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部“手术戒毒”为何被叫停？

　　本报综合消息截至2003年年底，全国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已达105万。在暂时没有特别有效的戒毒方法情况下，吸毒人员的复吸率高达90％以上。当部分医疗机构将脑科手术用于毒品依赖者的戒毒治疗并称可大大降低复吸率时，就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轰动。而日前，卫生部发出通知（见本报11月3日A2版），强调脑科手术戒毒的临床研究尚未结束，该项手术不能作为临床服务项目向毒品依赖者提供。那么，从推广到被叫停这个过程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极有可能导致病人权益受损

　　据省卫生厅科教处处长吴少林介绍，在中国，一项医疗项目必须先立项，获批准后进入研究阶段；当达到一定成功率后，才能申请结题；待有关部门对项目进行论证后，才能进入临床阶段。而将“研究”混淆“临床”，在病人中大量地开展手术业务，极有可能导致病人权益受损。

　　远期疗效并不可靠

　　广州白云戒毒中心门诊部主任叶敏书分析，手术戒毒目前进行的时机还不成熟，因为它的远期疗效并不可靠（该项目开展时间太短，目前还没有确切的随诊年数及复吸率等具体数据），但风险又太大。叶敏书说，科学研究对人类大脑功能并未完全了解，并没有证实手术戒毒的关键前提：一，被手术毁坏的脑细胞核团是否只负责人类对毒品的依赖，它是否还有其它重要的功能；二，负责人类任何一种欲望的脑细胞是集中在某一个特定的部位，还是处于一种弥散的状态？在这些研究没有答案之前，手术戒毒就很有可能导致患者在术后出现情感冷漠、智能记忆力下降等严重的后遗症。

　　部分医院条件不够匆忙上马

　　三九脑科医院徐德志院长说，最近国内开展脑科手术戒毒的地区很多，像北京、上海、成都，重庆、长沙、福州、江苏部分地区、西安等等，据他所知，很多医院进行的都不是得到卫生部批准的临床研究，而是将这种尚在研究阶段的手术用于临床服务。徐院长说，部分医院没有条件硬上，结果造成某些患者术后产生视物不清的严重并发症，败坏了手术戒毒的名声。“实际上，手术戒毒是一种高效而又安全的微创手术。但安全是相对的，是需要设备和人才条件保障的。”

　　伤害无法弥补更应慎重

　　“无论国内外手术戒毒都还处于科研阶段，其安全性如何、疗效是否肯定，都还是个未知数。”针对卫生部叫停脑部手术戒毒，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李勇杰教授明确表示，任何医疗技术、手段都应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检验，尽可能地掌握更多实际数据。将一种现阶段尚未成熟的技术盲目推向市场，是对生命的极大损害。

　　“立体定位手术本身很简单，但是人脑的构造和功能实在是太复杂了，很难确定某一点是直接与吸毒成瘾有关系的，手术戒毒的安全性和疗效都难确定。”李勇杰说，人的精神活动非常复杂，科学家曾经认为抑郁、幻觉等精神症状都能在大脑内找到特定的结构部位，从而进行治疗。但是经过100多年的研究，人们仍然难确定导致这些症状的特定区域。而且，造成吸毒者精神依赖的脑细胞并不是集中在一个点上，而是在大脑内成弥散状态分布，定向损毁了几个“毒瘾”细胞核团，其他的仍旧会发挥作用，因此即使做了手术，瘾君子仍有可能很难摆脱毒瘾。李勇杰告诉记者，手术解除毒瘾，还有可能对患者的“食”、“色”等其他生物本性带来巨大影响。据他介绍，有些吸毒者在接受过这种手术后出现了性欲低下的症状，还有些人性情大变、智商降低。“手术是不可逆的，伤害也是无法弥补的，所以更应慎重。”

　　粤已开展逾200例

　　据了解，我省此前至少有两家医院在开展此类手术。记者采访了据称手术例数全国最多（已超过200例）的我省某医院院长。他对卫生部的通知表示拥护、理解和欢迎。他辩称，卫生部暂停的是“临床服务项目”，而他们医院目前进行的是2001年度省级课题研究，所以“不在禁令范围内，将按计划继续开展”。他说，这一手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弄清，也有不少专家持不同意见，所以在达成共识之前，控制手术范围，加强监督管理是完全应该的。

