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村”之谜

　　实习生 周飞娟

　　氟———一种人体健康所需的微量元素，在我们熟悉的许多食物如鸡蛋、牛奶、牛肉、鱼、咖啡、茶、白菜、土豆、苹果和啤酒等里面都含有氟，而且在很多牙膏广告中我们也经常听到“氟”这个字。它与人类的接触可以说无处不在，并不是什么稀有物质。然而，就是“氟化物”，却困扰了永康市五百多村民足足有两百多年。

　　在永康市靠近缙云县的交界处，有两个远近闻名的“黑牙村”。两百多年来，这两个村的村民一直被“怪事”困扰着：村子里五百来号人，牙齿好的没几个，大多数人长着满嘴的黑牙。在这里，孩子们的乳牙尚正常，但到了换牙的年龄新长出来的恒牙就成了黑乎乎的，并且大多到四十来岁就开始掉牙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11月5日，笔者走进了永康市前仓镇的石角村和法莲村，去一探“黑牙村”之迷。　依赖这口井长达200年

　　在永康市区坐车到前仓镇的路上，售票员告诉笔者：“石角村至今没有通车，在镇上下车后大概还有三、四公里的路程，路口那些机动三轮车就专带这条线客人的。”

　　“到这儿来你就别打听石角村或法莲村，你问前仓镇的‘黑牙村’，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车上一位大爷告诉笔者。

　　“如果不是他们都长着黑牙齿，这两个五百来人的村子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出名的……”“听说是水质问题吧，现在验出来了没有？”没等笔者往下问，车上的乘客就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石角村坐落在半山腰，笔者来到村口，只见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既看不到孩子们的嬉戏，也听不到村妇们高兴的嚷嚷声。沿着乡间小路往里走，尽是些长满茅草的土坯房，这使村庄显得有些寂静。

　　得知笔者的来意后，一位中年妇女把笔者带到了姓陈的村委主任家里。正在家门口忙农活的村主任很是热情，又是沏茶，又是搬凳子，还递上了一个热腾腾的大番薯。陈主任告诉笔者，按地理位置，村民习惯把村庄分为上半村和下半村。村里也有两口井，一口在上半村，一口在下半村，奇怪的是住在上半村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长着满口的黑牙，陈主任家在下半村，虽然没有长黑牙的现象，但牙齿上也有淡淡的黄斑，人们怀疑黑牙、黄斑跟水质有关。

　　陈主任将笔者带到了上半村村民李寿林家，在李家门口的这口水井直径足足有两米多宽，是全村的主要水源。因井水一遇晴天水位就会下降，取水不方便，今年重修后，村民们便在井边装上了四个摇水泵。一位村民拿来脸盆摇水给笔者看，打上来的井水十分清澈，口感还有点甜，而村里的其他小井的水都带有泥土味，不管是沏起来的茶还是煮起来的饭，都没有大井的水好吃。再说遇上多日晴天，小井不是水干就是水位降低，所以村民尽管怀疑大井的水有问题，但还是无法放弃这依赖了200多年的井水。

　　外村姑娘不愿嫁这里

　　村里一位年轻的妇女告诉笔者，村里七八岁处在换牙期的孩子喝了这水后长出来的全是黑牙，她的孩子今年也开始换牙了，所以她只能把孩子暂时托在亲戚家，很不方便。而且更让她头疼的是，如果以后把孩子接回石角村，那么过不上几年，她的孩子依然会面临“黑牙”的遭遇。

　　听说笔者来采访和黑牙有关的情况，村民们主动围了过来。村民李大嫂今年才四十岁出头，但她的胳膊已经难以伸直了。她想卷起袖子让笔者看，可似乎十分的艰难，露出袖外的胳膊明显地有些发肿，每个关节都贴上了膏药。她说：“前几年我的手脚就开始莫名地疼痛，看了很多医生也不见好，才四十岁就只好在家闲着了，什么活也干不了，每个月还要儿子寄钱给我看病。”说话间，李大嫂哽咽了。

　　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头发花白、仅剩三颗黑牙的李根富今年才52岁。他解释说：“我四十来岁就开始掉牙齿了，现在没了牙齿

