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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民勤绿洲调查:三大沙漠合谋北部中国(2)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15日17:22 新世纪周刊

  上个世纪50年代初期,因为饥荒,张继勇举家搬到内蒙古,一直到1986年,才回到家乡——腾格里沙漠的边缘,甘肃省民勤县煌辉村。再次回到家乡的他发现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已经变了模样。说到记忆中青土湖的清水、能遮掩住整头牛的芦苇、低洼处随处可见的潺潺流水,老人的眼睛里就神彩闪动,语气显得有些激动。而如今,青土湖再也见不到一滴水。

  刚解放的时候,张继勇所在的4社有1000来人,现在只有他们3户几个人了。隔着一户空
房就是沈家老三沈禹国的家,他们家这几天极不平静。前两天是他58岁的生日,在西宁市打工的儿子回来了,三个女儿女婿也都来了,这让平时只有老两口和一个孙子的家显得有些拥挤。

  按道理这应该是老两口一年中难得高兴的几天,但是事实正好相反,这几天家里阴云难以散去——老人唯一的儿媳妇执意离婚。10月31日,亲家来他们家把这事谈了一天,态度比较坚决。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地方不是人住的。

  事情的起因是沈禹国的儿子带着在本地娶的媳妇去西宁打工。没想到的是,儿媳妇看到西宁“地方好”,而小两口在那里立足很困难,就对娘家人说她想离婚在西宁找个当地人,这样才不会回到煌辉村。

  对此,沈家人不知如何是好。当着女婿的面,沈禹国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他说,以前老想着孩子们离自己近一点好,就把3个女儿都嫁给同乡人。这几年明白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早知道是这样,死活都把女儿嫁到外面去。

  “只要黄河水引来了”

  相比前几位老人,王宾同是村子里最乐观的一位。大儿子在医院当大夫,二儿子在兰州教书,三儿子在煤矿当干部。老两口在兰州待了一年,没想住了一年患了一年的病,一回到家里病就好了。于是,老两口决定再也不出去了。

  去年,10公里以外的西渠镇向煌辉村接了一条水管,这让王宾同很兴奋,虽然每隔5天才能来一次水,并且一次只有2个小时,但是在煌辉村,这已经是祖祖辈辈第一次不吃咸水,第一次在冬天不必跑到10公里以外的西渠赶着毛驴去驮水。

  现在煌辉村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水缸积攒自来水——当地人的甜水,甜水实在不够了,再往里面填一些苦水掺和着喝。由于村里的地下水越来越苦,据说牛从喝一口摇三次头到最后干脆不喝,所以现在像牛驴这样的大型牲畜村里已经很难见到。

  “只要黄河水引来了”这是王宾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他指着一排空房子,说这些搬走的人之所以没有拆房子,就是因为他们在等待黄河水来的那一天,到那一天他们还会搬回来。

  凤凰变野鸡

  煌辉村所在的乡是湖区的一部分,而这个湖就是青土湖。青土湖曾有过一个叫潴野泽的名字,潴野泽曾在《尚书.禹贡》、《水经注》里都有过记载,称“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甚至也有大禹治水,到潴野泽才大功告成的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潴野泽曾经仅次于青海湖,拥有过4000多平方公里的湖水面积。

  而随着历史的变迁,潴野泽变成了百亭海(因盛产各种鱼类也叫鱼海),后来又演变成柳林湖、青土湖,直到今天变成一片盐碱、芒硝与沙的海洋。而关于煌辉村的村名也有一个说法,刚解放的时候,给村子取名,当时取的是辉煌村。可是慢慢的青土湖水干了,又遇上那个饥荒的年代,叫来叫去辉煌村就成了煌辉村。

  青土湖干了后,湖面上沉积了大量的芒硝,县城里建起了加工厂。开采矿的矿长叫潘从帧,也是在湖边长大的当地人。他说:“好矿采完了,厂子也就破产了。”而记者在11月1日来到这里的时候,青土湖除了残痕断垣、白茫茫的盐碱、芒硝,以及大批死去的植被外,唯一带有点生机的恐怕就是那偶尔飞过的几只乌鸦和地上蹿出的老鼠。

  据张继勇老人回忆,原先的村址现在已经成了废墟,因为沙的侵袭,村庄曾向后移了两三公里,移到了现在的地方。而现在的煌辉村面临的已不再是往后移的问题,而是整体的搬迁,搬到另外一个没有风沙的地方去。

  风沙跟许多人开了一个玩笑。村民沈禹国的祖辈从陕西老家搬迁到煌辉村就是看中了它的水草丰美,而现在又是相反的原因让他们离开;村民沈汤国的爱人嫁给沈汤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煌辉村当年能吃饱饭,在民勤是个好地方。那么现在呢......