　　另一家医院的手术主持人也表示理解卫生部的慎重态度，他还强调，这一手术一定要严格控制，不能让什么医院想开展就开展，要确实对手术对象负责。（据南方日报）

　　各方反应

　　北京海军总医院已停止手术

　　北京海军总医院曾成功地为一名吸毒患者实施开颅戒毒手术，该院脑科主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医院已经在当天停止了脑科戒毒手术。他同时表示，因为前一段时间有一些省市的医疗机构以营利为目的，一哄而上进行脑科戒毒手术，出现了一些事故，造成不良影响。但是作为一项科研项目，医院还是希望卫生部能继续给予支持，因为手术的效果还是非常好的。

　　三九脑科医院暂停临床服务

　　广东三九脑科医院是国内较早开展脑科手术戒毒的医院，目前他们已经为200多例病人施行了脑科戒毒手术。日前，该院院长表示，三九脑科医院的手术仍正常进行。“被暂停的只是各地作为临床服务项目开展的戒毒手术，但三九脑科医院一直进行的是经过卫生部批准的临床医学研究。”

　　劳教所关键在患者

　　“大多数吸毒者对手术戒毒也存有极大的疑虑。”长期从事强制戒毒工作的新安劳教所王文成队长告诉记者，手术戒毒可能引发的各种副作用让绝大部分的吸毒者在这种新技术面前却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彻底地解决吸毒成瘾问题，大部分方法都是帮助吸毒者们缓解各种戒断症状，戒毒的关键仍然要靠戒毒者的信心和毅力。”

　　关键词

　　脑科手术戒毒

　　由于手术部位是大脑的精神区域，所以这种方法的戒毒手术也应该叫做精神外科手术。治疗过程是“极端”无情的：手术前几天，不准吸食毒品。手术是在患者颅骨上钻出两个直径6毫米的孔洞，然后从孔洞中插入小管（低温探针），沿小管循环流动着用干冰冷却的丙酮。低温探针使处于所谓“腰脑回”中的褶皱冷却10秒钟，这种大脑白色物质正是形成嗜好吸毒的病理中心。冰晶会使细胞破裂，同时切断细胞之间的联系，从而“夺去”毒瘾记忆。

　　快评

　　手术戒毒叫停

　　凸现政府责任

　　11月2日，卫生部下发通知，暂不允许脑科手术用于戒毒治疗。卫生部表示，近期部分省市的一些医疗机构将脑科手术用于“瘾君子”的戒毒治疗，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为保障患者的健康权益，卫生部就脑科戒毒手术中的有关问题召开了专家论证会，指出该项手术目前不能作为临床服务项目向毒品依赖者提供。

　　无论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还是基于医学的角度，还是政府本身的职责的角度，卫生部的这一次叫停是非常明智的。尽管叫停通知下发之后，遭到各地专家的纷纷质疑，认为脑科手术戒毒至少从目前来看是彻底解决吸毒者对毒品过于依赖的惟一途径，并纷纷指出实验的效果良好。显然，这些质疑可能更多地掺杂了专家们的个人情感乃至商业因素，而没有充分考虑到这项手术可能给接受治疗者带来的负作用。

　　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既然是临床期，还处于探索阶段，就说明这项手术还只处于不成熟的实验阶段，而拿这样的手术实施于人的大脑之中恐怕带来的负作用不可预料。首先是治疗效果未必明显；其次是手术后遗症存在隐患，患者的人格、情感、记忆力、理解能力、智商等都可能因为手术而发生变异。

　　当人的大脑可以通过某种不确定的实验完全改变，当人的性格可以通过某种还处于临床期的手术得到迥然不同的变异，这样的景象是我们对于越来越发达的科学技术的诉求吗？答案是否定的。脑科手术戒毒，其目的是向善的，但最终的结果可能是南猿北辙，甚至悖离了基于善良本意的初衷。正因为如此，人的大脑不该成为临床实验的基地，对脑部进行改造的手术必须有百分之百的成功把握，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