　　就连米饭也嚼不了。”

　　“黑牙”不仅危及了村民们的健康，还折射出了种种危机。

　　“现在很多外村姑娘不愿意在我们村找婆家，我们村的姑娘也因为黑牙不好找外村的对象。所以，我们笑称这是‘自给自足的婚姻经济’。”谈到黑牙所折射出的这种特别的婚嫁习惯时，陈主任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村的青年找对象难，前些年，村里的媒人替37岁的村民小李介绍对象，谁知姑娘来了一次就再也没回头了，双方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心里都很明白，村里头像小李这样的大龄青年也不只他一个。”

　　为了躲避“黑牙”，石角村每年都有一些村民外迁。外迁的村民大多是刚结婚的新婚夫妇，或者是逢上孩子换牙的年轻父母。李秀妹的孩子今年十九岁了，在部队当兵，她家是十年前因孩子换牙时外迁的。她说：“当时听说村里头应征去体检的小伙子，因牙黑被刷下来了，我的感受很深，所以为了孩子，我和老公就在永康市区找了份工作，把儿子接过去读书，虽然那时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但高兴的是孩子总算长了一口白牙。现在好了，孩子长大了，房子也买了，这次是带孩子回村里看望爷爷奶奶的。”李秀妹的

　　话里有一丝庆幸。

　　地下水含氟量过高

　　村民的这种状况，永康市有关部门已高度予以重视，今年9月，永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派工作组来到石角村，对该村饮用水进行采样检测，检测结果为：石角村地下水含氟量高达1.7毫克／升（标准为1毫克／升以下），超出了饮用水标准要求。据了解，人体适量地吸收氟化物可以降低牙齿的损伤，预防龋齿的发生。但是长期饮用含氟量过高的水会导致氟斑牙、氟化骨症等慢性氟中毒。氟斑牙就是人们所俗称的“黑牙齿”，通常为牙齿稀疏黑黄，脱落较早；氟化骨症主要表现为关节疼痛和硬化，韧带的硬化和钙化，致使骨骼变得易碎。

　　找到问题的原因后，村民们尝试着在别处钻井，想要告别这含氟过高的水，只是所挖的五、六口井中，只有一口井是出水的，且水位很低，根本无法满足全村人的用水需求。“前段时间，永康市和前仓镇领导也到村里视察了情况，他们说解决水源的唯一办法就是接自来水，可是十几万元的费用需村民自己筹。”陈主任眉头紧锁，语气也显得十分的沉重，因为他是村里的“父母官”，村民们对他愈信任，他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就愈沉重。陈主任告诉笔者，石角村没有集体经济收入，前几年修路也是村民们自发筹的钱，如今又面临十多万元的接水管费用，这对于一个原本贫困的山区来说，无疑是难以负担。可用水问题也迫在眉睫，面对这样的现实，村民们似乎惟有叹息。

　　期盼告别黑牙的“宿命”

　　说来也怪，在与石角村距离不到4公里的法莲村，也存在同样的困扰：除少数以外，大部分是满口黑牙，许多村民四十岁出头就开始手脚疼痛。氟化物过量给他们的健康、交际、婚姻等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法莲村现在饮用的是当地斗潭水库的水。据村民们说，他们所用的水是经过“过滤”的。然而他们的过滤装置也过于简陋了，那是两个紧挨着的水池，其中一个装满木炭，水库的水就是通过木炭“过滤”后进入另一口大池中，最后由水管直接进农家。一位六十多岁姓董的老人告诉笔者：“大池经常需要清洗，井盖就无法密封，我们在清洗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已经腐烂了的老鼠和蛇等小动物，十分不卫生。为了这水，我们整整跑了三十多年，要求能通上自来水，可至今也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们这一代黑牙已成了现实，可我们总想为村里的孩子做点事啊！”董大爷吧嗒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真想孩子们能早日告别长黑牙的日子。”老人的眼里连期盼也是无奈的。

　　在离开法莲村的路上，董大爷的神情与言语让笔者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也许自来水与“黑牙村”的距离就是村民们与幸福生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