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不过给水兵

　　钻杆、井台、泥水、油污；戈壁、沙漠、沟壑、荒原。一提到给水兵，人们首先就会想到这些字眼。当我们走近兰州军区某给水团官兵们时，惊奇地发现，一身的泥水、一路的风尘却未能包裹住他们一腔的诗情画意和满腹的锦绣文章。

　　笔者是寻着悠扬的琴声走近宋荣副营长的，谈话也自然从他的二胡演奏开始。找到他时，宋副营长正坐在帐篷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如痴如醉地拉着《二泉映月》。听得出来，他

的二胡拉得相当有功底。

　　他说，二胡是到部队后学会的。干给水兵这一行，长年都在外奔波，餐风饮露，出来的时候带上二胡，工作之余拉一拉，挺好的。一旁的战士们说：“我们爱听副营长拉二胡，因为他拉出的音乐能使我们陶醉。”笔者从战士口中得知，宋副营长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拿得出手，他的书法、绘画作品发表了不少，有一幅摄影作品还被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了。

　　在给水团，抚琴弄墨根本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许多官兵都能来几下。一到周末假日，总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团文化活动中心和连队俱乐部的墙上也都挂满了书画作品。不知情者还以为是什么名家之作，细问才知道全是出自抬钻杆、摸泥水的给水官兵之手。

　　笔者手上有30万字的《神秘的沙漠》一书，该书构思新颖，文笔优美，写尽了沙漠风情。这本书出版后，十分畅销。几乎没有人相信，作者竟是一名普通的给水兵，他的名字叫郑伯贤。不幸的是，这位在沙漠中奔波了大半辈子的工程师，最终于2003年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眷恋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给水团的官兵在追忆这位工程师的时候，无不为他的才情所折服。

　　在这个团，给水兵都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伴着轰轰的钻机声写下自己的感受。翻阅这些日记，笔者看到了他们喝着漂浮着羊粪蛋的苦咸水、吃着沙拌饭时的情景；看到了深夜里战士们苦战暴风雪的英勇与悲壮；看到了清泉从地下喷涌而出时官兵们的欢呼和喜悦……

　　在给水团团史馆的陈列柜里，摆满了被岁月浸染得泛黄的日记。这些日记的主人大都怀揣着一段生命中最为刻骨最为绚丽的记忆退伍回家了。然而，他们的后来人却都把这些日记当成一种财富。

　　“城市的柏油路/流淌着迷人的情调/亲人的目光里/不是缺少爱的挽留/可年轻的给水兵情愿钻山沟/多少次/我们用钻杆丈量回家的路/可我们从不说出口/因为/离开家门的时候/已经说好了/不见清泉遍地流/战士不回头……”这首获得过宁夏回族自治区诗歌大赛二等奖的长诗的作者是某连的杨指导员。他是趴在潮湿的帐篷里，看着如豆的雨滴、听着轰鸣的钻机声写下这首诗的。

　　杨指导员是从被分配到给水团当一名给水兵那一年开始写诗的。他觉得给水兵的生活本身就是诗。他说：“人的情绪始终处于诗的亢奋之中，不能不写。”他已经写了好多诗，大部分在报刊发表了。他有一个计划，就是不久的将来，要出版一本属于给水兵的诗集。

　　在给水团，诗写得好的不只是杨指导员。团长高恒海也称得上是诗人。他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典型的指挥员形象。初看一眼，似乎很难在他的身上看到什么诗的影子。交谈中，才发觉这是位“文武兼备”的军人。随着谈话的深入，就让人感到了那股儒雅之气。高团长的谈话很富有文采，很诗意，很睿智。他不认为自己的诗写得好，但我们从他手下的那些官兵中了解到，高团长写了不少诗，也有一些发表在了报刊上。在战士李达的剪贴本上，我们抄下了高团长发表的一首《七律·庆香港回归》：“港岛沉沦百度秋，华夏悲涕万民忧；昏庸清帝不复在，世界伟人帷幄筹；明珠异彩今又见，奔腾香江喜泪流；归日放歌须纵酒，漫卷诗书望九洲。”

　　事实上，在给水兵中，有好几位战士也称得上是小诗人。这是我们在翻阅战士们的笔记本时发现的。他们把一腔的诗情留在了纸上。虽然，有些写得还很稚嫩，但毕竟是生活的诗意和诗意的生活，就像他们用汗水和青春引出的甘泉一样在汩汩地流淌……

　　走近官兵住的帐篷，笔者见到一名叫唐良鹏的二级士官蹲在那里认真地打磨着一块石头。石头基本上已经快打磨完工了，是一匹四蹄凌空奔驰的马，形态十分灵动，线条亦很流畅。尽管来时就听到了熟悉给水兵的朋友的赞叹，但我们还是觉得把这件精致的手工活与眼前这位满身油污与泥水的战士联系起来的确很困难。在听到我们的称赞后，小唐说，这不算是最好的，战友们有好几个做得比他的好多了。他还告诉我们，几乎每个给水兵那里都有石头。果真，战士们从床底下的携行包里翻出了不少的石头工艺品，“雄鹰”、“飞机”、“手枪”……战士们摆了一床，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

　　指导员杨红星告诉我们，这些石头大都是从地下几百米深处取上来的。给水兵们上完班走下钻井台后就在轰鸣的钻机声里，把石头按照自己的喜好“人格”化了、理想化了。

　　除了这些精心打磨制作的石头外，我们还看到了另外一些天然的石头。它们形态各异，有“动物”、有“人物”，甚至还有“故事”。最具代表性的有“嫦娥奔月”、“虎啸山谷”、“猴子捞月”等等。细一端详，还真是惟妙惟肖。此时，笔者不得不像刚才审视和鉴赏这些石头一样，重新审视眼前这些满身泥水的给水兵。

　　谈起为何对这些石头感兴趣时，官兵们说，野外生活是艰苦的，石头这玩意儿能提人的精神，拿在手里琢磨琢磨，心情就好了，干活也不累了。除此之外，官兵们的兴趣主要在于自己毕竟当了一回给水兵，整日都是穿戈壁走沙漠，上高原钻山沟，将来退伍的时候带上几块石头回去，也算是对这段给水兵生活留下了一份实实在在的纪念。（来源：解放军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