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茶艺培训”的尴尬(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12日09:57 沈阳今报

　　记者贾晓东任彬源／文李浩／摄

训练是枯燥的。

累了，趴桌小憩。

周玉经常对镜练习。

“茶艺培训”仍在继续，只不过学者寥寥。

　　哑妹周玉的经历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她自己抑或那9个和她有着同样遭遇的姐妹，而是她们身后的那一个群体。理想，因为一个人健全与否而南辕北辙，这不仅仅是尴尬，更是悲哀。12月3日是国际残疾人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相信那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要为我们的残疾人兄弟姐妹祝福或是鸣不平，可人们只有在那一天才把目光交汇在一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类似周玉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如有可能，我们愿意把关注的目光每天都投给她们，因为我们知道，和健全人相比，她们缺少的只是平等的目光。

　　爱上茶艺的优雅

　　“困难再大也要学到这门手艺。”凌晨，周玉（化名）这么想着，就躺在家里的板床上，她又困又累，这一夜她一直守在孩子的身边，孩子病了，很重。按计划，周玉应该在今天去大东区残联参加刚刚推出的“哑妹茶艺培训”，可是孩子的病却像一片沼泽，自己被死死地陷住了。

　　刺眼的阳光宣布了一个黑夜的完结，周玉揉了揉眼睛，习惯地抚摩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太好了，退烧了。”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笑容。临出行前，周玉翻看了一下台历———2003年11月6日。

　　为了给哑女们一个幽雅的环境，大东区残联将二楼的职业康复技能培训室布置得有模有样———两块敞亮的大玻璃上用花纸贴出了“茶艺”二字，讲台的上方是一条题有“茶香闻沸”的条幅，学员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茶具，教室的后墙上挂满了“修身养性”的文章。

　　看着眼前的情景，周玉有些胆怯，但她壮了壮胆，还是大步走了进去。“老师你好，我是来学茶艺的。”周玉用手语向老师讲明来意。“请进。”坐在授课老师旁边的手语教师给周玉分配了一个角度极佳的位置。

　　周玉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和九个姐妹的目光交汇。这短暂的目光交汇，包含着无限的鼓励和友好，这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只有她们这些特殊的人才能完全领会……

　　她们的字典里没有痛苦

　　上茶艺课的老师姓邢，很漂亮，是个有着3年教学经验的老师，但自从手语老师走了以后，她与学员之间的交流开始变得困难。怎么办呢？大家一筹莫展。

　　第二天清晨，每个人的书桌上突然多了一块白板和一支彩笔。“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利用文字进行交流。”邢老师在自己的白板上写下了第一行字。“谢谢老师，努力，我们会。”周玉用不成句的文字在白板上作出了回应。

　　茶艺是门看起来优美学起来吃苦的功夫，邢老师最担心的就是哑女们无法承受这些内在和外在的压力。“将100度沸水倒入紫砂壶，用食指和无名指夹住壶柄，用中指抵住壶盖。小心烫手，壶里可是沸水。”

　　邢老师举起白板的一瞬间，心里也跟着不断地“打鼓”。“好，很好。”看着哑女们手举着紫砂壶，邢老师心里非常清楚，手指长时间接触盛满沸水的紫砂壶是多么难受的事，而在哑女们的微笑中，这一切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对这些哑女来讲，课堂里每一分钟都是珍贵的，即便是午休时间，她们也会相互交流，加紧练习。饿了，盒饭充饥；累了，趴桌小憩。

　　眼看一个月了。周玉站在自家的镜子前继续练习茶艺的基本姿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玉觉得这些天的努力没白费。但这些精神上的收获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变成物质上的收获，自己何时能真正实现自食其力，周玉的心中忐忑不安。哑女上岗遭遇尴尬

　　两岁时，命运和周玉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场严重的肺炎和热晕病将小周玉送进了聋哑人的行列。几度春暖几度秋凉。周玉从不懂事的孩子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1990年秋，周玉成为了沈阳第二量具厂的一名职工，随后又被调入沈阳紫明灯具厂。1992年春，周玉下岗了，靠打零工赚来的钱继续生活。

