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娱乐化时代

　　据调查，2003年，中国只有51.7%的识字国民读书，这一比例比5年前下降了8.7%。同时，读杂志的比 率比5年前下降了一半之多。只有不足1000万人喜欢阅读小说、诗歌和戏剧等文学作品。很多青少年不知道中国四大古典 名著是什么，对于中国当代的文学作品及作者能说出一二的不足10%。

　　信报记者宋尾/文

　　文学的冷清现实

　　2004年11月1日至11月30日，是重庆首届读书月。

　　11月14日，礼拜天下午，难得的晴天，临江门现代书城，却依旧凌波仙子一般，有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冷清。文 学类书籍照例是顾客最为“扎堆”的角落，但也不过十余人,购书的就更少了。静候半晌，记者才看见有牵着小孩的家长购走 一些儿童类读物。工具类以及时尚刊物也有少许顾客，而文学类柜台那边，始终显得那么安静。

　　相比之下，精典书店要显得“活泼”一点，人气稍旺。这可能与精典书店的设施比较人性化也有关系。在这里看书的 人显然要多出几成，以年轻人居多。当然，总是白看的多，掏钱的少。

　　在沙坪坝区，重师大对面的一书店老板告诉记者，如今书店不比以前，根本就销不脱书，所以他干脆将存书打包，书 架上全部换成时令杂志——不然根本就养不活店子。在其他几间书店，记者看到除了正当畅销的热门书籍，几乎都是以经营杂 志为主。

　　而在烈士墓，记者没有搜寻到一家书店，倒是有一间租书小店，生意火爆非常。书架上堆满了翻得卷边的魔幻或奇幻 小说、另还有部分言情小说以及色情类小说，在此进进出出的多为附近学校的大学生。

　　书名向着丑陋狂奔

　　事实上，从前两年起图书市场就已经开始沦丧：《丰乳肥臀》、《大浴女》、《非常猎艳》等作品以豪放的书名招摇 上市,由此引发了读书界对制造这类暧昧书名行为的广泛批评。但批评归批评，《我这里一丝不挂》、《不想上床》、《明星 那事儿》等新书还是照样光彩地登场，甚至连一位杂文名家也把自己新出版的杂文集冠名为《忍不住想摸》。更不用说《再见 小处女》、《出卖男色》、《在床上撒野》之类的书。

　　《裸奔》这个书名就很容易让人误解。翻过才知道是一位法国先生骑自行车在中国大地旅行的经历记载。从内容看去 ，怎么也联想不到“裸”字上去。

　　其实，书名向着丑陋一路狂奔，无非都是为了挑逗、诱惑和刺激读者的购买欲，但为了争夺读者，抢占市场，不惜以 恶俗的书名给读者以某种阴暗的喻示，既污染了读书环境，也是对文化的一种玷污，更是对社会、对读者、对文化的传承极不 负责任的行为。

　　然而，对这一观点，不少人却不以为然。

　　“第四车间”图书策划编辑张雅茹认为，在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一部好的文学作品，如果不针对市场做一些适当 的包装，恐怕也难以吸引足够多的读者甚至会导致发行完全失败。因此，图书出笼，在书名包装上下一番功夫，以吸引更多的 读者，无可厚非。

　　熊伟，重庆某杂志的发行主管，他告诉记者，没有“飙”一点的书名，征订的印数根本上不去。他认为，书名的怪异 也是市场经济的产物，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媚俗化给书业带来硬伤

　　据10月5日《扬子晚报》报道：赵女士的儿子国庆期间买回一本《秀逗古诗》，其中的古诗被“秀逗”得满纸荒唐 。唐朝诗人李贺的名篇《南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配的是这样 一幅图：两名年轻女子手捂酥胸，头发凌乱，旁边则是两个男子抱头鼠窜。图旁配有十足的嗲语“你们文盲嘛？上面明明写着 女浴室，不认识字吗？”

　　此类媚俗的“正规化”，不仅对图书业的发展毫无帮助，反而给图书业的发展制造了难以抹去的硬伤。在图书业没有 出现媚俗倾向之前，书在人们心中的品牌形象是完美的，它代表着高雅、正义、科学、真理、权威。书的媚俗化使书在读者心 中丧失了其原本美好的品牌形象，同样失去了品牌形象的还有出版社。书的购买者往往是真正具有消费决定权的成人，只有当 书是具有独特品质的消费品时，消费者才会选它。如果要媚俗，那消费者又何必一定要选书呢？

