调查组成员。调查组历时105天，终于逐一查清了他反映的35个问题，又顺藤摸瓜揪出3名腐败的村干部。这一年秋天，佟凤奎代理村委会主任。

　　10年上访路，

　　倔强的佟凤奎几次以死抗争

　　现年52岁的佟凤奎是富裕县繁荣乡新发村村民。

　　1994年秋天，佟凤奎把承包田应交的小麦、大豆、玉米如数交到了村里，但在第二年村里结算时，因没有找到他交公粮的记账单，罚了他1008元。事后他多次找村里并上访到乡、县，问题虽然简单明了，但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那时候有人劝佟凤奎：“千八百块的，算什么？凭你一身手艺，干点啥还挣不来？”

　　佟凤奎说，不是钱多少的问题。村里收了我的粮不入账，让他们弄哪儿去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佟凤奎咬定村干部有侵吞集体财产问题。他随后收集了大量反映村干部问题的证据，上访的核心由诉说个人的冤屈上升到反映村集体的腐败问题。佟凤奎坚决要求上级来清查新发村的账目。

　　佟凤奎为此和当时的村干部们结了仇，多次受到威胁和报复。1996年9月16日下午，佟凤奎莫名其妙被以“妨碍公务”为由投进了看守所，随后被劳动教养一年。期间，佟凤奎在看守所把毛巾撕成条上吊被救下来，被押往劳教所的途中，他拼命地用脑袋撞墙，但也没有死成。

　　佟凤奎被提前5个月解除劳教之后，更加坚定地上访。从乡里到县里，到省里，到北京，佟凤奎历尽艰辛，原本宽绰的家被折腾得债台高筑。由于反映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绝望的佟凤奎去年4月28日用铁链把自己吊在天安门广场前的一根柱子上，幸亏被巡警解救下来。

　　佟凤奎没想到，

　　他成了调查组成员

　　2004年4月的一天，到任不久的富裕县县委书记郭树人组织召开联席会议，专门研究县里的5个疑难上访案件，其中佟凤奎一案被列为第一号。

　　由于时间久远，加上各部门人员变动很大，人们对佟凤奎的事情都只能说个大概，但没有人真正了解详细。郭树人说：“我们连基本事实都不清楚，怎么知道群众反映的问题有没有道理？”

　　县委、县政府集体研究决定，从佟凤奎一案入手，彻底解决上访的历史遗留问题。县里从政法委、纪检委、公安局、检察院等7个单位抽调13名精兵强将组成联合调查组，赴新发村安营扎寨展开调查。

　　佟凤奎听罢连连摇头：“县里来的？没用。”

　　但是，让佟凤奎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自己的名字赫然进入了调查组的成员名单当中。调查组组长、县委副书记翟志学找佟凤奎谈话说：“调查组一切实行公开，坚决查个水落石出。”

　　佟凤奎还是不相信。他说：“我不懂账，他们怎么说怎么是，糊弄我我也不知道。以前来过五六个调查组，每次的调查结论都不一样。”

　　调查组研究决定，让佟凤奎自己选2名他信任的懂财务的人员监督查账，这2人由县里每人每天补贴20元工资。

　　调查取证工作从2004年4月15日开始，一直进行到7月28日。105天，调查组查阅了新发村1983年以来的所有账目，调查知情人和证人300多人次，形成15本卷宗，共2753页。针对佟凤奎提出的35个问题，调查组逐一核查形成结论，直到佟凤奎逐一在调查结论上签字认可。

　　佟凤奎说：“县里这回的调查组动了真格的。‘阳光办案’透明度高，让人心服口服。其实一些事情我也只是心里头有疑问，也不一定对。经这么一查，啥都清楚了。”

　　根据调查组的调查结论，县里决定给予佟凤奎9600元补偿，并在2004年秋补齐错误抽走的28亩地。原村支书任立义、原村委会副主任孙立生、原村会计吴信久涉嫌职务侵占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分别被法院判处半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拘役六个月缓期一年执行、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调查组临走，佟凤奎的爱人用自家制的冰棍换了一篮子鸡蛋送到调查组驻地。

　　没有透明和公正，

　　凭什么让群众相信

　　2004年11月1日。佟凤奎到县里理了发，刮了脸，又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包装”一新的佟凤奎来到富裕县县委。

　　在郭树人的办公室，佟凤奎说：“郭书记，我以前净给县里添麻烦。以后，我一定干个样儿来，不辜负大伙儿的信任。”

　　郭树人说：“老佟，你的问题拖了这么多年才解决，我们有责任，政府应当向你道歉。你放手干吧，县里支持你。咱俩岁数差不多，现在干也不晚，要争取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

　　调查组副组长、富裕县政法委副书记李铁军说，“阳光办案”不但让上访人信服，也使调查组的工作受到监督和检验。老佟多年上访，对政府官员和调查组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为了拉近他和调查组的心理距离，让他看到县里处理问题的决心，我们采取超常规的办法，把上访者本人吸收进调查组。实践证明，这种创新的工作方法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调查组成员、富裕县信访办主任贾岩深有感触地说，以前基层信访部门被称为“邮局”，群众不信任，我们自己也牢骚满腹。事实说明，信访工作困难确实不少，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郭树人说：“能否解决好直接关系到群众利益的信访问题，关乎政府形象，考验政府能力。处理佟凤奎案件的方法并不是给今后的信访工作固定了一个模式，关键在于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新华社记者范迎春、颜秉光

　　（新华社哈尔滨11月4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