　　想想这些年的坎坷经历，眼前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周玉耸了耸肩膀，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第一届“哑妹茶艺培训班”在两个月后结业。“我们要有新工作了！”周玉和同学们相互鼓励，希望对方能成为第一批茶艺就业成员。次日，某茶楼的几个主管经理来到培训班，在扫视了所有学员之后，直接选定了外貌和气质都很适合的周玉。

　　“周玉，你明天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实习。”茶楼经理说。虽然第一次面视让周玉有些糊涂，但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她还是走上了工作岗位。“你的实习期是一年。”老板把周玉叫到办公室，宣布了公司的决定。

　　实习一年也就意味着一年没有收入。回到家里，周玉站在镜子前发呆好久，拿起茶具，她再次挥舞。这次挥舞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次挥舞代表着希望的破灭。

　　“你们的状况如何？”周玉给同学们发短信，希望知道她们的近况比她好。“我被辞退了。”、“实习期太长，我不想干了。”几个短信回复让周玉的热情降到冰点。几天后，肯德基的后厨里多了一位漂亮的哑女。不愿放弃的理想

　　炸鸡的味道很香，但和紫砂壶飘出的茶香相比，明显缺少那种持之以恒的神韵，这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真正领悟得到。看着眼前来去匆匆的过客，周玉低头沉思，心头袭来一阵久违的苍凉。

　　“嘀！嘀！”，手机屏幕泛起一抹亮色。“听说你已经离开茶楼了，为什么？———邢老师。”短信的内容出现在屏幕上。周玉觉得平日自己总是沉稳得像岩石一样，可现在却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眼前出现了一片灰雾。

　　经过辗转反侧的一夜思考，周玉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大东区残联的教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师在白板上写下第一个问句。“茶艺师，真正的我想做。实习，太长不行。选择，不后悔……”心里越急，手越不听使唤，白板上的句子并不通顺，老师点了点头。

　　两个月后，周玉又接到了老师的短信，短信的大致内容是“哑妹茶艺培训”还将继续进行，培训时间由白天改为晚间。“还要不要继续学下去呢？”问号浮现的瞬间，各种担心也在周玉的心里闪过。

　　第二天下班后，不听命令的双腿将周玉“强行”拉进教室。但眼前的一切却令周玉那颗即将点燃的心再次冷却———教室里除了老师和她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虽然热爱茶艺，但就业的困难让大家失去了信心。”周玉心里明白。

　　无奈的“哑妹茶艺培训”

　　时间到了2004年秋，11月初的一天，在大东区残联的会议室里，关于“哑妹茶艺培训中心”的去留问题正在定夺当中。“和茶楼签订合同，不真正留下哑女就算违约。”———否决，这样根本不可能有茶楼和我们签约。“我们可以自己开一间茶楼，可供这些学员就业。”———否决，投资太大，只能想想而已。

　　会议室里，一连串的建议统统被处以极刑，“哑女茶艺培训中心”能否生存下去，残联的人谁也不知道。“开办‘哑妹茶艺培训中心’是残联所有员工的呕心之作，因为很多哑女都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四肢健全头脑灵活，学习茶艺应该是一个出路，可现在没有一个茶楼愿意留人，唉，也许真的办不下去了。”说完，残联的领导无奈地摇了摇头。

　　茶楼环境幽雅，以周玉的气质和模样，绝对不亚于那些已经走上茶艺师岗位的正常女孩。难道这里就没有哑女的一席之地吗？11月6日，“茶艺以功夫茶为主，所谓功夫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应该说，一个成熟茶艺师至少要经过两年的系统训练，从姿态到表情再到动作，懂行的顾客都会非常挑剔，所以我们不敢冒险。”在一家茶楼，操着南方口音的经理坐在摇椅上，以最低沉的声音回答。

　　“还有，喝茶聊天是顾客的一大乐趣，但哑女的先天障碍却使这种乐趣无法实现，我们也是生意人，要考虑到自己的生存。”经理又一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