　　重师大副编审刘清泉对记者说，不仅图书市场陷入怪圈，就连多次改版的央视《读书时间》都是朝媚俗的道路一路狂 奔——最终必将导致生存空间的彻底丧失。符合口味不等于迎合口味，一味地迎合只能使图书走向低俗。

　　人人都能成作家？

　　天涯社区是网络上人气最旺的网站，著名的网络写手慕容雪村,他的《成都今夜请把我遗忘》最初就在此处连载引起 轰动，出版后一直雄居畅销书榜首。慕容雪村的神话显然对其它的写手形成了强烈的心理刺激。如今的天涯网站，越来越多的 网友挤进来操弄长篇小说，似乎人人都能靠写长篇成名成家，已然形成一种势头强劲的风气。记者观察到，在天涯社区连载的 长篇小说，质量过硬的寥寥无几，几乎有90%的内容直接与情色相关。这其中，又以小说标题最为突出，因为标题的“好” “坏”直接影响到点击率的高低，而点击率的多少，似乎已成小说能否顺利出版的唯一标准。记者随意从页面上截取几个小说 标题如下：

　　长篇我的同居生活

　　长篇性爱迷城

　　长篇有多少爱可以乱来

　　长篇情色北京

　　长篇我的人渣生活

　　长篇精子快跑

　　付业兴，网名寒玉，2003年毕业于重庆交通大学。他的第一本校园爱情小说《不如我们之间有爱情》，去年在天 涯上连载后由一家文化公司代理出版。今年，他已相继出版了两部长篇小说，第三部小说也开始进入冲刺状态，并与文化公司 签署了代理合同。

　　据记者了解，在网络上，像寒玉这样一年内完成并出版几本小说的写手并不少见，甚至可说普遍。难道，出版小说真 的就这么轻易？真的就像《成都爱情只有八个月》的作者江树在扉页上所说：这是个自己写自己的时代，人人都有可能成为作 家。

　　出版小说即意味着名利吗？未必如此。据记者了解，由于多由公司代理出版，一般作者被压低稿费或版税乃是常事， 更有甚者，当所谓的“公司”面临经营上的困难时，许多作者就拿不到或是拿不全自己应得的辛苦费。寒玉也遇到过类似的情 况。他的第一本书根本就没有拿到稿费，只是象征性地给他200本书作为抵偿。他的第二本小说，只拿到第一笔5000块 钱预付款，后来随着代理公司的“消失”不了了之。

　　商业化制造的内幕

　　在天涯等大型网站，许多打着各种旗号的文化公司在征集小说，当然，也不乏知名的正规出版社，如：春风、长江、 天津文艺出版社等。在他们的要求当中，记者发现，他们主要是征集所谓的残酷青春小说；校园爱情小说；再就是爱情、商战 、白领、隐私等类型。似乎每个书商或出版社的目的都很明确：流行、赚钱。

　　在现代书城推介的新书当中，大多的校园类、青春类、情感类小说都是首发于天涯、榕树下、新浪等网站。除了装祯 各异、书名怪诞外，这些书籍的共同特点是：跟风、搞怪、格调低下，基本上属于情节单一、内容雷同的自言自语，缺少令读 者继续阅读下去的诱惑。

　　这些书究竟是如何出版的？

　　张雅茹从2003年起一直待在私营的出版公司。据她介绍，制造一本书特别简单。比如，跟市场。什么样的图书走 俏，就“做”什么样的书。此外，公司大多以侵权盗版等方式进行操作“慢热型”图书，如励志型、商战谋略等。一般来说， 公司不需要依靠专业作家，仅靠自己的编辑职员，从网上下载资料、将国外的原著自行翻译后再进行二次加工。一本新书，往 往只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重庆出版社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表示，民营出版商之所以大行其道无所顾忌，主要是无流程、无标准，因为流 程和标准意味着成本。而在一个垄断行业，意味着无法获取利润。而公权掌握者的心态是：只要不危及统治和稳定，其他都是 小问题，或者说都无暇顾及。而且，即使出了问题，一般可以用金钱“摆平”，也就是说，管理部门容易成为行业坏行为的合 谋者。

　　出版质量在下降，行业标准在丧失，其原因可以从这几个方面来分析。第一是商业化的因素，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催促出版商更快地生产产品，速度牺牲质量。再有，从出版行业到市场都在鼓励和嘉奖快速地生产，而不是奖励生产出高质 量的产品。

　　如此说来，读者似乎也有一定责任？因为大多数读者不再追求精细与高质量的阅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