  无奈离故土

  2004年6月底,村子里赖以生存的红崖山水库干涸,7月份,村主任马中兴带着全村的村民去了趟红崖山水库。“这是上面安排的,要百姓知道红崖山水库已经干了,再呆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办法生存了。”马中兴说。

  “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从1986年开始,煌辉村开始有人往外移民,2000年达到最高峰。至今日,原先的200多户剩下了现在的91户。其中3到6社都只剩下两三户人。今年,当地政府鼓励煌辉村整体搬迁。

  “放弃这个地方,是错误的。”马中兴说。“不种田,原来的田地没有了庄稼,沙马上就过来了。现在村里已经有800多亩耕地弃耕。”在他的眼里,煌辉村这些年的治沙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1971年、1972年村里开始治沙,种了很多的梭梭,也打了一些井,后来因为井水碱性太大,没办法浇灌,最后种的植被都死了;1999年,全乡压了一次沙,种了植被,沙压完之后再就没有人管,结果大部分被牲畜吃掉了,总体来说也是失败了。

  尽管沙漠逼近已是不争的事实,居民整体搬迁也无可厚非。但村民们还是不愿放弃自己的家园,留恋着自己的故乡。留下的人不到最后决不会走,已经要走的人表示水来了他们还会回来。王怡武老人说,跑出去的人都是在外临时打工,没有稳定的生活,这让他们很不安生。

  四问治沙模式

  沙化重心的转移挑战了现有的治理模式,治理沙化必须转变新思路。

  据中科院沙漠研究所陈主任介绍:“沙漠化的重心在中国已经转移,现在已转移到绿洲与沙漠的边缘和草原与沙漠的边缘地带。”而塔里木河流域、民勤绿洲、河西走廊、内蒙古科尔沁草原等地的情况十分严重,完全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最明显的表现是,沙尘暴原先是沙漠中心较多,而现在内蒙古额吉拉与甘肃民勤绿洲周围却成了中国沙尘暴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

  可问题是中国目前治理沙化方面并没有十分有效的措施。即使是其他国家成熟的治理方式照搬到中国也有可能适得其反,原先在本地行之有效的模式也会不再有用。治沙工作的的复杂性和难度可见一斑。

  一问节水模式

  “按现在这样节水,再过3年野生植被就会大量死去,5年左右就会消失。” 梨园河灌区的一位负责人这样认为。节水无疑是这几年治沙的重要措施,但从一开始就有很多专家提出异议。

  梨园河灌区是中国第一个农业节水灌区。负责人李光明副主任表示了他的担忧,节水试点实施两年来改变最大的就是地下水位的下降。由于“U”形渠(水泥渠)的“功劳”,原本通过干支斗渠渗入的地下水已经无法实现,而当地蒸发量高达1830毫米,地下水位下降严重,当野生植被根须无法够到地下水位时,在梨园河灌区这种年降水量只有108.4毫米的地方,植物只有干枯待死。

  二问当地政府的开发思维

  “好多生态工程没有科学依据。比如说涉及宁夏、甘肃等地的生态贷款,实际上当地政府大多用来上了项目,用来建了葡萄园。首先葡萄必须灌水,其次几万亩连成片的沙土翻新,这就给起沙提供了条件。当地政府并不是不懂,而是有个取舍的问题。”参加过此项目论证的王刚教授说。他认为这是在走先破坏、后治理的老路。

  三问治沙劳模的困惑

  在毛乌素沙漠南端的宁夏境内,全国防沙治沙十大标兵、全国十大绿化女状元白春兰贷款治沙、防止沙化,在生态效益取得显著成效的今天,却因不能卖树无法还清贷款。而据了解,全国的许多治沙大户都面临着这一选择——选择生态效益还是经济效益,或者两者如何兼顾。这一问题已直接影响到民间治沙的进度。

  四问尴尬的迁徙

  在政府的号召下,河西走廊曾在一段时间接受了大量从西海固等地搬迁来的居民,主要集中在当时水草丰美的临泽等地。今日的临泽因人口的增加,生态已难以承受,号称沙漠不倒翁的胡杨林大批死去,沙化严重。自然生态难以承受人类的活动也是造成新疆一些绿洲退化的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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