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米之乡还是癌症高发村--浙江母亲河告急

　　赭山街村和坞里村曾是富饶的鱼米之乡。然而，由于南阳经济开发区内的多家医药化工企业肆意排污，随意焚烧化工垃圾，使钱塘江萧山段水质急剧恶化，癌症也成为该地区的多发病种，占死亡人口的80%以上

　　“天水碧，染就一江春色。”宋代诗人周密描写了钱塘江水天一色、生机盎然的景象。多年来，钱塘江养育了浙江人民，承载着浙江的发展。然而就是这条浙江人的母亲河，在其下游萧山区十几公里范围内，却被一些化工企业排放的工业废水严重污染，水质急剧恶化。母亲河告急！

　　癌症高发村泣血呼救

　　这是一个癌症肆虐的村庄。一千多名村民在联名信中呼吁“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健康！救救钱塘江！”

　　11月3日傍晚，记者来到了群众反映强烈的萧山区赭山街村和坞里村。还没到村庄，就有一股臭臭的、酸酸腻腻的怪味扑鼻冲来。这里曾是富饶的鱼米之乡，而今却被当地人视为地狱，纷纷想方设法到外面去生活，不想在此多呆一天。“因为这里的医药化工企业彻底破坏了我们的生活！癌症已成为村里的多发病种，占到死亡人口的80%以上。”一位村民几近绝望地说。

　　赭山街村和坞里村总人口不到2000人。2003年，有热心村民自发进行了调查统计，自从医药化工企业生产以来，已先后有近60人死于癌症，约占全村人口的3%。近年来发病人群呈低龄态势发展，去年患癌症死亡的就有25岁的青年。今年，又有十几人被查出身患癌症，引起了村民的极大恐慌。据了解，村里的恶性肿瘤发病率竟比浙江省的平均发病率0.192%高出了十几倍！

　　南阳经济开发区于1992年设立，区内大都是医药化工企业。“刚开始，我们想到这里的医药化工厂去打工。但一些岗位居然不让本地人报名。负责招聘的人公开说，有些生产车间里毒性很大！后来大部分一线生产岗位用的都是外地人。”一位曾经在化工厂工作过的村民介绍，“企业换人频繁，短的几个月，长的不过三年。因为时间一长，身体就会出现不适。一些工龄时间长的外地籍民工被查出有尿毒症等病症，工资还不够医疗费用。”

　　严重污染危及生态

　　南阳经济开发区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家医药化工厂。凌晨3点钟，记者来到开发区。在高耸的反应炉下，欣阳化工等企业灯火通明，彻夜生产。车间里有雾气飘出，焚烧的化工垃圾散发出呛人的味道。再往前100米左右，是开发区内惟一的污水处理厂。厂里依稀亮着几盏灯，有嗡嗡的机声传来。

　　在当地村民指点下，记者发现污水处理厂边上有个一米多宽的暗渠出口，污水正源源不断地流出，直通内河。在微弱的光线下，仍可以明显地看到内河河水的黑“白”分界。村民介绍，有很多污水口是直排内河的。有时一整条内河都染成了红色或其他颜色，严重污染的内河绵延十几公里，最后注入钱塘江。

　　在污水处理厂边的钱塘江堤坝下，离堤2米多远的江面上，一股褐色的污水在涌动。记者沿着江堤往上游寻找，又发现了六七个排污口。在三号坝处，黑色的污水泛着白色泡沫，挟着一股怪味，从江底强劲上涌，白色泡沫覆盖了约数百平方米的江面。这是杭州吉华化工公司的排污口。记者在小船上拿着矿泉水瓶采集了水样，感觉水温烫手。不一会儿，水瓶变形。此处离杭州市自来水取水口不到30公里。当潮水来时，这些污水都将逆流而上，甚至影响富春江等中游。

　　附近村民用这条内河的水灌溉，结果苗木生长缓慢，稻谷烂根。前段时间，一口鱼塘受到污水的侵入，数万条生命力顽强的黑鱼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早出打渔的坞里村渔民邵师傅告诉记者，污水越来越多，江里的鱼越来越少，有些特色鱼种如鲥鱼已绝迹多年。

　　早晨6点多，赭山街村的“垃圾填埋场”烟雾缭绕。所谓的“垃圾填埋场”原是砖窑的取土处，有八九米深。暗燃着的物体，散发出呛喉的气味。据知情人士介绍，这里填埋的都是化学垃圾，含有甲醛、重金属和有机芳香胺等有毒有害化学成分的固体危险废物。这些废弃物在雨水的冲刷下，流入赭山街村，汇入内河。曾有村民腿上不慎碰到那污水，结果皮肤溃烂。

　　专家指出，甲醛、重金属和有机芳香胺等有毒化学成分，会渗入土层，污染地下水系。一旦污染，治理将会十分困难。有毒成分还可能通过鱼、虾、蔬菜等食物链，重新回到“餐桌”上，危害人们的健康。

　　派人看守伺机偷排

　　在周围群众的强烈反对和社会压力下，如今排污企业也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而采用更为隐密的手段，如派人守望，一旦合适，就大规模偷排。11月4日9时左右，记者自污水厂旁的暗渠口往上游查看，只见凌晨时的七八个排污口，污水滚滚涌出，江面的水变成棕黄或黑黄两色。在外六工段附近(河庄镇域)，正值钱塘江退潮期间，江边露出大片的滩涂，一根直径50厘米以上的管道在向滩涂上排放黄色的污水。滩涂被污水冲出十几平方米的大坑，附近的泥土被染成了污黑色。

　　近的管道也正在排污。污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散发着一股怪味，流向江中。记者拿出相机，闪光一亮，正坐在堤上的几个人很警惕地站了起来，厉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穿黄夹克的高声喊道，“放下相机！”又回头对一边的摩托车手喊，“赶快去叫几个人过来！”记者转身上车，穿黄夹克的人追到车边仍喊，放下相机！车向下游走，不到200米，又有3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站了起来，向我们张望。

　　污水处理设备闲置

　　按规定，经济开发区的工业污水都要在这里集中处理，净化达标后才能排向钱塘江。阳城污水处理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厂里的工艺和处理能力都属一流，规划日处理2.5万吨污水，是根据区内化工企业的排污量确定的。但实际上每天处理的污水仅2000吨左右，处理设备每天只运行几小时，大部分时间均处于停机等待状态。由于目前的这种情况，导致污水处理成本升高，每吨污水需要3到5元钱。

　　那么是规划失误造成了“大马拉小车”，抬高了成本吗？据知情人士透露，仅欣阳化工一家企业就每天耗水4000吨以上。而欣阳化工与区内其他染料企业相比，算是小弟弟，年产值高于欣阳厂十几倍的企业就有好几家。开发区内的化工企业共有近二十家，这么多污水都到哪里去了呢？

　　“现在大部分化工企业对外宣称环保投入数百万至数千万元，在厂内兴建了各类环保设施，实际上却束之高阁很少运营。有的企业为了节省污水处理费用，就想方设法向钱塘江里偷排污水。平时的工业污水就储存在厂区内的污水池里，伺机排放。一旦生产任务紧张时，白天也大肆排放。”一位在某化工厂上班的当地村民说。

　　何时还我碧水蓝天

　　南阳经济开发区的污染情况，已引起了萧山区委区政府的重视。到2003年6月底，已有2家企业成功转产，先后关停了萧山凯利精细化工有限公司、萧山环保化工氯化锌厂和9家小型印染印花企业。阳城污水处理厂的投入使用，大大减少了环境污染。

　　今年7月以后，不少媒体对南阳的化工污染问题相继作了报道。政府部门加大了整治力度。南阳镇政府还建立了环保专项整治行动领导小组，也公布了9家企业限3个月停产治理整顿的通知，如还不能达标排放的，坚决予以关停。10月11日，浙江省环境污染整治工作会议上，萧山东片地区(包括南阳镇)被列为10大重点治理区域。

　　目前开发区治污形势依然严峻。不少企业仍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即使每月都让环保部门处罚几次，也比交费排入污水处理厂划算。更不说有的政府部门、有的领导，为了自己的“政绩”，对污染企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个别的领导还弄虚作假，粉饰太平。一位村民就反映，当时曾有几个村民自发调查污染危害健康的情况，结果被有关部门找去谈话。他本人也曾收到2000元封口费。

　　据记者了解到，9家被南阳镇政府限期停产整顿的企业，限期未到，除一家氨基酸企业停产外，其他9家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复工了。

　　11月9日，萧山区环保局通知坞里村村民，称村民向国家环保总局反映的问题，已经批转到区环保局，现在区各有关部门正在协调，近期有望初步解决化工行业扰民及污染钱塘江的问题。如何协调好经济利益与环境保护的关系，恢复浙江人母亲河的一江碧水，人们在拭目以待。□本报记者 胡雪良 通讯员 叶宏军 《市场报》